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堵,堵得我胸口一陣發疼,堵得我無法唿吸,堵得我腦中一片空白!


    “晨曦……”一聲熟悉的唿喚,我下意識地抬頭,混沌中對上了兩道焦灼不安的眼神,有兩片薄唇在眼前一張一合,但我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麽,腦海中隻一遍又一遍地翻騰著曾經聽到過的那些話——“晨曦,我王和均這輩子喜歡的隻有你一個”,“晨曦,隻要能這麽抱著你一輩子,就算放棄所有又何足惜”,“晨曦,那個什麽高家三小姐,我碰都不會碰的”,“晨曦,晨曦,晨曦……”


    “啊——”我大叫了一聲,發沉,發脹,感覺馬上就要爆裂開來的腦袋因這一聲大喊而緩解,幻聽消失了,混沌的思緒也神奇般的清明了——是了,王和均的婚是我那親阿瑪“賜”的,若不照辦會被滅九族,他也不是沒抗拒過,當初還曾冒險前來要與我私奔,是我親口拒絕了,現在人家夫妻恩愛有了“結晶”,不正順應了“和諧”大勢?我有什麽理由心裏發堵?我該恭喜人家才對!更何況,現在還在“狼窩”裏,景熙三個還沒被放出來,我卻在這裏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真正是昏了頭了!心理建設完畢,我重又抬頭,掠了一眼正用焦灼目光望著我的王和均和麵無表情做一副冷眼旁觀狀的策旺,強自笑了一笑,用諷刺掩飾剛才的一時失態道:“你們終於打完嘴仗,消停了?剛剛我要不喊那一聲,你們是不是打算打到明兒早上?”


    “晨……”王和均伸手想要握住我的肩,我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小邁了一步避開,換上更大的笑臉對他一拱手道:“王老板,恭喜恭喜,隻是今日實在倉促,沒什麽準備,改日一定備份厚禮送到府上。”說完,我再也不看王和均的神情轉而對策旺道,“感謝你的記掛和邀請,現在咱們也見過麵了,你就別再開玩笑了,快讓我的三位叔叔出來吧,天兒不早了,我和我的叔叔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不急不急,坐,坐,” 策旺說著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你瞧,剛剛王老板淨顧著跟我談生意,害得我跟你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坐下說吧,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咱們坐下慢慢聊,慢慢聊。”


    慢慢聊?跟這個覬覦人家江山的強盜有什麽可聊的,我真想掉頭就走,可這人的性格有點兒喜怒無常,剛才王和均叫他“瘋子”,還真是說對了,為了確保景熙他們幾個能夠平安,這會兒我不能不小心應付,隻得強迫自己拿出耐性,嗬嗬幹笑了一聲,剛想開口,卻見王和均忽然又擋在了我身前,對策旺道:“你把人放出來,讓他們走,我們的生意可以再重新談一談。”


    策旺瞥了一眼王和均,不緊不慢道:“先談,若談成了,我便放他們走,如何?”


    “不行,先放他們走再談。”王和均堅持道。


    “先談!”策旺寸步不讓。


    “先放!”王和均也毫不妥協。


    “先談!”


    “先放!”


    兩個人誰也不肯後退一步,就那麽四目相逼僵持著。原本我不願再承王和均的情,想把他推開,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能夠讓策旺放人的好辦法,隻好先由著他,一麵觀察情勢,一麵想想轍。


    “嗬嗬,嗬嗬嗬……”策旺一陣莫名其妙的笑打破了僵局,後退幾步,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道,“王老板,你根本就沒有誠意。人,我暫時不想放,生意這會兒我也不想談了。”


    “你……”王和均怒不可遏,攥著拳頭便要朝策旺揮過去,然而,揮了一半卻硬生生地變了方向,重重地砸在茶幾上,那茶幾當即“嘭”地一聲四分五裂。我被這聲巨響嚇了一小跳,反觀策旺卻跟沒事兒人一樣,神情冷淡地望著王和均,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譏誚。


    看來王和均的計策行不通,要怎麽辦才好呢?我正心急火燎地尋思著對策,擋在我身前的高大身軀忽然晃了一晃,“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


    “一鳴!”我大驚,迅速俯身將王和均擁在懷中,隻見他雙眼緊閉,唇邊居然還滲出一道血絲來!這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會忽然栽倒了?


    “不用叫的這麽淒慘,他沒死,隻是暈過去了。不信,你探探他的鼻息。”策旺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將信將疑地伸手探了探——王和均果然還在喘氣,我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轉而質問策旺:“你對他做了什麽?他為什麽會這樣?”


    策旺沒有立即迴答我的問題,隻是蹲□子,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會兒,反問道:“就這麽喜歡他?他都已經跟別的女人有孩子了你也不介意?”


    沒料到他會這麽問,我一愣之下急辯道:“誰……誰喜歡他了?你……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的啊!”


    策旺往我懷裏斜睨了一眼,道,“不喜歡你抱得這麽緊?”


    “我……”我一時語塞,低頭忘了一眼懷中不省人事的王和均,愣了兩秒,總算找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抱著他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今兒能找到這裏還多虧他領的路,他現在人事不省,我總不能棄之不顧吧,要是那樣的話,我還算是人嗎?”


    策旺“哦”了一聲,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算是明白什麽叫‘強詞奪理’了。”


    “你快說,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了?他為什麽會這樣?”不是聽不出來這話中的諷刺,但現在我沒那份閑心跟人抬杠。原本是來救人的,結果搞了半天,景熙他們仨還沒救迴來,來救人的王和均居然先倒下了,當務之急,得先把他給救迴來,否則,我身單力孤的去應付策旺還真有點兒惴惴的。


    “沒什麽,隻是中毒而已。”策旺說得雲淡風輕。


    “中毒?!”我卻大吃了一驚,迴想從進門到現在,王和均連一口水都沒喝過,怎麽就中了毒了?我瞪著策旺,卻不經意瞥見廳堂正中的八仙桌上放著一隻宣德爐,爐口處一縷白煙正嫋嫋升起。瞬間,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王和均中毒就是因為這個宣德爐!剛剛我們進門時,策旺剛好擋在這隻香爐前,之後他與王和均起了爭執,我們的注意力均被吸引了過去,更沒有精力去觀察室內的擺設。可是,如果王和均真的因為這個宣德爐而中毒的話,為什麽我還好好的呢?這似乎又解釋不通啊!


    策旺循著我的目光瞄了一眼宣德爐,迴頭對我笑道:“雪蓮,你果真冰雪聰明。沒錯,就是因為這宣德爐。不過,它隻對有內力的人才有作用,對你是絲毫無害,你不用擔心。”


    “解藥呢?拿來。”我朝策旺伸出手去,看策旺的樣子多多少少也該有內力,他現在能這麽得意洋洋的得瑟,隻能說明一件事——他事先已經服過解藥了。


    “解藥,當然有,”策旺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在我麵前晃了晃,笑道:“在這兒。”


    “拿來!”我伸手就要去搶,策旺迅速將解藥往懷裏一藏,起身道,“要解藥?可以,不過,我不做虧本買賣,你得拿東西來換。”


    “你要什麽東西?”我打量了一下我自己,全身上下,隻有懷中揣著的銀票價值不菲,腰上別著的唯一一隻荷包還是策旺的,剛才一直在“觀戰”,倒忘了將它物歸原主。


    策旺衝著我微微一笑,道:“你!”


    “不可能!”我一口迴絕。瘋子,簡直異想天。


    “不可能嗎?”策旺一點兒也不惱,仍一徑地微笑道,“那好,那就讓他死了算了。”


    “你……”我氣結,咬牙咒罵,“瘋子,強盜,冷血動物。”


    “沒事兒,你罵吧。”策旺一撩袍擺,坐迴到椅子上,好整以暇道,“中原有句話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嗎?你慢慢罵,我陪著你親眼看著你的……你的朋友慢慢地到極樂世界去,然後再陪你一起把他埋了,這樣也算是幫你全了朋友之義了。”


    靠,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無恥下作的人?我氣血上衝,不禁大吼:“策旺,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策旺微微俯□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道,“我要你。”沒等我再次說出拒絕的話,他便又繼續道,“隻要你跟我走,我便解了他的毒,並放了你的三位叔叔,這個交易你不吃虧,怎麽樣,考慮一下吧?不過,不要考慮得太久,我數到十,倘若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強,不過,到時候你的這位朋友,還有你那三位叔叔可就要先去伺候佛祖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嗬斥道:“你,你怎麽能這樣?!我都依照你信上所說的做了,你怎麽可以這樣言而無信,得寸進尺?”


    策旺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道:“我信上隻說讓你到此一敘,可沒承諾過隻要你一到我就要放人吧?”


    “卑鄙!無恥!”我憤恨地瞪著策旺,策旺卻臉上掛著笑,開始自顧自地數起數來:“一……二……三……”


    耳聽得這瘋子數的數越來越大,我不得不先找個理由打斷他:“我即便答應你了,你能把我帶出這京城去?”


    策旺自信滿滿地道:“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既然敢這麽跟你說,自然有辦法。”


    “我可是堂堂大清公主,難道你不怕一旦我皇阿瑪知道是你掠走了我,大清會發兵攻打厄魯特?”我□裸的威脅,希望這個瘋子能被這一句給嚇住。然而,事與願違,策旺似乎沒有受到任何震動,悠然開口道: “這些是我要考慮的事情,不是你的,你現在隻需迴答,‘跟’還是‘不跟’。”


    我心底的答案不言自明——不跟!可這會兒我單槍匹馬,不能與這個瘋子正麵衝突,否則,極有可能不但我會被帶走,王和均以及景熙哥仨的性命也保不住!見我不說話,策旺又開始數了:“……六……七……八……九……”


    “好,我跟你走!”沒辦法,我輕輕地將王和均平躺在地上,與策旺暫時虛與委蛇,不然這瘋子真的會殺人。


    “雪蓮!”策旺幾步繞到我麵前,一把將我擁在懷裏,帶點兒興奮道:“你不用怕,我一定會對你好,絕不虧待你!隻要你願意跟我,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哈敦!”


    “哈敦”在厄魯特蒙古語中的意思就是“夫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夫人,隻有“汗”的正妻才能被稱為“哈敦”。瞧,噶爾丹還沒死,他侄子就惦著他的位子了。不過,我根本就不稀罕當什麽勞什子“哈敦”,我現在隻希望能找機會脫身,繼續蹲在這四九城裏當“米蟲”。


    從開始到現在,這個策旺一直都冷靜理智得可怕,這會兒子終於顯露出些許情緒來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沒有情緒的人,讓人琢磨不透也找不到破綻。這下好了,我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跟他好好地過過招!


    雖然心裏很厭惡心這個懷抱,但我強迫自己忍住了,沒有推開他,默了片刻,抬頭望著他的眼睛,柔柔地反問:“你當真會對我好?”


    “當然!我策旺說出來的話,決不食言。” 策旺信誓旦旦,眼底暗潮洶湧,那暗潮我看懂了,是□裸的*,而那個*便是——擁有我。


    身處險境,我的腦子倒是越發地清醒,我深知此刻既不能硬碰硬,卻也不能馬上豎白旗,隻能軟中帶硬,步步為營。承接著策旺的目光,我盡量裝出半信半疑的樣子反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策旺笑而不答,伸手在我臉上撫了撫,鬆開懷抱,轉而握住我的一隻手,高喊了一聲“來人”,一位身材魁梧,一臉大胡子的大漢推門而入,策旺一指地上的王和均道:“你把他和三位小王爺都送迴升平莊,送到之後,再給他服下這個。” 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包解藥拋了過去,那人接到解藥道了聲“遵命”,策旺迴頭對我展顏一笑,道:“這下信了吧?”


    我沒正麵迴答,隻道:“你何不馬上解了他的毒,耽誤太久會毒發的!”


    “不會,隻要他不動用內力,毒性便不會發作,吃過解藥後,他就會跟之前一樣生龍活虎,倘若現在我便解了他的毒,他必然又要與我作對,那我就不能順利地把你帶走了,你不願意看到我跟他兩敗俱傷吧?”策旺說著朝那人揮了揮手,那倆人上前來就要把王和均架著走。


    “等一下!”我急喊,試圖掙脫策旺的手,上前阻止,策旺卻一使勁兒,又將我拽進了他的懷中,緊緊箍著我,耳語道,“你這麽不信我,我就真的隻好出爾反爾,把他們全都送到佛祖那兒去。”


    策旺的聲音聽上去輕柔,話語中卻透著的狠戾,我隻好暫時屈服,抬頭望著他作泫然欲泣狀道:“我不是不信你,隻是……隻是我跟你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迴來,你若真的對我好,至少讓我送送他們吧。”


    “別哭,我會心疼。”策旺嗬嗬一笑,揩去我因心急無奈而掉下的淚珠,道:“好,我陪你一起把他們送到門口,不過,你的三位叔叔也是醉的不省人事,不能跟你道別的。”


    “沒關係,”我吸了吸鼻子道,“我隻要能再看他們一眼就好。”


    正如策旺所言,景熙,蘊端,吳爾占也全都是雙眼緊閉,不省人事,看那樣子,應該是被下了迷藥。剛才的那個大胡子指揮著幾個人將他們哥仨和王和均都塞進了一輛馬車後,向策旺一躬身後,躍上車頭,一揚馬鞭,車子飛馳而去。


    望著遠去的馬車,我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這時,策旺攬過我的肩頭,道:“好了,都看不見了,我們也該走了。”


    “好把。”我應了一聲,隨他轉身走了幾步後陡然“啊”了一聲,策旺驚道,“怎麽了?”


    “不知道怎麽迴事,忽然膝蓋疼!”說著,我就做出一副疼得不行的樣子,蹲□去,抱住了雙腿,暗地裏往褲管內的綁腿摸去,那兒藏著先前班第送我的那把匕首!自從上迴在盛京遇險,我吸取了教訓,每迴出門我都帶著這把匕首,以備萬一。


    “膝蓋疼?快讓我看看?”策旺貌似還挺關心,說著話就到了我跟前也蹲下了身子,我豈能錯過這個良機,緊握刀柄,揚手就往他身上刺去,可惜,他到底是練家子,身手敏捷,一閃身往旁邊一滾,我隻的匕首隻刺破了他的手臂,我起身欲衝上去再刺,他手下的人早已擁了過來,下了我的匕首,將我反剪著手製押著。


    策旺檢視了一下傷口,怒氣衝衝地到了我跟前,一隻手捏住我的下巴,恨恨地道:“我一心一意地對你,你卻為何要取我性命?”


    “一心一意?說的好聽。”我冷笑一聲,道,“你敢說你帶我走,不是為了謀奪大清的江山?”


    策旺眸光一凜,逼近我道:“不錯,我也不瞞你,帶你走的確是大計中的一部分,不過,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我的確喜歡你,就算現在你想要殺我,我還是喜歡你,甚至比以前更喜歡。”


    “你……變態!呸!”我憤然朝策旺吐了一口唾沫,策旺不出所料勃然大怒,高高地揚起右掌,眼看一個耳刮子就要吻上我的臉,我雖然心中害怕,但強壓著情緒,使勁地瞪大了眼怒視著策旺。預期中的耳刮子沒有落下來,變成了輕撫,我嫌惡地別過臉去,卻聽策旺道:“沒關係,我們有的時間,不是有句話叫‘日久生情’?到時候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你做……”還沒來得及罵完,我就覺得後頸部一疼,旋即陷入無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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