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輕撫胸腔,這樣的感覺,隻有她能帶給他。


    清風呆呆的眨著眼睛,主子是在想念誰?為什麽會露出這般溫柔醉人的模樣?


    第二天,天蒙蒙亮,因著白子旭陪同廖雪迴門,以至於早朝延遲兩日,折子由丞相莫青代為批閱,隻挑些重大的緊急公務,可以送往兵部侍郎府,由白子旭親自過問。


    莫秋雨這一遭罪,丞相府內哀鴻遍野,每個下人莫不是繃緊了神經,唯恐這做主子的一怒,牽連了她們這幫可憐人。


    莫筱苒害怕露出馬腳,待在院落中,做著旁人眼裏古怪的身體訓練,小竹站在一旁,為她守護,倒也沒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打擾她,隻是暗地裏,不少奴才在議論著,這傻子進宮後,不僅更傻了,甚至還有魔怔的征兆。


    “小姐,來擦擦汗。”小竹等到莫筱苒運動完,立馬遞了塊手絹過去。


    莫筱苒氣喘籲籲,腰杆幾乎快要直不起來,繞著院子跑了二十多圈,她是真累了,渾身的骨頭在叫囂著疼痛,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聽到院子外有雜亂的腳步聲,忽然問道:“這些下人在忙活什麽?”


    “哦,好像是大夫人為了大小姐的病,想出城祈福。”小竹癟著嘴,朝天犯了個白眼。


    “祈福?”莫筱苒噗嗤一笑,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麽,為了清淨,早在迴門當日,她就讓青蓮跟著隨行而來的禁衛軍一道迴了鳳棲宮,隻留下小竹一人貼身伺候,青蓮巴不得離她遠遠的,自然是滿足的離開。


    “皇後娘娘。”大夫人身旁的丫鬟,急急忙忙跑進院子,正好看見莫筱苒一身狼藉,發絲繚亂的模樣,先是一怔,隨後道:“大夫人讓奴婢來告知娘娘,待會兒要前往護國寺祈福,請娘娘快些更衣洗漱。”


    “我不去。”莫筱苒大力的搖著腦袋,“我不要和惡婆娘出門。”


    要是被大夫人聽到這傻子嘴裏的話,隻怕得氣到吐血。


    丫鬟心底腹誹,可麵上卻仍舊是那副恭敬的模樣:“娘娘,大夫人說了,這是為了給大小姐祈福祈禱大小姐能早日康複,娘娘也可跟著去,說不定菩薩保佑,能讓娘娘的病早些好呢?”


    病?


    莫筱苒臉色一黑,這些人隻怕是巴不得自己一輩子傻下去,若她不去,隻怕明兒就要鬧出她和莫秋雨不和,不希望她康複的消息來。


    想到前幾日,在丞相府就因為自己沒有及時喚大夫人等女眷起身,任由她們跪著,這些天,府裏沒少有風言風語傳開,更別說皇城中了,隻怕早就把她給傳成又傻,又惡毒的女人。


    “你才有病!”莫筱苒心裏千迴百轉,可臉上依舊是那副呆傻的樣子,將手裏的帕子朝著丫鬟的臉狠狠砸去,“我不是傻子!你再亂說,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娘娘饒命啊。”那丫鬟嚇得一個哆嗦,猛地跪倒在地上。


    不論如何,莫筱苒始終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後,她一句話,自己的腦袋鐵定得搬家。


    “小姐,大夫人既然說了,咱們就去看看吧?護國寺說不定很好玩。”小竹也是想到若違背大夫人的意思,指不定這剩下的幾天,對方要弄出什麽幺蛾子來,況且,一直待在丞相府也不是個事,出去透透氣也好啊。


    她還想去還願,謝謝菩薩保佑,讓小姐的腦子恢複正常。


    莫筱苒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是你要去我才答應去的啊。”


    她的傻言傻語讓跪在地上的丫鬟暗暗癟嘴,心想,被一個宮女左右,這皇後也不過如此嘛。


    果真是傻得徹底。


    小竹伺候著莫筱苒換上一身素色的長裙,腰間配搭著一條白色緞帶,發飾簡約樸素,眉黛清秀,麵容姣好,活脫脫一個水靈靈的美人,隻可惜麵上那呆傻的表情,讓她的氣質落了幾分下乘。


    登上丞相府停靠的馬車,大夫人一襲華貴羅裙,端坐在內,見莫筱苒進來,擠出一抹親切的笑,伸手想要拽她的手,莫筱苒手臂一縮,橫眉怒眼的開口:“惡婆娘,不準碰我。”


    大夫人麵色一僵,怒氣上頭,好在她懂得隱忍,輕笑道:“是我這個做嫡母的不對,忘了皇後身份尊貴,快請坐。”


    她的話,倒是襯得莫筱苒得理不饒人,小竹被趕出去坐在甲板上和車夫趕車,車廂內,隻有她們二人,相顧無言。


    車輪咕嚕嚕轉動在青石地上,穿梭過喧鬧的集市,奔出城門,朝著位於東麵山巔的護國寺行去。


    “皇後啊。”大夫人滿臉堆笑,熟絡的開口,仿佛與莫筱苒的關係親近得不得了,“你姐姐如今抱病在床,不能陪同你遊山玩水,你可不要記恨她啊。”


    如果可以,她壓根不想見到莫秋雨這個人,記恨?那麽費神的事,她才不打算去做。


    莫筱苒呆呆的點頭,“哦。”


    “還有,這次你姐姐是被人報複,才會染上風寒,你得留意些身旁的人,旁人說什麽,不要全都相信,人心隔肚皮,懂嗎?”大夫人提點道,意有所指,挑撥著莫筱苒和小竹的關係。


    看來在她心裏,還是認準了是小竹報複莫秋雨的?


    “什麽肚皮,你的心長在肚皮裏麵嗎?”莫筱苒冷哼一聲,瞪了大夫人一眼:“笨蛋!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心明明是長在這裏,根本不是肚子裏。”她指了指大夫人的胸口,一臉不屑。


    被一個傻子罵,大夫人一口氣卡在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整張臉扭曲著,眉宇間透著絲絲怒火。


    “總之,你記住我的話,我這個做娘的不會害你。”大夫人硬擠出一抹笑,可那笑比哭還難看。


    莫筱苒也不理她,挑開車簾,看著車外的景色,官道上,黃沙漫天,白楊樹一棵棵整齊的排列在兩側,微風拂過,吹動塵土飛揚,如同下了一場朦朧的小雨,視線裏一片模糊。


    到了山腳,遠遠的就能夠聽見從上方傳來的鍾聲,嗡嗡,一聲聲繞梁不絕,迴蕩在整個蔥綠的山頭。


    漫上遍野的綠,與這藍色的天連成一片,喬木成林,群鳥展翅,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百丈浮雲梯從山巔堆砌到山腳,一眼竟望不到頭,有香客成群結對的順著梯子往上爬,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檀香,沁人心脾。


    莫筱苒跳下馬車,眯著眼,看著被雲層環繞的,若隱若現的寶殿,心頭騰升一股難以言狀的感覺,似尊敬,似肅穆。


    “小姐,咱們上去吧。”小竹攙扶著莫筱苒的胳膊,低垂著頭,扶她上了梯子。


    莫筱苒自問沒有宗教信仰,可偏偏,當她真正站到這雄偉的寶殿前,聽著木魚聲,聽著朗朗的誦經聲,竟不由得抖擻了精神。


    莫筱苒第一次滿意起自己每天堅持的鍛煉,若不然這梯子爬到頂,她就該跟一旁的大夫人一樣,扶著樹喘息了。


    “唿,真累。”大夫人雙腿發虛,如果不是為了給莫秋雨祈福,她何須受這份罪,再一看一旁的莫筱苒,她竟一副臉不紅氣不喘的模樣,真真是讓人恨得咬牙。


    “皇……”本想喚她皇後,可一想,這裏人來人往,萬一泄露了身份,惹來賊人怎麽辦?大夫人定了定神,換了個稱唿:“女兒啊,你不累嗎?”


    那一聲宛如黃鶯出穀的女兒,喚得莫筱苒身上雞皮疙瘩在飛快的起舞。


    她嘴角一抽,指了指自己:“女兒?”又指了指大夫人:“娘?”


    大夫人點點頭,她已經被抬成平妻,外人得尊她一聲丞相夫人,按照輩分,她的確算是莫筱苒的娘。


    不過,這一聲,莫筱苒可叫不出口,“騙人!我娘早就死了,難道你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嗎?你才不是我娘,你是惡婆娘。”說罷,她還做了個鬼臉。


    四周來往的人不乏有達官貴人,這一番話,引得無數人迴頭來看,大夫人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可偏偏又奈何不了莫筱苒,隻能咬牙笑道:“是,我身份卑微,當不起你的娘。”


    “哎,這女兒長大了,竟連自己的親娘也不認,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我倒是覺得那婦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是不是丞相府的大夫人?上次聚會,她有出席。”


    “那邊上這位,難道是剛迴門的……皇後?”


    ……


    有人猜出了莫筱苒的身份,卻沒一個行禮的,畢竟她算是微服出巡,又是個傻子,誰會跪她?


    大夫人心頭一喜,心想,這下,莫筱苒的名聲隻怕更臭了。


    她的女兒抱病,絕對是小竹這賤蹄子做的,莫筱苒管教不嚴,這筆賬,她早就記在了心裏,以為做了鳳凰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她偏偏要把她的名聲搞臭,到時候,看她在宮中還能過得多自在。


    大夫人的算盤打得叮當響,可莫筱苒也不是傻子,四周的議論聲,她都是聽在了耳朵裏的,隻是沒反駁,低垂著頭,一副諾諾不安的模樣。


    大夫人喘了好幾口氣,這才進了大殿。


    三座並排而立的鑲金佛像,坐落在大殿中央,兩側是穿戴著袈裟的沙彌,方丈正敲著木魚誦經,有虔誠的信徒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閉眼求神,空氣裏漂浮著一股香燭味,久久不散。


    “喲,這不是丞相府的大夫人嗎?”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莫筱苒餘光一瞄,便見一個婀娜多姿的婦人,在丫鬟的簇擁著,浩浩蕩蕩的走進屋來,容顏嬌媚秀氣,臉上鋪著淡淡的妝容,衣著華貴,想來應該是哪個官宦人家的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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