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眉頭緊皺,不斷地在房中踱步。一旁的馮雙禮將手裏的信讀罷,也是麵色凝重,不發一言。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李定國坐在了椅子上,抬眼將馮雙禮一望,問道:“你認為如何?”


    馮雙禮想了想,答道:“難道晉王忘記了嶽王爺的千古遺恨嗎?”


    “嶽飛?”李定國有些狐疑地問。


    “是。”馮雙禮一臉鄭重地說:“高宗若不是受秦檜那奸賊挑唆,也絕不會連發十二道金牌將嶽王爺召迴來。嶽王爺冤死風波亭固然可惜,但最可惜的是北伐大業功敗垂成。如今朝中奸佞作梗。我們該以嶽王爺的悲劇為鑒呀。”


    李定國愁眉不展,喃喃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嚐不知。隻是咱們剛剛收複湖南,文秀又在四川潰敗。隻怕咱們撤軍迴師,韃子會反攻迴來。”


    馮雙禮將拳頭攥起,咬牙道:“大不了,晉王留末將坐鎮長沙。韃子來犯,末將定叫他有來無迴!”


    “嗬嗬嗬……”李定國不覺笑了。他頗為輕鬆地將身子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說:“這一年多來,雙禮你統兵的才能大有進步。若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我可不敢把你丟在這裏,成為第二個堵胤錫呀。”


    馮雙禮將目光一沉,說:“難道晉王信不過末將?”


    瞧他一臉嚴肅的模樣,李定國的心弦也漸漸繃緊。


    他將笑容一斂,問道:“守長沙,你有幾分把握?”


    馮雙禮猛地一點頭,說:“末將隻需三萬人馬,長沙必固若金湯!”


    “好!”李定國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豁然起身說:“”“難得雙禮你有此雄心!我留五萬人馬給你,必得守住長沙一個月!倘若有失呢?”


    “倘若有失,提頭來見!”馮雙禮也站起身來,慨然迴答。


    李定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腦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還指望你日後攻城拔寨,收複失土呢。”


    馮雙禮也是靦腆的一笑,正要說話時,隻見一個士卒快步進屋來,高聲叫道:“報晉王!秦王送來手劄!”


    “大哥?”李定國吃驚之餘也頗為驚喜,忙迎上去接過手劄。


    馮雙禮卻是皺了皺眉,心中似有不妙的預感。


    果然,李定國拆開手劄一看,本還欣喜地目光隨即沉了下來。


    “本王在滇得晉王佳音,不勝欣喜。晉王斬清國兩王,威震寰宇。我江南百姓無不歡欣鼓舞。為匡扶明室、複我漢人疆土。本王已於上月初三領兵出滇,沿廣東、江西北上,欲伐南昌,以策晉王。故,望晉王不可輕動,待我大軍一至,你我合兵取南昌、奪九江、複武昌,豈非易事?此乃天賜良機,望晉王謹遵本王之令,以圖後進。”


    李定國讀完之後,將頗為無奈地目光投向了馮雙禮。


    “看來秦王還不知徐大人潛迴桂林的事。”馮雙禮道。


    “想必是的。”李定國輕聲一歎,道:“如此一來,可真是進退兩難了。”


    馮雙禮迎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晉王,您真的在意您與秦王的兄弟之誼嗎?”


    “這是什麽話?”李定國有些慍怒,踱了兩步說:“我們四兄弟義結金蘭拜在義父的賬下,至今已有十年了。我們的手足之情豈是常人能比的?”


    “可是……”馮雙禮也緊跟而來,頗為激動地說:“秦王的這封信裏,總是自稱‘本王’,稱您為‘晉王’。這哪裏還有半分兄弟之誼?”


    李定國猛地迴過身來,怒道:“你休得胡言亂語!”


    馮雙禮沉默了片刻,才又緩緩地說:“自打入滇以來,秦王行事愈見乖張。請封王爵也還罷了,沒想到他還要一字王。如此罔顧大明法度,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麽?”李定國反問道。


    “秦王絕不會久居人下。”馮雙禮說:“終有一日,秦王羽翼豐滿,必會行那朱溫篡唐之事!”


    “好了!”李定國將手臂一揮,厲聲咆哮了一句。


    他同樣沉默了半晌,隻傳出粗重的唿吸聲。“大哥絕不會這麽做。”他拋下這一句話,徑直出門而去了。


    馮雙禮愣在當場,苦澀地笑了一下。


    馮雙禮的心情固然苦悶,但李定國又何嚐能得輕鬆?他一邊思索一邊在庭院中漫步,反複咀嚼著馮雙禮的話。


    “大哥會如此嗎?大哥會如此嗎?”他喃喃自語著,忽然腳下一絆,聽了聲“哎呦!”


    他忙低頭瞧來,一隻木桶正好被自己踢翻,清水“嘩啦啦”地流了個幹淨。原來,自己正好在一口井的旁邊。


    “晉王!”一個頗為嬌柔地女聲傳來。他“啊?”地應了一聲,慌忙轉頭,一眼便與蘭兒四目相視。


    蘭兒本是火爆地脾氣,但瞧見李定國踢翻了自己的水,卻也隻好委屈似的低下了頭,幽幽走過來說:“奴婢再打就是了。”


    “不!”李定國忙說:“是我不好,還是我來幫蘭兒姑娘打吧。”


    蘭兒瞪大了眼睛,忙道:“這可不行。您是晉王,奴婢和孔小姐都是您的階下囚,哪有主人給囚徒幫手的道理。”


    李定國俯身拎過水桶來,笑著說:“我可沒覺得你們是囚徒。”


    他說著便將拴著繩子的木桶扔到了井裏去,隻聽“噗通”一聲悶響,他便轉起木軸來。


    蘭兒本想阻攔,但她對李定國說的話更為好奇,便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那我們的老爺在晉王眼裏可是賊人?”


    “孔有德?”李定國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他雖然為虎作倀,卻也對百姓秋毫無犯,稱不上是賊人。”


    李定國一邊說一邊搖動木軸,一桶清水便被打了上來。


    “我來吧。”蘭兒忙卷起袖子,上去拎水桶。但終究是李定國搶先將水桶拎了出來,說:“蘭兒姑娘,這桶水算是我賠給你的。日後若有差遣,我李定國,還有這裏的士卒都供姑娘和孔小姐差遣。”


    蘭兒聞言吃了一驚,不禁退了幾步說:“晉王言重了。我們怎麽敢……”


    但她瞧著一臉笑意地李定國,再想想他來見孔小姐時周全的禮節,心中的戒備也漸漸放了下來。


    “晉王,奴婢覺得您和一個人很像。”蘭兒笑著說。


    “哦?”李定國笑問:“什麽人呀?”


    蘭兒雙手背後,腳尖一點,笑道:“自然是徐楓了。”


    “徐大人?”這次輪到李定國吃驚了。


    “是呀。”蘭兒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湊上來說:“以前徐楓在我家做下人的時候,有次呀,他誆我,要請我吃什麽麻辣火鍋。結果您猜怎麽著?他把攝政王……哦,就是大清國的……大清國的……”


    蘭兒怕提到“攝政王”三字犯李定國的忌諱,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誰知李定國卻不以為意地笑了下,說:“是多爾袞。”


    “對!”蘭兒拍了下手,繼續說:“他把多……哎呀,反正就是把人家賜給我們的花當佐料給我吃了。唉,害得我差點被我家老爺打死。”


    李定國忽然來了興致,問道:“他為何要如此害你?”


    蘭兒嘟了嘟小嘴,說:“他不是要害我,而是要向我家老爺勸諫呢。他們說的話我也不懂,總之老爺聽完之後不怒反喜了。”


    李定國也點了點頭,歎道:“徐大人確有經天緯地之才。”


    “嘿嘿!”蘭兒說到了興頭上,滔滔不絕起來:“他那個人有什麽天什麽地的才我可不知。但他確實是個好人。當時我們那個管家要欺負我,是他幫我出頭的。晉王,您和徐楓一樣,也是個好人。”


    “好人,好人……”李定國又喃喃念叨了起來。


    蘭兒沒有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仍是在說著:“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了,更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嗨,想這些幹嘛。晉王,奴婢跟您說得這些話,您可千萬被跟我家小姐說。不然她要罵我的。”


    李定國一呆,又問:“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呀?”蘭兒跺了跺腳,說:“還不是因為他投奔了前明餘……唉,就是大明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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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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