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七天盡過,已是流光與西金太子夜姝大婚之日。


    這天的天空是晦暗的,抬頭仰望,映入眼簾的是隻有密布的烏雲,遮2烏雲壓得人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今天的西金城雖是烏雲壓城的陰天,但在全場歡慶的氣氛下,這份陰霾還是被喜氣衝淡了不少——隻是這顯露出了幾分喜慶,終究還是有些滲人的寒氣摻雜於其中。


    城中張燈結彩,錯秀的千街美如畫。


    雖然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不過才至傍晚時分,但此刻,萬戶燈火已經點亮。溫暖的火光在陰天中,向人們傳遞出一絲絲暖意;而人們的臉上,則掛著幸福的笑容。


    因為太子要大婚了,所以今天的西金城很熱鬧。而西金城中最熱鬧的地方,當屬西金宮。


    這樣的西金,無疑是很美好的。而這份美好,卻隻能讓異鄉人個更加牽掛遠方的家鄉——因為異鄉人很明白,他們的根不在這裏,而這裏即使再美好,也不屬於自己。


    站在窗前,從窗子往外望去,流光能看見冰冷的牆麵和上麵繁複的花紋,也能看到下方忙碌的宮人。西金宮很大,它占地遼闊,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座建築;但它又很小,它就像一座精致的金絲籠,小得無法容納下一顆渴望自由的心。


    “太子妃,您該換衣服了。”見流光已經在窗前站了許久而沒有動,一名宮女出聲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


    流光輕輕點了下頭,將視線從打開的窗子上收迴,然後轉過身,麵對著她麵前的一眾宮女與太監。在她的麵前,宮女和太監人手一個托盤,盤子裏分別放著紅色的嫁衣、金色的鳳冠、的鞋還有各類首飾——這些,都是屬於她的。


    “幫我……換上吧。”


    流光長袖下的手用力握緊,隻是,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卻是無力的。


    她真的要嫁人了麽?即使到了現在,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還是在流光心中盤旋。不真實,真的太不真實了……與其說是不真實,到不如說是,她始終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吧?自欺欺人,也要有個度吧?事到如今,就算再怎麽不願意麵對事實,現在也到了必須要接受的時刻。


    想到這裏,難得的,流光的笑容也帶上來些許苦澀的意味。這一刻,若是盤庚或是黎秋河在場,就會發現,此時的流光和嘉蘭是多麽的相似。


    著一身大紅色的花釵大袖嫁衣,戴上鳳冠穿上霞帔,最後再穿上紅繡鞋,便換好了著裝。


    接下來,然後將頭發盡數盤於腦,在額間點上一點梅花狀的花鈿後,身旁的宮女便開始往流光身上戴各種首飾。折騰了許久之後,才總算是全部弄好了。


    所有的東西之中,最珍貴的莫過於流光戴在頭上的六龍三鳳冠了。


    這頂鳳冠上的龍,是用金絲堆累工藝焊接的,呈鏤空狀,富有立體感;而上麵的鳳,則是采用了點翠工藝,色彩鮮亮持久。冠的下層裝飾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間鑲嵌紅藍色寶石,周圍襯以翠雲、翠葉。冠的背後有左右方向的博鬢,左右各為三扇。每扇除各飾一金龍外,也分別飾有翠雲、翠葉和珠花,並在周圍綴左右相連的珠串。整個鳳冠,共嵌寶石百塊,裝飾珍珠五千顆,堪稱珍寶之冠。


    而實際上,除了這頂鳳冠,其他的首飾也很珍貴,件件都稱得上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婉轉峨眉,明眸皓齒,巧笑倩兮間,別樣風華生。看著鏡中的自己,流光覺得那句老話說的真的很對——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刻就是結婚的時刻。


    “太子妃,您真美。”一旁的宮女衷心地誇讚道。


    “是啊,真漂亮。”流光看著鏡中的自己,應了一句。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打扮得這樣好看女呢。


    “咦?太子妃,你怎麽哭了……”


    聽到宮女的話,流光沒有迴應對方,隻是抬起手,將眼角的淚輕輕拭去。淚水,是滾燙的。


    現在,就是她最美的時刻。可惜的是,讓她的美所綻放的那個人,卻不是她的良人……


    天色漸晚,風起了。


    此刻,天邊的月亮漸漸爬了上來,高高掛在夜空中,月光皎皎明如水;漆黑的夜幕上,隻點綴著幾顆疏星,隻有月亮是明亮的,可謂是月明星稀。夜來晚風起,風月歎,人心亂。


    不遠處的觀月台上,嘉蘭拿著一壺酒,獨自一人臨風而立,對月獨酌。


    身為活死人,她是感覺不到酒的味道的,更別說是酒的烈與辣;可她現在也想不出還有什麽事可以做,隻能憑此打發下時間。說來也是可笑,她明明都不算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人了,卻還要學習普通人在煩惱時的樣子,當真是可笑的行為,嘉蘭自嘲一笑。


    時候不早了,看樣子,婚禮應該快要開始了,她也該去了。


    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嘉蘭原本就漆黑的眸子變得更暗了,連月光也照不亮她深邃的眸子,驅不散她眼中的死寂。無聲的歎息了一聲,嘉蘭將手中的酒壺隨手扔在一旁,便離開了觀月台。


    在嘉蘭的身後,倒在冰涼地板上的酒壺中,有幾滴剩下的酒液滴了下來,滴到了地麵上。


    這清冽的酒液,像極了流光眼角的那一滴淚……


    婚禮,很快就開始了。


    一般情況下,婚禮有這麽幾個步驟:祭祖、出發、燃炮、等待、討喜、拜別、出門、禮車,然後又是燃炮、摸橘、牽新和喜宴,最後就是鬧洞房和送客。


    不過南火和西金兩朝聯姻,為的就是個形式而已,這樣的情況要特殊一點,所以婚事的流程直接從喜宴這一步開始。很顯然,兩朝的帝王都巴不得快點把這個過場走完,將聯盟之事明確定下來並公開,生怕會出現什麽變故。


    雖說婚禮從簡,隻有喜宴、鬧洞房與送客這三個環節,但喜宴上,該有的禮儀與體製一樣都不少。畢竟,太子娶妃和皇女出降都是大事,事關顏麵問題,必須辦得體麵。因此,今天太子夜姝的住處張幕結彩,並且設宴六十席。


    今天,來參加喜宴的人很多。除了西金王朝的大臣及其家眷外,還有一些南火王朝的達官貴人也來了。


    不過,這些來的人中沒有蘇玫兒。蘇玫兒自稱身體抱恙,因此沒有出席。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喜宴很快就結束了。


    目送著夜姝牽著流光的手漸漸走遠,嘉蘭握緊了拳頭,她略長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傷口,處有血滲出來,嘉蘭卻沒有感覺。當嘉蘭慢慢的鬆開手之後,因為身體的快速自愈能力,那十道月牙狀的傷口已經不見了——不過,指甲上殘留的血跡依存。


    深唿吸了一口氣,嘉蘭麵無表情地朝著殿中央的方向走去。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看著嘉蘭一步步走到西金的帝王夜西皇身邊,在場中少數知情的人都紛紛沉默了,他們很清楚,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會對六朝的格局發生怎樣的影響。而那些不知情的多數人,則是一臉的疑惑。


    “今日,吾兒能與南火皇女喜結良緣,可謂是一件喜事啊。”夜西皇笑了笑,繼續說了下去,“我希望,西金王朝與南火王朝能永結同心,相互扶持,讓兩朝更加的強大。”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嘩然。在場者議論紛紛,滿臉驚訝。


    嘉蘭知道,到她出場的時候了:“我以南火王儲的身份宣布,南火王朝願與西金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聽到嘉蘭的話,夜西皇滿意的笑了。夜西皇手一揮,一旁的太監心領神會,將盟書遞到嘉蘭麵前,然後嘉蘭在上麵印下了印章。


    盟約成,大功成。從今日起,南火王朝便正式與西金王朝成為盟友了。


    “今天,除了吾兒大婚與結盟之事,我還有一事要宣布。”夜西皇富有深意地看了嘉蘭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今天下六分,局勢動蕩。為了西金能變得更加強大,我朝將正式向中土王朝宣戰!”


    “南火與西金為盟友,南火自當獻出一份力。”


    森森殺氣漫過嘉蘭的眉眼,這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等待著嘉蘭的下一句話。


    嘉蘭深唿吸了一口氣:“南火王朝願與陛下共進退,一同向中土王朝宣戰!”


    隨著嘉蘭的最後一個音落地,在場一片鴉雀無聲。隔了幾秒,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西金必勝,南火必勝”,很快就有人附和起來、也跟著喊,之後越來越多的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發出來聲音唿喊,到最後,整個大殿都沸騰了起來。


    此刻,一殿喧囂。


    另一邊,此刻花燭之下,烏紗絳袍,鳳冠霞帔,好不氣象。隻是,在場的恐怕除了嘉蘭、流光以及黑蝶,已經沒有人再將注意力放在這樁婚事上了。


    因為,現在有更重大的事發生。所以人,此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天下,要變了。


    無涯曆九九九零年,八月八日,夜。西金太子夜姝同南火皇女流光大婚。當日,西金南火結為同盟,並同中土王朝宣戰。此夜,天下局勢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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