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蘭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麽一個男子不應該和夕柳公主扯在一起,這兩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是喜好都相差太遠了。


    當嘉蘭迴到攬月殿的時候,嘉蘭見到了和她同住一屋的另外兩名侍女。這兩人一人負責照顧月妃的生活起居,一人負責管理攬月殿的事務。


    嘉蘭向負責管理攬月殿事務的侍女提出,她可以幫忙安排膳食——安排膳食是這名侍女工作的一部分,這名侍女一聽有人願意分擔她的工作,馬上就答應了下來。


    之後的幾天,嘉蘭每天都會到禦膳房幫忙。


    每天的下午,是禦膳房最忙碌的時候,因為一日三餐之中晚飯所需準備的食材最多,工序也最複雜。


    “嘉蘭姑娘,多虧了你的幫忙。你來了之後,我的工作可是輕鬆多了。”說話的是一名資曆很老的大廚,“說起來你的刀功還真是不錯啊,比老頭子我的好多了!”


    聽到大廚的話,嘉蘭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您老太抬舉我了。”對老人,嘉蘭的態度一向很好也很尊敬。


    嘉蘭與禦膳房裏的眾人交談著,眼睛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一名婢女:這名婢女的工作之一,就是給枯元殿裏的那位送飯。談笑間趁人不注意,嘉蘭偷偷從地上撿起一枚小石子,手指發力,擊中了這名婢女腿上的一處穴道。


    這名婢女隻覺得腿一軟,就跌倒在了地上。她費力的站了起來,卻難以邁動腿,隻覺得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


    嘉蘭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讓我看看……這是扭傷了,估計這幾天你的行動都會不大方便,這種傷一般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全恢複好。”


    “這可怎麽辦啊。”這名婢女急得都快掉眼淚了,“我過會兒還要去枯元殿送飯呢。”


    “這樣吧,這段時間我替你去送飯。”嘉蘭提議道。


    “這、這不太好吧……”這名婢女有些猶豫,但一想到也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那送飯的事,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吧。”嘉蘭接過菜籃,並拿上證明身份的腰牌,然後便走出了禦膳房。


    嘉蘭原先來禦膳房幫忙,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借助送飯菜一事,進入枯元殿。枯元殿被重兵包圍、戒備森嚴,她是無法悄悄潛入的,隻能靠智取;所以她便想出了這麽個方法,這個送飯的方法可以讓她正大光明地接近枯元殿。


    在接受了枯元殿門口的守衛的一番盤查後,嘉蘭總算是進去了。


    跨進殿內,嘉蘭順手關上了殿門,周圍頓時暗了許多。在大殿的四個角落,分別放置著一塊綠色晶石,綠色晶石放出幽暗的綠光,雖然驅散了一些黑暗,但卻帶來了陰邪的氣息,讓人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穿過空蕩的大廳,嘉蘭看見了一扇石門。門上沒有門把,隻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窗口剛好可以讓菜籃子通過。


    “遞過來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從石門的另一邊傳過來。


    這聲音清脆如玉石碰撞時的聲響,擲地有聲。嘉蘭從未聽過這麽美的聲音,像是清涼的溪水淙淙流過耳畔,又像是朵朵曇花於靜謐的夜中一齊綻放,刹那芳華。


    “我可以進來嗎?”嘉蘭將菜籃從小窗口中遞了過去,一隻白暫修長的手將其接過。


    石門的對麵輕輕地“咦”了一聲:“今天送飯的換人了嗎?”石門另一側的聲音頓了頓,低緩的語聲在昏暗中傳出,“這扇門……僅憑一個人的力量是打不開的……就算是四族中力量最強的獸人,也需要兩人合力才能推動。”


    “這樣啊。”由於沒有旁人的存在,嘉蘭不再掩飾自己的本性,她笑容中的溫度漸漸消失,變為冰冷。


    嘉蘭向前跨出一步,雙眼緊緊盯著石門。


    這扇門很厚也很沉,而且它的表麵有著粗糙的紋路,嘉蘭看出,這扇石門是由一整塊的巨石切割成的,按門的大小和厚度估計了一下,大概有三噸那麽重。


    推開這扇門對她而言,有一定挑戰性但並非做不到。


    嘉蘭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三米高的石門,轉了轉她的手腕,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嘉蘭將手掌貼在了石門上。纖細的手臂突然發力,竟憑借蠻力生生將石門推開——難以想象,她那瘦弱的身軀中竟蘊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


    “我進來了。”嘉蘭似笑非笑,“似乎沒你說的那麽難。”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微弱的燭火旁,藍發銀眼的鮫人驚訝地看著嘉蘭,他的眼底是嘉蘭記憶中的清明與純淨,絕美的麵容不染塵世鉛華:“你是誰?”


    他的唿吸有些急促,下一刻,他猛地站了起來,伴隨著動作的起伏,他腳腕處的鐵鏈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是嘉蘭。你呢?”嘉蘭盡量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黎秋河。”鮫人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


    黎秋河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我很久沒這麽近距離地接觸活人了,剛才有些激動,沒嚇到你吧?”


    “沒有。”嘉蘭搖了搖頭,“那扇門……是怎麽迴事?”


    “他們不想讓別人接近我,所以用這一扇門將外界與我徹底隔絕。”黎秋河瓷青的衣袖下手握成拳,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製造出了道道月牙般的痕跡,他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自無涯曆九九八六年皇兄登基後,他就被送到了這個鬼地方,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今年是無涯曆九九九零年,他在這裏已經呆了四年了。石門上的小窗口,就是他與外界唯一的聯係方式。


    每隔三個月,中土王朝年輕的帝王會帶著夕柳公主和丞相來看他一次,這扇石門也因此三個月才開一次。平時,這扇石門都是關著的。


    夕柳公主也好,平日裏負責給他送飯或衣物的婢女也罷,他和她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門,永遠都無法麵對麵的交流。而且這裏的氣氛是陰森而壓抑的,那些婢女們通常在他吃完飯後就接過籃子匆匆離開了,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這裏。


    這種死水一般的日子,何時才會到頭?


    黎秋河明亮的眸子似有光熄滅,下一秒就被別的色澤替代:“你明天還來嗎?”


    嘉蘭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黎秋河陷入了沉默,隔了很久,似乎是不想讓這個好不容易才盼到的談話對象失望,這才緩緩說道:“四年前,我的皇兄登基,成為了雕題王朝新的主人。”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皇兄和中土的帝王達成了某種約定,為表誠意,皇兄將我作為質子送入了敖岸宮,之後我就一直呆在這裏。”


    四年來,他一直住在這裏?嘉蘭不由得愣了愣。


    這間屋子,僅開有一扇窗。窗子開得很高,可以望見外麵世界湛藍的天空,但窗子上的鐵欄杆,卻硬是把這僅有的一片湛藍也切割得支離破碎。


    嘉蘭難以想象,這四年中他度過的是怎樣黯淡寂寥的日子——而在這種環境之下,為何他的眼中還是一派清明?


    嘉蘭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然後將籃中的飯菜取出並在桌案上擺好:“先把東西吃了吧,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謝謝。”這麽一句平常的話,卻是令黎秋河心中一暖。


    嘉蘭注意到,黎秋河的吃相很斯文——多年來的軟禁生活並沒有讓他忘記禮儀,禮儀於他而言早已深入骨髓。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優雅,這種優雅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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