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從窗戶外刮入,溫溫柔柔的,鳳棲宮內,隻一盞宮燈閃爍著微光,莫筱苒放下帳幔,打了個哈欠,靠著玉枕睡了過去。


    此時,慈寧宮內,嫋嫋檀香四溢。


    太後身著鵝黃色長裳,姿態慵懶的靠在軟榻上,手腕上的佛珠來迴撥弄著。


    白子旭在提著宮燈的李泉後側,緩步進了殿,俊逸的容顏,桃花眼風情萬種,嘴角一彎柔和的笑,似清風拂麵,龍袍加身,為他更添幾分高貴。


    “母後,這麽晚讓兒子過來可是有事?”


    太後歎了口氣:“皇後迴宮了。”


    白子旭溫和的雙眼瞬間蹦出兩道厲光,似兩把鋒利的刀子,冰涼、森冷。


    “迴門不是還有一天嗎?”


    太後揉了揉眉心,也是看出白子旭對莫筱苒的不喜,“她大鬧丞相府,丞相夫人親自進宮,請哀家出麵,提前迎她迴來。”


    “哼,連丞相也教導不好她?”白子旭心底生恨,“母後,朕半月後便要親政,等到奪迴白墨手中的兵權,朕便要廢後!”


    陰冷的眸子變幻莫測,吐出的話語亦是冷入骨子,可見白子旭對莫筱苒的不滿有多重,“要不是她背後有丞相,皇後之位哪裏輪得到她?”


    太後慈愛的望著白子旭,“就算要廢後,不也得等到有適當的名義嗎?莫筱苒癡傻的名聲名揚天下,做的那些事,也不負傻子之名,你想要廢後,那皇後之位由誰來做?雪貴妃嗎?”太後搖了搖頭,拉過白子旭的手,溫聲提點:“若讓雪貴妃為後,隻怕丞相心有不甘,若他有了二心,你如何與白墨鬥?”


    “難道就隻能放任傻子在宮中胡作非為?”白子旭難掩心底的怒火,一想到那傻子,他就不痛快!


    “咱們母子倆,現在隻能忍,忍一時之氣。”太後寬慰道,“現在皇後迴宮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哀家差人喚你來,是想讓你去鳳棲宮走一遭。”


    “什麽?”白子旭暴跳如雷,陰冷的眼眸更是結了一層冰。


    讓他去看那傻子?不可能!


    他恨不得遠離她,怎麽可能去鳳棲宮?那地方,他一步也不想跨進去。


    “隻是逢場作戲,你去坐一坐,麵子上過得去就行,皇家的顏麵,不能有損,懂嗎?”太後眼底爆出一束精芒,傻子越是鬧騰,就越要在此刻彰顯皇家的氣度,白子旭未曾陪同他迴門,此時萬萬不得再虧待了她去。


    “皇城內這幾日的流言你可知道?”話鋒一轉,太後笑著問道。


    “兒子知曉,丞相夫人仗著傻子癡傻讓她連飯也吃不上,朕已經敲打過丞相,也在暗中派人平息流言。”白子旭冷靜的說道,他沒想到,丞相府的家事居然會鬧得滿城風雨。


    “流言從哪兒傳出去的?又是誰傳播的?”


    白子旭想了想,不確定的開口:“可是攝政王?”


    “你得查!這流言分明是借用傻子針對丞相,丞相如今是國丈,他的聲望與咱們緊密相連,可不能有失。”太後笑得意味深長,“徹底查!膽敢煽動流言,此人必定心中有鬼,另有謀算。”


    “是,兒子記下了。”


    見白子旭如此聽話乖巧,太後也是心懷安慰,“兒子啊,丞相夫人便是你的前車之鑒,如今看來暗中有人在針對丞相,也就是針對咱們,這個時候,你得表現得大度些,今晚鳳棲宮一行,你必須得去,萬萬不能落人口舌。”


    她頓了頓,見白子旭還有些猶豫,不由得一聲長歎:“白墨有戰神之名,深得民心,想要扳倒他,非一朝一夕的事,你得時刻提升名望,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傻子的鬧騰已經傳遍整個東耀,此時,你在做做戲,自然能得個仁君的名義,若連傻子也能容忍,民心自然會傾向於你。”


    白子旭眼眸一亮,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傻子越胡鬧,他就越忍讓,自然名聲就提高了。


    “更何況,這樣一來,日後你若想廢除她,也可水到渠成,旁人尋不到錯處。”


    “是,兒子這就去鳳棲宮看那傻子。”白子旭當即點頭,告別了太後,帶領著一眾太監宮女,浩浩蕩蕩朝著鳳棲宮走去。


    鳳棲宮內,燈火據悉,隻殿中一盞微弱的油燈閃爍著細微的光芒。


    不少禁衛軍正打著瞌睡,有人抬頭瞥見那成排的宮燈由遠及近,急忙捅了捅同伴。


    “有人來了。”


    “是李公公。”


    “難道是皇上?”


    眾人對視一眼,隻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居然會親自駕臨鳳棲宮?


    “奴才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白子旭風塵仆仆的趕來,虛抬一把,喚他們起身,眯著眼,看著夜幕下深幽清淨的鳳棲宮,眉頭微微一皺:“皇後歇息了?”


    “迴皇上,奴才不知。”他們一直守在外處,怎會知道寢宮內的情況?


    “朕進去看看。”白子旭撩開袍子,穩步繞過院內的桃花林,鵝卵石的幽徑小道,月光灑落一地清輝。


    歇息在寢宮外堂的小竹乍一聽到殿外的三跪九叩聲,猛地從軟榻上蹦了起來。


    皇上來了?


    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把掀開珠簾,朝著內堂跑去。


    “小姐,不好了,皇上來了。”


    依莫筱苒的警覺,怎會不知皇帝駕臨?那請安聲直衝雲霄,直接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慌什麽?他進來你就告訴他,我睡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萬一擦槍走火,她可沒有陪白子旭談天說地的心情。


    從哪兒來滾哪兒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少來打擾她的清夢。


    “可是……”那是皇上啊。


    “難不成你很想看我侍寢?哼,按我說的做。”莫筱苒將頭鑽入錦被中,隻露出披散開來的青絲。


    小竹狠狠歎了口氣,拿她毫無辦法。


    此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吱嘎一聲碎響。


    “皇上駕到——”李泉標誌性的公鴨嗓在寢宮內繞梁不絕。


    小竹一股腦從內室跑到寢宮,跪倒在地上跪迎白子旭聖駕。


    一雙黑色滾金絲邊的馬靴映入視野,朝上,是下墜的鵝黃色龍袍衣訣,寬袖窄腰,腰間束著精美的緞帶,“皇後呢?”


    頭頂上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小竹猛地將腦門磕在地上:“迴皇上,娘娘安寢了。”


    “是嗎?”白子旭掃了她一眼,眼中毫無溫度,他難得過來,皇後竟睡了?


    撥開珠簾,大步跨入內室,便見粉色的帳幔後,錦被包裹著一團圓鼓鼓的物體,毛茸茸的青絲枕落在玉枕之上,似一團漆黑的灌叢。


    即使隔著被子,莫筱苒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來自白子旭銳利、陰冷的視線,這人難道專程過來看她的?什麽時候白子旭這麽在意自己了?還是說,他另有謀算?


    怎麽想,都是後者更有可能,莫筱苒繼續挺屍,寢宮內一片寂靜,唯有綿長的唿吸聲,無限放大。


    似寒風刮入屋內,一室冰冷。


    “既然皇後安置了,朕也就不便久留。”白子旭勾起一抹溫和的笑,轉身離開內室。


    “好好伺候皇後,可別怠慢了她。”路過小竹時,他出聲提點道。


    “是!”小竹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色,跪地送白子旭離開,這才悄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不愧是皇上,好可怕的氣勢。


    “他走了?”莫筱苒掀開被子,坐在床頭,杏眼冷清,看著大開的殿門。


    “恩,小姐,你說皇上這麽晚過來是為什麽?”小姐左思右想,還是沒個頭緒。


    “抽風了吧。”莫筱苒翻了個白眼,“要不然就是廖雪不在宮中,他空虛寂寞了。”


    “空虛……寂寞……”小竹喃喃一遍,隨即嘴角猛地一抽,這話也就她家小姐敢說出口。


    “不管她了,繼續睡,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莫筱苒懶得去猜白子旭的心思,鑽進被窩,閉眼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大早,李泉手捧聖旨來到鳳棲宮中,莫筱苒還沒睡醒,哪裏有招待他的意思?


    小竹頂替皇後接旨。


    為了安撫莫筱苒獨自迴門,太後賜下千兩黃金,撫慰莫筱苒受傷的心靈。


    太監扛著盛滿金元寶的木箱子抬入宮殿,莫筱苒這才溜下床榻,掀開蓋子一看,絢爛的金色差點亮瞎了她的眼睛。


    “小竹,來。”拿起一定金元寶遞了過去,“咬一口,看看這金子是真是假。”


    “小姐!”小竹難為情的跺跺腳,“太後賜下來的東西,怎麽可能是假的?”


    “哼,假冒偽劣的東西太多,萬一他們濫竽充數呢?”莫筱苒可不覺得太後會這麽好心,送她千兩黃金,自己拿起一塊元寶來,用牙齒狠狠咬了一口,“恩,是真的。”


    小竹無語掩麵,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來,把東西收好,等我們出宮,就得靠它過日子了。”莫筱苒拍了拍小竹的肩膀,也不覺得害羞,很大方的便將金子占為己有。


    至於太後送金子來的原因?


    無外乎是想昭告天下,彰顯皇家氣度,哪怕是整天在皇宮中胡作非為的傻子,皇家也會寬容的接納,更是為了彌補,迴門時,白子旭撥了莫筱苒的麵子,讓她獨自一人迴丞相府的事。


    典型的打了你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莫筱苒先行迴宮不久,廖雪也緊隨其後浩浩蕩蕩的迴了朝陽殿,白子旭甚至親自在午門迎接她,這般無上的榮寵,更是讓廖雪的威信上升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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