徐楓接到捷報已是傍晚時分。他召開內閣會議商議善後事宜的時候,便到了晚間。


    此時的桂林華燈初上、色彩繽紛。閣臣們或乘軟轎或騎駿馬,在小廝和仆人的引領下聚集到了齊王府。


    眾臣聽聞前線大捷,叛軍或降或潰,便拍手叫好、彈冠相慶。


    王府的大廳早已備好了座椅和瓜子清茶。閣臣們三五成群地談笑著,彼此問候,就像是在開茶話會一樣。


    一名臣僚向瞿式耜迎去,拱手笑道:“瞿大人,我軍大捷,桂林保住了!可喜可賀呀!”


    瞿式耜還了一禮,說:“不敢不敢,全仰仗齊王調度有方。鄙人雖為兵部尚書,卻無尺寸之功。”


    “哈哈哈!瞿大人過謙了。”先前那人笑著說:“此番平亂,齊王當居首功。而瞿大人與別山兄管理兵部,也理應受獎呀!哈哈哈……”


    瞿式耜輕輕作揖,不斷地笑言:“不敢不敢。”


    “瞿老師。”張同敞快步走來,拉著瞿式耜到了一邊去。


    張同敞麵色緊張,望了望紛擾地左右,低聲道:“老師,剛剛接到的消息,秦王叛亂雖平,但秦王本人已北遁,似乎是降清去了。”


    “什麽?”瞿式耜眉頭一皺,急忙問道:“齊王知道了嗎?”


    “這是剛剛發來的消息,齊王想必還不知道。”張同敞憂心忡忡地說。


    瞿式耜將張同敞的手輕輕一按,說:“稍安勿躁。這件事牽扯太大,待散會之後再向齊王上奏。此刻不宜驚動旁人。”


    張同敞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望向四周,眾臣喧嚷不休,歡聲笑語和彼此的祝賀聲充斥整個大廳。


    而這時,侍女環兒從後廂房緩步而來。閣臣們一見了她,便不再嬉笑喧嘩了。


    徐楓緊隨環兒身後走了來。環兒站在座位旁,恭敬地站著。徐楓走上前來,向眾臣一笑,說:“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吧。晉王不負萬歲和本王的重托,已將叛軍擊潰,桂林之危可解了。”


    眾臣躬身一拜,齊聲道:“恭賀齊王。”


    徐楓淡淡一笑,便坐了下來。不過大家都看得明白,徐楓笑得很勉強。似乎他仍有萬千心事鎖心。


    臣子們頗覺得奇怪。之前大難臨頭,徐楓倒是談笑自若,而現在大獲全勝,卻為何悶悶不樂了呢?


    一個姓葛的老臣不禁起身問道:“齊王,晉王既已大破賊兵,取得全勝,足見齊王果決英斷、順天應人,該普天同慶才是。齊王為何鬱鬱寡歡呢?”


    徐楓輕聲一歎,淡淡地說:“兄弟鬩於牆,無論勝敗,我大明都是輸家。”


    閣臣們本還洋溢著的笑容被徐楓這話一衝,欣喜雀躍的心情也淡下來了不少。


    姚思孝起身說道:“話雖如此,但畢竟是大禍消於無形,齊王不必過於悲觀。”


    徐楓一歎,含著苦笑問道:“諸位不妨說說,在你們心裏,孫可望是個怎樣的人?”


    閣臣們微微一怔,隨即開始了一輪激烈地聲討:“此賊十惡不赦,比之董卓、朱溫有過之而不及!”、“孫賊狼子野心,貪心不足,該有此報!”、“唉,幸而大明有齊王支撐,否則孫賊之禍哪有這麽容易平定的。”


    ……


    一時間,大廳熙熙攘攘,熱鬧非常。隻有顧炎武、瞿式耜、張同敞、姚思孝、張有譽幾個頗為正直的大臣沒有搭腔。


    徐楓抬起手來,示意大家禁聲。


    待議論聲平息,徐楓望向了瞿式耜,問道:“瞿大人以為呢?”


    瞿式耜有些為難,但仍站起身來,一邊思索一邊說:“臣以為,孫可望此賊謀逆作亂,確實可惡。但也絕不能說他是當世董卓、朱溫。”


    “瞿大人這話說得可不對了。”張捷站起身來,反駁道:“自古以來,謀逆作亂者皆是不仁不義之賊。董卓是賊,朱溫是賊,孫可望為何不是賊?”


    張同敞站起身來冷笑一聲,說:“依張侍郎的意思,我朝太祖皇帝也是賊了?”


    張捷一陣局促,忙又說道:“湯武受命,承之於天。蒙元暴虐無道,我太祖起義是為了誅除暴虐,恢複我漢家天下。孫賊豈能與太祖相提並論?”


    “好了好了。”徐楓忙擺了擺手,止住了雙方的論戰,笑著說:“你們說得都有理。不過,以道德論是非那是古人的事。我從不這樣看問題。”


    張捷和張同敞互相瞪了一眼,便一齊向徐楓躬身,道:“願聞齊王高見。”


    徐楓緩緩起身,在座椅前來迴地踱起了步子。


    他一邊踱步一邊侃侃而談:“孫可望本是大西軍領袖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劉文秀的義兄。後來張獻忠死於清兵之手。孫可望為避鋒芒,才統兵南下。然而,他的大軍所過之處,對百姓秋毫無犯。諸位不要忘記。現今我大明的官軍都幾無約束可言。而流賊出身的孫可望能約束部下,既見其深謀遠慮,也見其治軍之才。”


    閣臣相顧愕然。他們沒有想到徐楓竟會盛讚孫可望,一時鴉雀無聲,沒人敢說話。


    “後來他去了雲南,幫助黔國公平定沙定洲的平亂,安撫百姓,收攏流民、開墾荒田、疏浚河道。在他的治下,雲南百姓安居樂業,幾乎成了這亂世中的世外桃源。這豈不是一個奇跡?:筆瞇樓


    再後來,晉王李定國、蜀王劉文秀出兵北伐。李定國兩厥名王,名震天下;劉文秀也幾乎收複四川全境。晉王、蜀王固然是不可多得的名將。但在他們身後,卻是孫可望在做後勤的支撐。如果沒有此人,晉王、蜀王要想有所作為,怕也不易。


    所以,顧炎武先生才會在寫給孫可望的勸降信中說他有蕭何、孔明之才。事實證明,他正是當世的蕭何,當世的諸葛孔明。”


    話說到這兒,閣臣們皆瞠目結舌。大家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愣在當場一動不動。環兒遊目一瞧,也有些忍俊不禁,險些笑出了聲來。


    徐楓站住了步子,對眾人說:“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明明打了勝仗,而我還高興不起來的原因。唉,自此之後,我失去了一個蕭何。怎能不令人痛惜?”


    姚思孝起身說道:“齊王之論頗有道理。但,蕭何輔佐漢高祖劉邦;諸葛孔明輔佐漢懷帝劉禪,都是忠心耿耿,從無謀叛之意呀。齊王拿孫賊與這二位賢臣相比,是否有失公道?”


    徐楓也是喟然一歎,點頭道:“姚大人所言甚是。孫可望有蕭何、孔明之才,卻無二人之德。此人心胸狹窄、權欲熏心,才遭致今日之禍。我想說的是,我們應該辯證地看問題。孫可望的過失,我們要引以為戒;但他所做出的功業,我們也絕不能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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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楓將目光投向了瞿式耜,說:“瞿大人,請你立即發出通緝令。在我大明可控的疆域內,大力搜捕孫可望。盡量抓活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傷他性命。”


    瞿式耜欲言又止,仍是起身一拜,應了聲“是”。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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