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多爾袞坐在椅子上,麵色鐵青。準塔跪在階下,痛哭失聲。“這次出兵,我們損失戰馬一萬餘匹,將士戰死八千餘人,輕傷、重傷者一萬餘人,輜重丟棄不計其數。”準塔報告完畢,再一次伏地痛哭,邊哭邊說:“奴才該死,有負攝政王的所托!”


    多爾袞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椅子扶手上,怒而起身道:“你早就該死了!我滿洲巴圖魯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準塔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往常的亂民不過是泥沙,我大軍一至,必定土崩瓦解。可是……可是這次不同。他們誘我進城,四處襲擾,動搖我軍心。入了夜,才從地道殺出,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滿洲巴圖魯固然勇武,但五萬人馬擠在狹小的縣城中,難以施展,這才吃了這麽大的虧啊!”


    多爾袞的心裏也揪了一下,但依舊怒氣難平,便說道:“敗軍之將,還在強辯!來人,把這準塔押下去,交給宗人府治罪!”


    準塔嚇得臉色煞白,連忙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但望攝政王能給奴才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皇上駕到!”一個尖聲尖氣的太監朗聲叫道。多爾袞和準塔聞聲都吃了一驚,急忙都恭敬地站在門邊,等候小皇帝駕臨。


    不一會兒,七歲的順治小皇帝昂首闊步走了來,顯得威風凜凜。“奴才參見皇上。”多爾袞和準塔以及在站的下人們紛紛下拜,口稱:“吾皇萬歲萬萬歲!”


    順治也不搭理他們,徑直坐在了剛才多爾袞所坐的位置上,才說道:“平身吧。”


    “謝皇上。”多爾袞和準塔一齊起身,也仍是躬身立著,十分恭敬。


    順治將目光落在了多爾袞的身上,笑問:“朕瞧皇父麵容憔悴,可是最近睡不安寢?”


    因為順治皇帝年幼,朝政大權便由多爾袞暫管,故而被封為“攝政王”。而“皇父”是順治對他的尊稱,二人並不是真正的父子關係。


    多爾袞微微頷首,答道:“多謝皇上關懷,臣這幾日的確有些難眠。”


    順治道:“朕聽說河間府有反民作亂?平叛可還順利嗎?”


    “這……”多爾袞和準塔對視了一眼,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迴答。


    其實順治一早就知道了準塔兵敗的消息。他突然造訪睿親王府,便是與這件事大大的有關了。


    多爾袞沉吟了一會兒,才悻悻然地答道:“啟稟皇上,此次亂民中恐有能人,準塔出師不利,臣正擬將他下獄治罪。”


    “哦。”順治應了一聲,便又說道:“準塔輕敵冒進,理應治罪。不過,朕既入了中原統序,就要以仁治國。準塔之罪不如先行記著,望他能再立新功,將功折罪。”


    “是。”多爾袞便又側目對準塔訓斥道:“混賬東西,還不謝過聖上恩典!”


    “哦哦!”準塔這才迴過神來,忙又拜倒,口稱:“奴才謝過聖上恩典!”


    順治笑著點了點頭,又對多爾袞說:“闖軍在西,殘明在南,我大清雖問鼎中原,仍舊是危機四伏。朕還望皇父能夠早日平定天下,讓朕做一個太平天子。”


    “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多爾袞朗聲道。


    順治笑著說:“皇父不可說這不吉利的話。皇父可是我大清國的柱石,絕不可有絲毫的閃失。嗬嗬,這次河間府反叛,確是變生肘腋,不可不重視。不過,此亂尚是皮癬之患,不足深懼。真正可慮的乃是李自成、張獻忠的流寇,還有南京的殘明餘孽。”


    多爾袞躬身道:“是。”


    順治接著說:“今日朕本是來和皇父商議用兵之策的,沒想到皇父憔悴如斯,朕亦不敢叨擾。不如就由朕明發上諭,派人去征討流寇。而和南方明廷的和議,再交由皇父操持吧。不知朕如此安排,皇父許是不許呢?”


    多爾袞心頭微微一驚,目光與小皇帝一觸,感受到的是他那與年齡截然不符的成熟和老辣。可此時此刻,他不能說不許,但要說許,心下卻也不甘。於是他問道:“莫非皇上心中已有了西征的人選?”


    順治眨了眨他那明亮的大眼睛,說:“就派漢人去吧。吳三桂和孔有德可擔負此重任。”


    多爾袞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他這才明白,順治突然前來,是想借河間府作戰不順為由頭,奪取他攝政王的部分軍事任命權。雖然順治和多爾袞是親親地叔侄關係,但長久的宮廷鬥爭早已讓他們忘卻了血緣親情,記住的隻有冰冷的政治利益。


    順治見他不吭聲,麵上帶了些許不悅的顏色,說道:“皇父可有異議?”


    “臣不敢。”多爾袞說:“隻是這件事關係重大,不宜在此商議。不如明日在朝堂上,由群臣商議吧。”


    這是個挺冠冕堂皇的理由,順治無法拒絕。他雖然不高興,但也隻好悻悻然地說:“既如此,皇父也不必過分操勞。明日在朝堂上商議吧。”


    順治說完,起身便走了。“恭送皇上。”多爾袞和準塔仍是恭敬地站在兩邊,低頭目送小皇帝離開。


    “唉,皇帝終究年幼。”多爾袞在心裏竊喜著,也為自己的緩兵之計而暗暗自得。滿朝文武,幾乎都是唯他多爾袞馬首是瞻的。如果皇帝的意見和自己的意見相左,那群臣的態度幾乎就是決定性的一方勢力。


    果然,在第二天的朝堂上,順治小皇帝很罕見地說話了。“李自成的闖軍雖然退出了京畿,但仍在山西、陝西盤踞,實力不可小覷。”順治說:“朕擬派吳三桂、孔有德前去征討,克定全功。眾愛卿意下如何?”


    多爾袞出列奏道:“迴稟皇上,吳三桂、孔有德雖是勁旅,但漢人於平原作戰多有不善。臣的意見,咱們既然要征討,那就仍要以滿洲將領為主,以吳、孔二軍為副,最是妥當。”


    順治心頭一驚,暗自想道:“哼!什麽漢人不善平原作戰。如此牽強的理由也虧他想得出來!”他沒有想到多爾袞敢公然反駁自己。這讓他這個自尊心極強的皇帝十分難堪。


    可是,話已至此,他不能不顯示出人主的胸襟來,問道:“皇父心中可有人選?”


    “禮親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可也。”多爾袞答道。


    順治沉默了。他不是無話可說,而是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誰不知道,禮親王阿濟格和豫親王多鐸是他多爾袞一母同胞的兄弟。他這是要讓自己的兄弟在軍中樹立起威信,從而鞏固他皇父攝政王的地位。


    群臣議論了一陣,便都紛紛奏道:“臣等附議。”多爾袞的如意算盤打響了。順治本想借吳三桂和孔有德的漢人勢力打壓一下多爾袞,沒想到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讓他十分地窩火。


    “既如此,朕也無話可說!退朝!”小皇帝還不待群臣行跪拜禮,便怒而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順治步履匆匆地往坤寧宮的方向去了。他的母親孝莊皇太後正跪在觀音菩薩的像前,手裏捏著念珠,口中念念有詞。


    順治知道母親是禮佛之人,也隻好坐在外間等待。孝莊也知道順治到來。但她仍是好整以暇地誦完經,才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緩緩而來。


    她的臉上洋溢著慈母的微笑,柔聲道:“皇兒今日下朝早啊。”


    順治從鼻孔中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哼!好一個皇父攝政王,他派阿濟格和多鐸去征討李闖,真是司馬昭之心,盡人皆知了!”


    順治的火爆脾氣孝莊是最熟悉的。她不急不緩地坐在一邊,笑著說:“那你倒是說說,皇父是何居心?”


    “無非就是謀朝篡位。”順治也把聲音壓低了,幽幽地說了一句。


    孝莊也不答他的話,而是笑著衝身邊的宮女道:“今兒天冷,去拿個手爐來給皇上暖暖。”


    “是。”宮女應了一聲便去取手爐了。


    孝莊迴過頭來,這才對順治道:“你該知道你的皇位是任誰都奪不去的。攝政王是跋扈了些,但還不至於犯上。”


    “皇額娘。我……”順治正要說話,宮女就已將手爐遞了過來。順治到底是小孩心境。他將手爐接過,手裏暖了,心裏的氣悶也平了。“皇額娘,您知不知道……”他本能地望了望四周,才又說道:“河間府有人作亂了。”


    孝莊也微微皺了皺眉,關切地問:“這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順治茫然地搖了搖頭,繼續說:“可兒臣知道的是,河間府作亂的當口,陳洪範應該就在那兒。明使一行數十人,皇父隻放迴去他一個。那家夥或許已經葬身於亂民之中了。”


    孝莊仍是糊裏糊塗,便問:“那又如何?”


    順治冷冷笑著,說:“隻要陳洪範的死訊傳來,咱們就可以和議不順而治皇父的罪。雖不至於將他罷黜,卻也能敲打敲打他。”


    孝莊淡淡地一笑,對兒子的自以為是不置可否,說道:“你說起陳洪範,我倒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孔四貞來宮裏看我,倒了許多的苦水。唉,無非就是他的父親一心為國,卻仍是被人排擠。她說著說著就掉下眼淚來,怪叫人疼的。”


    順治不耐煩地說了句:“有牢騷找多爾袞發去,整日的往坤寧宮跑什麽。”


    孝莊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順治的手背,笑道:“你這個孩子,人家一個姑娘去找攝政王成何體統啊!這次她來還提到了一個人,提起這個人就更委屈了。”


    順治的眼睛立即亮了,忙問:“誰?”


    “他叫徐楓。”孝莊道:“照孔家姑娘說,這個徐楓本是她父親看重的人,卻被洪承疇搶去做了幕僚。這次好像也隨著陳洪範一塊南歸了。”


    “徐楓?洪承疇?”順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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