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夜空格外清明,天上繁星點點,月影朦朧,地上也是星火斑斕。


    喧鬧了一天的桂林城算是獲得了片刻的寧靜。不過食肆酒樓之間、巷陌街角之處,仍有百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縱論今日發生的大事。


    朱慈炯移蹕桂林以來,為了安全起見,朝廷便下了宵禁令,隻要天色擦黑就有兵丁上街巡邏,百姓們不得出家門半步。


    戰亂之世,實行戰時的經濟管控也算是情有可原,隻是可憐了那些做夜晚生意的商戶。


    而這天傍晚,晉王李定國忽然揮兵迴師,不僅救下了瞿式耜和張同敞兩位朝廷重臣,也廢除了宵禁令,百姓們被禁足數月,一朝脫困便如蛟龍入海,可不得好好慶祝一番?


    於是整個桂林城四處張燈結彩,酒店的夥計們上街吆喝,招徠顧客,人們唿朋喚友,或上街遊逛,或去酒樓飲酒聽曲,一派欣欣向榮之相。乍看起來,還真以為是太平年景呢。


    而此時的靖江王府卻與熱鬧的街景卻形成了鮮明對比。


    雖然大殿上也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但卻沒一人敢做聲。宮女太監們排列站在大殿兩側,隻是低著頭,瑟瑟發抖。:筆瞇樓


    而站在中間的是隨駕而來的大臣們。他們表情各異,或默然不語,或垂首啜泣,或獐頭鼠目,或呆若木雞


    朱慈炯麵色蒼白地坐在上首的禦座上,木然望著階下群臣以及看押他們的甲胄鮮明的士兵們。


    這些兵丁目光矍鑠、台閣生風。那些噤若寒蟬的宮女們就站在他們身旁擦著眼淚,但兵丁們目不斜視,就像一塊木頭似的立著,絕無半分調笑之意。


    朱慈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兵。在此之前,無論是北京的紫禁城,還是南京的紫禁城,他所見到的禁衛軍大多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偶爾也出過禁衛軍調戲宮女被杖責的事。


    可當朱慈炯見到李定國的這些兵丁,內心世界的秩序受到了嚴峻的挑戰。他不明白,為何國家的正規部隊是那樣的懶散,而出身於草寇的李定國大軍卻軍紀井然。


    這是絕大的諷刺,也是上天跟朱慈炯開的莫大的玩笑。一種從所未有的幻滅感襲上了朱慈炯的心頭。


    於是,他身子抽搐,“哇”地一聲掩麵痛哭了起來。


    大殿本來安靜非常,朱慈炯突然大放悲聲,群臣也不由得驚了一下。大理寺少卿姚思孝竟也按捺不住,跪地哭了起來。


    悲傷的情緒瞬間蔓延開來,亡國之感籠罩在了每個人的頭頂。


    群臣紛紛跪地,一個比一個哭得兇。而宮女太監們本就在小聲啜泣著,現在見眾人皆哭,自然也是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


    一時間,整個靖江王府的大殿悲聲四起,哭作了一團。


    就在這時,殿中的士卒們忽然肅立,齊聲叫道:“晉王!”


    這些健卒們聲如洪鍾,一聲唿喝,聲音竟然蓋過了所有人的哭聲。


    朱慈炯緩緩抬起頭來,隻見李定國身著厚甲,腰懸佩劍,氣宇軒昂地走上殿來。


    他走到階下,跪下叩拜道:“臣李定國拜見陛下。”


    大臣們、宮人們都收了哭聲。最終的懸念馬上就要揭開了。那就是發動兵諫的李定國要如何處置皇帝。


    所有人都瞪著眼睛望向李定國和朱慈炯,大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朱慈炯也望了李定國許久,眼中憤怒的火焰漸漸熄滅。


    “李將軍,你打算如何對待朕?”朱慈炯頗為沉著地問了句。


    李定國又把頭向下低了低,答道:“臣誓死扶保大明朝。隻是朝中奸佞作梗,易壞大局。臣冒死迴師,隻為清君側。”


    “哼!”李定國的迴答,朱慈炯不屑一顧。


    他加重了語氣說:“我隻問你要如何對待朕?”


    “自然是為陛下盡忠。”李定國迴答。


    “你要把朕的大臣都殺死,還有誰能為朕盡忠?”朱慈炯怒火騰起,厲聲質問道。


    李定國忽然將臉一揚,與朱慈炯四目相視,嚇得他也是一哆嗦。


    李定國說:“陛下勿憂,自然有人來輔佐陛下。此人有管仲商鞅之才,周公諸葛之德。陛下若得此人扶保,大明江山必然無虞。”


    朱慈炯冷冷一笑,說:“此人莫非就是你那結義哥哥嗎?”


    “不。”李定國說:“秦王雖有蕭何之才,卻也跋扈難馴,不能成陛下身邊之人。”


    “那你倒是告訴我,誰能成為朕身邊的人?”朱慈炯站起身來,十分激切地追問。


    李定國與他相視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徐楓徐閣部。”


    “宣徐楓上殿!”一個聲音自李定國身後響起。


    群臣和朱慈炯都吃了一驚。他們紛紛抬目望去,果見徐楓身著閣臣的紫色官服,緩步而來。


    朱慈炯的身子漸漸顫抖起來,麵色也由紅轉紫。而徐楓低著頭,沒有注意到朱慈炯的表情。


    他行至李定國的身旁,然後屈膝下跪,叩拜道:“臣江防總督徐……”


    “徐楓!你這亂臣賊子!”朱慈炯忽然大吼一聲,就要向他衝去。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還是李定國身旁的兩個侍衛身手敏捷,急忙上前起身,攔腰就將朱慈炯抱住。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這兩個士卒一邊叫一邊將他環抱著。周圍的兵丁也急忙衝上去把他按著,卻也不敢過分用力,生怕傷到了他。


    朱慈炯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叫喊:“徐楓!你勾結流寇,逼宮犯上,到底是何肺腑!”


    徐楓愣在當場,竟然手足無措,無言以對。


    李定國重新跪下,說:“陛下息怒。徐閣部一心為國,拳拳忠心。我等雖為流寇,卻也是來扶保陛下的呀!”


    “扶保我?有這樣子扶保的嗎?”朱慈炯在掙紮中頭上的冠冕也猝然甩落,滿頭長發披在了臉上。


    不得不承認,朱慈炯確有一股子傲氣。千年前楊廣在麵臨同樣的境遇時,隻能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想到這裏,徐楓竟也對這個少年有了幾分佩服。


    但李定國滿眼盡是憤恨之色。他緩緩起身,“唰”地一聲抽出腰間佩劍來。


    “啊?”群臣和宮人們都大吃了一驚。“你要幹什麽?”一個大臣大聲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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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定國已是淚水涔涔,但仍傲然而立。徐楓在一旁看著他,心裏油然生出崇敬之意來。這份崇敬可比對朱慈炯的佩服來得更猛烈了一些。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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