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冷漠的他,她心中是害怕的,尤其想到自己差一點失去了他,心中更是要發狂了。


    伸出的手被驟然擋了迴去,他搖了搖頭:“放這兒,我自己來,髒……”


    半啟的唇被一股清新的氣息堵住了,怨念、隱忍、失而複得的觸動下,她想都沒有想,便吻了上去。自從懷孕後,他們一直都很克製,盡量減少肌膚的碰觸,九個月來,第一次的接吻。


    兩人都沉浸在這個吻中,一個暴虐狂肆,亟需發泄,一個溫柔款情,隻恨不能撫慰他心中的冰冷。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待到感覺他的氣息逐漸溫暖,千陌才抽身退了迴去,殷紅的雙頰一片羞紅的浮雲,卻說得極其認真。


    他的眸微微一閃,似是動容似是無奈:“可是我不喜歡髒兮兮的自己,我要給你最好的!我自己能行的!莫相……”


    他驟然停了口,麵色一寸寸地僵硬,冰眸裏翻天覆地的波瀾。


    千陌撫上他的手,“究竟怎麽了?他們怎麽死的?”


    “大夏幽冥!”拓跋晟薄唇親啟,緩緩吐出四個字,麵上俱是寒意。


    “幽冥一向為龍慕雲賣命,是他!”千陌心中一駭,“敢在大夏的都城下殺人,倒是我小看他了!”


    “他這一條命我算是記下了,而其他人,一個都活不了!”


    他目光又冰又冷,仿佛一場血殺再次出現在眼前。


    千陌頷首,他所指的人她亦是清楚,隻是,太後才讓他們小心謹慎,那邊就出了事,一切太快了!


    她再次拉開他胸前的白袍,用錦帕一點點擦幹淨傷口,每一下,心就痛的要命,這麽多的鮮血,換做旁人,肯定沒命了!這一遭,他究竟付出了多少?


    她沒有問莫謙和莫相的下落,因為這個痛殤,將會陪伴著他很久……


    三日之後,水若終於出門了,她向往常一樣在屋子裏服侍著千陌,隻是再也沒有笑過。


    隻是究竟是為了什麽?這個謎題一直縈繞在她心尖,百思不得其解!


    千陌看著桌上的早膳,都是她平時經常做的東西,隻是這麽多的東西,她是一夜沒睡麽?


    看著她甚至比以前還要忙碌的身影,千陌心中暗暗發痛,發間的簪子飛舞在她樸素的發髻上,她這一輩子都準備戴著這個麽?


    拓跋晟迅速撤換了公主府裏所有的侍衛,而派去收屍的兩個大夏的侍衛亦是在離開的第二日無故死在新所大營,千陌並沒有多想,隻是水若聽到了之後,唇邊勾出一抹冰涼的弧度,毫無神采的眸子裏隱隱燃燒起一股火焰。


    若不是水若傳來消息,千陌真的想不起府上還有一位正在養傷的女子——離若!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了,病情危急,太醫素手無策。


    床上,女子的脖間纏繞著厚重的紗布,沒有蓋被子,隻是靜靜地躺著。


    “你肚子裏的孩子是王爺的?”


    不知道她如何知道她進來了,千陌被這一聲怔了一下,站在了門口。


    “是我傻了。你的孩子自然是王爺的,王爺也隻肯跟你生孩子!”離若苦澀地笑了,又黃又瘦的臉頰滑落一行淚水。


    “你怎麽樣?”千陌不知道說什麽,床上的女子害過她,她也迴擊過,她們不是朋友,最重要的,兩個女子共事一夫,不可能成為朋友。


    “我快死了!不過,我是為了王爺死的!你,永遠都做不到!”


    離若身子不能動,隻平靜地看著頭頂的帷帳,唇邊一抹得意的笑容。


    “謝謝你!”千陌輕聲說道。


    離若有些不滿足她的迴答,強忍著轉過頭來看著她:“你一直都占據著王爺的心,可是從今以後,他便再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了,因為我的死,他會留給我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你永遠都到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來謝謝你!”


    “你知道,你都知道,我是瘋子,我是傻子,我騙自己還要騙別人……”離若突然激動地哭了起來:“你好殘忍,連這樣騙一個要死的人都不肯……”


    千陌沒有說話,她知道離若的謊言,若不是她突然出現,莫謙不會一時猶豫收迴出鞘的利劍,也就不會被人偷襲,一劍刺穿了心髒。


    而終究害她殞命的那一劍更是讓拓跋晟被人狠狠地刺傷了胸膛。


    “是王爺讓我來看你的!”


    “他還是惦記著我的……”離若聽著,眼睛裏驟然湧起了一道光亮,“還有半個月,我一定要堅持半個月!”


    還有半個月就是她生產的日子,她想繼續陪在拓跋晟的身邊,這樣毫無依據的說法,千陌沒有多說,輕輕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那你就好好養著,半個月很快就到了!”


    “萬一我忍不住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才留下來了,我不想再最後的關頭失敗了……”離若說著說著,枯黃的手竟伸向了她的肚子。


    千陌本能地往後退了退,很快又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輕一笑:“所以你一定要聽太醫的話,按時喝藥,多休息。繼續堅持下去,延續你和王爺的緣分,這個孩子就是你們的緣分啊!”


    “孩子麽?我的孩子,我多想也有一個孩子,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有過!而且,我還殺了她的孩子……”離若淒愴地哭著。


    千陌聞言,立刻退了迴去,一臉驚駭:“林暮雪的毒是你下的?”


    離若愴然抬眼看著她,唇邊竟是一抹出奇狂戾的深笑:“是!因為我恨毒了拓跋睿謙,若不是他當初從中作梗,破壞了我和王爺的姻緣,我一定會成為王爺的女人,為他生兒孕女,和他廝守終生。所以,我一路跟著他,潛伏在他府上成為一名廚娘,每頓給林暮雪下毒,他想要孩子,他根本不配有孩子!我都沒有孩子,他如何能有孩子?有了就殺!”


    “拓跋睿謙不可能發現不了你的!”


    千陌峨眉微蹙,似乎並不相信。


    離若苦笑,全然失去了高傲的神色:“你當初頂著一張不一樣的容顏,王爺都能輕易地認出你來,而我,隻是隨意地喬裝打扮,而他,竟半分疑心都沒有了。最可笑的,當我得知王爺被暗殺的消息匆匆趕去的時候,他竟認不出我……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千陌淡淡地看了一眼她,退了出去,她本就不是什麽心慈的人,更何況還是對待自己丈夫的另一個女人。但是她的話卻一直在腦子裏,久久纏繞著。


    拓跋睿謙無故在身邊安放一個危險人物,她才不信他會毫無察覺。裏麵究竟有些什麽東西遺漏了?


    才走到半路,從裏麵的屋子裏小跑著出來一個小丫鬟,垂著頭說道:“公主,那位夫人剛才斷氣了!”


    千陌心中一窒,半晌才抬起頭,淡藍的天空中幾朵輕悠悠的飄蕩著,無拘無束,自由暢意。


    拓跋晟的身子恢複的很快,半個月的光景儼然生龍活虎,千陌看著在院子裏伸展身子的拓跋晟,除了這麽大的事情竟能隱忍如斯,一點都不像他的性子。


    用罷晚膳,千陌又被他盯著早早上了床,她笑看著床邊的男子,絕世耀華,無比俊美,“你也早些睡!”


    他點了點頭,輕輕在她唇邊一啄,女子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驟然眸光一沉,袍角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王爺……”


    “出去說!”


    房門微不可查地地響了一下,接著便是無盡的靜謐。


    千陌緩緩睜開眸子,水潤如黑晶玉般清亮,心,愕然一怔,剛才的聲音,分明就是……


    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夜如此沉靜,薄涼的月光照射在房間裏,隱隱鋪泄下一地潔白光瑩,卻在清冷的秋日顯得特別淒冷。


    千陌攏了攏被子,習慣了身邊有另一個人的溫度,空落落的感覺真的讓她很不舒服。


    終於,更鍾三下之後,一抹白色的身影才翩然而入,正對上床上挽腿坐得筆直的女子,他驟然一怔。


    “你沒睡?”


    “我做了一個噩夢,那時候的湖水再次淹沒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最後就醒了。”她抬起晶亮的眸子看向他。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她想知道他的秘密。拓跋晟頓了度步子,緩緩走到床邊,淒冷的光華卷帶著外麵的寒氣,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千陌,我不想你擔心!”


    一襲白袍在月色下極其光亮,千陌被他擁的緊緊的,沒有動。


    “那便告訴我!”


    感覺到了他極其輕微的一歎,經過長久的沉默後,他無奈地開口:“莫謙和莫相並沒有死,事先隱匿在大夏的細作一早便將龍慕雲和楚天逸見麵的消息傳了給我,我和老六商量之後決定將計就計。”


    “燕國在大夏早就埋了細作?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千陌連忙問道,楚天逸為人心思縝密又謹慎,在他身邊按下一顆棋子,一定是非常不容易的。


    “是林元!”他的聲音低沉的幾乎聽不到:“楚天逸定是懷疑了,所以才將他殺了。”


    “你們究竟要幹什麽?”千陌猛然退出他的懷抱,黑暗中的眸子急切地盯著他。


    林元絕對不是他一個初來大夏的燕國王爺就能收買的了的,如不是早就暗通款曲,定是有人牽線搭橋,那個人又是誰?


    “千陌,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誰都不可以將你奪走!”拓跋晟手臂一緊,將她滿懷擁住。


    他的迫切更讓她害怕了,“你和拓跋睿謙布了一個慘劇,讓我整日憂心忡忡,如何是為了我?晟哥哥,我要知道!”


    這種無力的被隱瞞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就像剛才,萬一自己沒有忍住,喊人追蹤了過去,將會無意間破壞整個計劃。


    “是宴歌!”


    乍然一聽,千陌有些恍然,“是他收買了林元……”


    “他從大夏迴去燕國的時候,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除了林元,還有很多,目的隻有一個。”


    他幽深的眸子如天上的星辰般璀璨,卻讓千陌心中駭然:“他想吞噬大夏!”


    “是天下!大夏被滅,遼國,指日可待,宴歌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更是!”


    美眸微微一沉,他說的不緊不慢,卻讓她心中有些飄忽。


    這樣雄偉的野心,楚天逸何嚐沒有?


    “晟哥哥,是他逼你幫他完成這個事情的吧?作為放我離開的條件……”


    沒有迴答,千陌心中卻了然,她幽幽一笑:“男人,誌在天下,本是可歌可泣令人敬佩的事情,可是,用一個女子挾製於人,當真手段卑劣!”


    “千陌,我是皇子,即使被趕出了燕國,我也是大燕皇室血脈,老六並沒有告訴我這一切,但是,我沒有辦法不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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