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雨舉目四望,馬匹都被牽去吃草料了。正如徐楓所說,如果此時對李自成下手,自己也絕脫不了身。於是她懊惱似的跺了一下腳,說:“等等等,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營帳不一會兒就搭建好了。一百來個士卒舉著長槍四處遊曳巡邏,李自成端坐在大帳之中,嚼著風幹的牛肉。溫雨站在階下,心中惴惴不安。


    老實說,溫雨並不怕李自成。刻骨的仇恨早已將她鍛煉成了無懼任何危險的鬥士。可是,她現在要假意逢迎,以騙取李自成的信任。這種感覺真是要比殺了她還痛苦。


    “妹子,你過來。”李自成衝她一招手,麵帶微笑著說。


    “是,闖王。”溫雨低著頭,緩緩挪動腳步。李自成注視著她,像是在看水裏的魚那樣怡然自得。


    溫雨剛走到他的跟前,他便伸手在溫雨腰間一攬,溫雨在吃驚之下,身子也不受控製地栽倒在了李自成的懷裏。


    李自成胸膛健碩,溫雨一頭撞了上去,就像是撞在銅牆鐵壁上似的,腦袋“嗡嗡”作響。


    “哈哈哈……”李自成摟著她,得意地大笑起來,說:“沒想到俺窮途末路,還能有美人陪著。”


    溫雨牙咬得格格作響,麵上還是要裝出一副嬌嗔的樣子,隻淡淡地一笑,說:“闖王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怎麽會窮途末路呢?”


    李自成含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溫雨笑出了聲來,稍稍將身子挪了一下,說:“奴家賤字溫雨,闖王可要記牢了,千萬千萬不可忘記了。”


    李自成又是哈哈大笑,說:“絕不會忘,但是你要一直陪著俺,不能學那個賤婢!”


    “哦?哪個賤婢?”溫雨忙問道。


    “哼!”李自成不想提起不愉快的往事,便又幹笑了幾聲,說:“咱今個不說那些,來,陪俺喝酒!”


    李自成一隻手將她緊緊摟著,另一隻手端起酒壺斟滿了一碗酒,端來湊到了溫雨嘴邊。


    溫雨嗤嗤一笑,玉手輕推,便將李自成這碗酒推了開來,說:“闖王好酒量,奴家可不勝酒力呢。”


    李自成端過酒來自己飲了下去,然後將那粗瓷大碗重重地一摔,摔得是四分五裂。“好妹子,讓俺來親一下!”他再也難掩這灼心的欲火,俯下身就朝溫雨的臉上吻去!


    “啊!”溫雨驚唿了一聲,雙手用力一扛,勉強扛住了李自成的臉,驚道:“闖王不可如此!”


    李自成奇怪地問:“為何不可?”


    “因為……因為……”溫雨有些發窘了,因為她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李自成卻以為她隻是羞怯,反而更加血脈噴張了,說:“好妹子不要害臊,你不是很想服侍俺的嘛!”他說著就抓過溫雨的衣襟,就要奮力撕扯之時,溫雨也是慌張到了極點,飛起一腳正中李自成的後腦勺。“哎呦!”李自成叫了一聲,雙手鬆開了溫雨。溫雨便從李自成的懷中摔下,掀翻了桌子,酒壺也“嘩啦”一聲摔成了碎片,酒水灑了一地。溫雨就地一滾,脫離開了李自成。


    李自成揉了揉後腦勺,卻是不怒反笑,道:“還是個倔丫頭,看俺怎麽收拾你!”


    就在他要奮力撲向溫雨的時候,一名士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慌張地說:“闖……闖王!韃子兵殺來了!”


    “什麽?”李自成大吃一驚。他一把揪住這士卒的衣領,質問道:“不是有高一功他們擋著呢嘛,怎麽這麽快就來啦!”


    “小……小的不知。”士卒嚇得聲音顫抖,麵如土色。


    李自成將他重重的一甩,大踏步衝了出去。隻聽得遠處已起了喊殺之聲,灰色的騎兵盔甲隱隱可見。


    十多名部將朝李自成圍了過來,問道:“闖王,咱們現在怎麽辦?”


    李自成拔出自己的佩刀,喝道:“來的不是韃子,是狗日的吳三桂!老子敗就敗在他的手上了,今天咱們跟他拚啦!”


    “對,拚啦!”部將們也齊聲吆喝著。


    這時戰馬已牽了來。李自成翻身上馬,揮動佩刀唿喝道:“兄弟們,殺呀!”


    本來已有些慌亂的士卒們見闖王已縱馬向敵人衝了上去,也都由內迸發出了一股英雄的氣概。“為了闖王,跟他們拚了!”大順軍有馬的騎馬,沒馬的也邁著兩條腿奮勇衝殺了過去。


    溫雨聽得遠處炮聲隆隆,大地也跟著顫抖了起來。她挑簾而出,張目所望,無數大順軍的士卒向前方殺去。他們有的扛著大旗,有的挺著長槍,還有的騎著馬,揮舞著佩刀,卻唯獨不見了徐楓的蹤影。


    “徐楓!”溫雨將雙手攏在口邊,大聲地叫著。但即使如此,她的聲音也瞬間就淹沒在了這人吼馬嘶的轟鳴聲中了。


    這是大順軍和清朝正軌部隊的最後一戰,當然也是一場大決戰。吳三桂帶領他的關寧鐵騎隨禮親王阿濟格一路南下,戰宣化、戰潼關、戰西安,幾乎都是身先士卒、披堅執銳,為大清朝的基業立下了赫赫功勳。


    而這一次,又是他率領的關寧鐵騎發現了李自成的殘部,便大舉攻了來。關寧鐵騎勝在兵強馬壯、戰力強勁;而李自成的部隊雖然節節敗退,但此時也是“哀兵”心態,沒有退路的殊死一搏。往往在這種時候,他們所迸發出的鬥誌是不可小覷的。


    戰鬥一開始,關寧鐵騎就似是錐子一般,一下子就刺進了大順軍的心窩裏,衝得他們的騎兵七零八落。後麵不少的步兵也亂了陣腳。但雙方都是寸步不讓、寸土必爭。戰況瞬間就陷入了膠著。


    溫雨要一麵躲避交戰雙方射出的飛箭一麵四處張望,尋找著徐楓。正當她內心焦慮萬分的時候,忽然一隻手從背後拉住了她,將她拉到一個小山包的後麵。


    “徐楓!”溫雨吃驚地叫了一聲,險些落下淚來。“我以為你死了呢!”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徐楓探頭向戰場一望,說:“我可沒那麽容易死。你看,李自成必敗無疑了。”


    溫雨也探出頭來一望,便一把將徐楓的腦袋按了下來。“小心!”兩支箭“嗖”地一聲從徐楓頭頂掠過,險些射中他的腦袋。.Ъimiξou


    徐楓暗暗心驚,道:“戰場還真是危險的地方。”


    溫雨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十分焦慮地說:“但願李自成不要就這麽死了。”


    “為什麽?你不是很恨他的嗎?”徐楓問道。


    “沒錯。”溫雨道:“所以我才要親手殺了他。”


    “可是……”徐楓又望了一眼慘烈的戰場,說:“咱們現在也無能為力呀!”


    溫雨望了徐楓一眼,說:“你就在這兒等著,千萬別亂動。”


    “你要幹什麽?”徐楓緊張地問。


    “你別管了。”溫雨說完便縱身一躍,左足在山包上一踩,身子便向前一撲,雙手扒在了一匹正在疾馳的馬的鞍子上。這匹馬沒有了主人,但仍是四蹄飛起,沒命的奔跑,溫雨的身子像風箏一樣向後甩著,要不是她扒得牢,早就被甩飛了。溫雨迎著淩冽的寒風,縱身一翻,終於翻身上馬。


    山包後望著她的徐楓也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但也是一瞬間,溫雨就淹沒在了千軍萬馬之中,再也望不見了。


    “駕!”溫雨縱馬向關寧鐵騎的方向衝了過去。兩旁有揮刀而來的關寧兵,有的被躲了過去,有的則被她用短刀割破了手腕。她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揮動著短刀,竟殺進了敵軍大營,如入無人之境。


    遠離戰場的吳三桂舉著單筒望遠鏡細細地看著,驚歎道:“李自成身邊竟還有如此孤膽英雄!”


    此時李自成身邊隻有幾十名騎兵護衛,外圍卻是好幾千的關寧兵將他們圍困。“不要放箭,抓活的!”指揮官在高聲叫嚷著。


    如果他們能抓住活的李自成,那便是天大的功勞。所以關寧兵也隻是圍困,沒有放箭。


    李自成紅著眼睛,喝道:“就算死了,也不能落到吳三桂的手裏!殺呀!”他揮起戰刀,就帶著這幾十人做最後一次的衝鋒。


    就在這時,溫雨已奪過一名關寧兵的弓箭。她搭弓射箭,“嗖”地一聲,這一箭正射中了那指揮活捉李自成的指揮官。


    “啊!”指揮官一聲慘唿,一頭栽下了馬來。關寧兵見指揮官中箭倒地,生死難料,一下子就慌了手腳。再加上李自成等數十人的奮力衝殺,包圍圈竟被撕裂了一個缺口。


    “兄弟們,殺出去!”正待李自成要率領這些死士衝出包圍圈的時候,關寧兵的弓箭手們放出了萬千飛箭,直奔李自成一夥人而來。


    “小心!”溫雨身子前探,一把就拉住了李自成的衣裳,奮起全身力氣將他拎了過來扔在自己的馬上。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那幾十名死士連同他們的戰馬還有李自成的戰馬都中了無數的箭。李自成的烏騅馬一聲哀鳴,倒頭便死了。


    李自成虎目蘊淚,大聲嘶吼著:“兄弟們!兄弟們!俺的好馬!”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溫雨說了一句,然後撥轉馬頭。“保護闖王!”她一邊策馬疾奔,一邊招唿周圍的大順軍士卒。大家見她馱著李自成而去,便都會意了。於是他們都發一聲喊,吼道:“保護闖王!”眾人齊吼,聲震四野。


    隨著著吆喝聲,大順軍又發起了對關寧鐵騎的反衝鋒。這一衝之下自然是死傷慘重,但也遲滯了關寧兵的進擊,使得溫雨可以從容地帶著李自成向地平線那一頭奔去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明北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思歸北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思歸北鴻並收藏南明北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