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名匪徒渾身都在抑製不住地顫抖,“你……你到底是什麽……”他的瞳孔突然劇烈收縮,眼睛深處被恐懼與震驚二色填滿,瞪得很大。


    嘉蘭冷哼了一聲,緊接著一腳踹在這名匪徒的腿上。伴隨著一聲骨裂聲,這名匪徒再也站不穩,重重地跌倒在地。


    “我是什麽?你覺得呢?”嘉蘭反問道。


    “你、你是妖魔,是地獄裏的惡鬼!”他的聲音像破了的風箱被拉扯著發出的聲響,帶有一股能直接牽扯到神經的尖銳,讓人想捂住耳朵。


    魔由心生,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魔性。所謂的魔,不正是指人類本身嗎?這個問題,未免顯得可笑了些。嘉蘭隻是嗤笑了一聲,沒有迴答。


    下一刻,嘉蘭抬起了腿,然後照著匪徒的腦袋一腳踩了下去——力道之大,竟將匪徒的腦袋生生踩爆!


    簡單粗暴的動作,顯得很輕鬆的樣子。輕鬆得就像是,踩爛了一個西紅柿一樣。


    片刻間,已經有兩名匪徒喪命。剩下的匪徒們滿臉驚懼,在嘉蘭散發出的殺氣的籠罩下,他們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今天怎麽那麽倒黴,會撞上這麽一個煞星?匪徒們暗自懊惱,早知道出門前就該看看黃曆,那上麵一定寫著“今日不宜出行”。


    他們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殺過人、相反他們還殺過許多人,但他們從來沒有遇上過這麽危險的人物。


    麵前的這名白袍女子輕描淡寫的一招就能取人性命,她速度驚人且力氣巨大,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所受的傷馬上就可以痊愈。如果她大開殺戒,他們中有多少人具有反抗之力?再加上旁邊還有一個獸人戰士虎視眈眈,他們或許都要死在這裏吧?


    被一刀割喉的屍體,還有被踩爆了頭顱的屍體,都讓他們對麵前的白袍人心生恐懼。他們最怕的是成為死人,落得跟頭子和那個沒眼力的家夥一樣的下場。


    暗紅色的血混著白色的漿狀物,之中還摻雜著骨頭的碎片——這股黏稠的液體,自匪徒破碎的頭骨向外擴散,流過匪徒血肉模糊的臉,也流過嘉蘭染血的戰靴靴底。


    與這汙穢相比,嘉蘭身上的白袍一塵不染,白得刺眼:“你們還不走?”


    “我們這就走,多謝大人饒命!”餘下的匪徒們如臨大赦,紛紛跳入瑞水,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岸邊遊去,他們一刻都不想再呆在這艘船上了。


    “嘉蘭,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幹脆利落,竟然就這麽一腳踩了下去,力氣還挺大的啊。這股狠勁不錯,幹得漂亮!”盤庚大笑了兩聲,見嘉蘭沒搭理他,不禁有些尷尬的幹笑了幾聲。


    其實嘉蘭也沒想到,她真的會踩下去。


    很久以前……在那個時候,她獲得了獸人強大力量的同時,獸人兇殘的獸性也一並進入了她的軀體,令她的性格也在無形中受到了影響,所以偶爾會有些難以控製——比如剛才。嘉蘭的眼神晦澀難猜:“死亡,是新的開始。”


    這句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盤庚聽得是一頭霧水。


    嘉蘭的身上,有四族的影子——這個怪異的想法,很快就占據了盤庚的腦海。人族的外表與智慧,獸人的力量與狂暴,鮫人的速度和不死族的超強恢複力,這些她都有。四族的特征都在她一人身上出現,這是多麽不合常理的事情啊。


    沒有從傷口處流出的鮮血,讓人忘不掉的死寂眼神,以及似乎感受不到溫度變化的軀體,這些都令盤庚感到深深疑惑,並且他無法為此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盤庚想,他這次的雇主大抵是他見過的最神秘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危險?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人並非是敵人,而是同伴。想到這裏,盤庚終於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渡船在瑞水上順流行駛,馬上就要靠岸了。


    嘉蘭將兩具屍體拋入了瑞水河之後,又迴到了她原先坐的地方。木桌上的酒水,不知何時已換成了茶水。


    酒,一醉解千愁;茶,一杯齒留香。比起酒的烈性,嘉蘭還是比較偏好茶的韻味。


    嘉蘭手杵著下巴,白袍帽子下的眼睛處在陰影中,銳利如刀芒。剛才的她有些失控了,這讓她又一次想起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那些記憶她一點也不想重溫,但她更不願遺忘。


    酒往往是用來麻痹人的神經的,而她不需要酒帶來的醉生夢死之感。她不想逃避現實。比起生活在虛幻的美夢中,她更甘願活在渾水般的人世間,用她的眼來看盡人世百態。


    隻有銘記過去,她才能變得更強大。


    “我這樣,算是活著吧……”嘉蘭的聲音壓得極低,很輕,風一吹就消散在了風中,“如果活死人也算活人的話。”


    嘉蘭喝了口茶,下一秒,將目光投向了水麵。此時,那些曾經的不愉快記憶,依舊在她的腦海中不停閃現,一遍遍地提醒著她過去發生過什麽,是什麽原因將她變成了現在這樣。


    無涯曆九九八七年,也就是三年前,南火王朝的二皇子少烏發動政變,欲弑父登基。這場政變政變被稱為“少烏之變”,曆時一月,最終少烏兵敗被擒,而她則是在這場叛亂中身亡。


    南火帝王子嗣單薄,膝下僅一子二女。次子少烏心術不正、心胸狹隘,幺女流光心性單純、不諳世音,隻有身為長女的她,才是繼承帝位的最佳人選。


    為了南火王朝的未來,南火帝王、也就是她的父皇費盡了心力,集各方異術之能、聚天地異寶之力,最終通過秘法令她死而複生。


    但她並沒有真正的活過來,而是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活死人,即非生非死之人,是處於活人與死人之間的特殊存在。她的身軀已經死去,靈魂卻沒有沒有脫離肉身,因為她的靈魂通過特殊手段被拘留在了肉身之中,她的肉身也因此不腐。


    時間對她而言,已失去了意義。三年前的她十九歲,三年後,她的外表依舊是十九歲時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嘉蘭的唇角微微上揚,笑容苦澀。無涯大陸,幻滅之海……在這個世界上,這片天空下,像她這樣的異類,應該是尋不出第二個了吧。


    “死亡,是新的開始。”嘉蘭空洞的眼眸,深邃地注視著瑞水那望不見底的水麵,一如注視著著她那模糊不清的未來。


    心眼是她獨有的能力,這個能力也是在她成為活死人之後莫名擁有的能力。這個能力她是如何獲得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連她本人不知道。所以她隻能猜測,這是因為她的複活導致身體出現異變,從而獲得的新能力。


    開啟心眼,心眼無視了任何的阻礙與距離,讓嘉蘭清楚的看見了瑞水的河底。


    在瑞水的河底,什麽值得期待的東西也沒有,有的隻是一些泥沙、白骨,還有船的遺骸。這三者就好比是腐朽了的大地、四族和六朝,如這世界一般無趣。


    時間流逝,船,很快就到岸了。嘉蘭和盤庚一同下了船,然後一同步入了麵前的芒羽城。誰也沒有迴頭。


    芒羽之城,多異獸。


    在芒羽城內,最出名的異獸莫過於畢方鳥和飛魚了。


    畢方,形狀像仙鶴,但是隻長著一隻腳,這種鳥長著一副人的麵孔,身覆青色羽毛,有紅色的斑點,喙為白色。飛魚,長著魚的形狀卻長著蛇一樣的尾巴並且有翅膀,而翅膀長在脅骨上,鳴叫的聲音像牛哞。


    嘉蘭和盤庚在向路人問了路之後,很快就找到了芒羽城內最大的馴獸場,然後從馴獸師的手中挑選了兩頭飛魚作為代步工具。


    馴獸師和傭兵一樣,屬於傳統職業。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許多的異獸,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還有水裏遊的;為了磨滅這些異獸的野性並讓其供人們驅使,馴獸師這個職業順應而生。


    在嘉蘭將一張麵額為一百的銀票遞給了馴獸師後,嘉蘭和盤庚分別乘上了一頭飛魚,一同朝著敖岸城的方向飛去。


    漫漫萬裏路。


    即使乘上了以飛行速度奇快著稱的飛魚,兩人也花了近四天的時間才飛到了敖岸城。


    “這就是敖岸山。”盤庚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嘉蘭,你看到山頂的宮殿了嗎?那就是敖岸宮,帝王的居所。”


    山頂雲霧繚繞,中土帝王的居所在山頂的雲霧間若隱若現。


    無涯之北的萬鬼王朝,是不死族的所在地;獸人建立的蠻荒王朝,盤踞在大陸東方;人類在大陸的南方、西方和中央,分別建起了南火王朝、西金王朝和中土王朝;幻滅之海是鮫人的歸宿,雕題王朝在此出現。而敖岸城,正是處在大陸中央的中土王朝的帝都。


    敖岸城是無涯大地的中心,敖岸山則是敖岸城的中心。中土的初代帝王將宮殿建立在敖岸山之巔,仿佛這樣就能夠俯視整個無涯,乃至於俯視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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