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花朝節。靜山集會正式開幕。


    滿城花團錦簇,坊市的街道上,隨處可見繽紛的色彩,讓原本熱鬧的集會更添生氣。


    秦宛宛與蘇碧春相攜走在靜山坊市內,稍有點心不在焉。對於後山那陰魂,她到現在還沒什麽頭緒,就算問過廖騫,他也知之甚少。按溪鳳信中所說,陶衍過來就在這幾日了,難道要這樣毫無準備地去後山?總覺得心裏頭沒有底,陣陣發虛。


    “宛宛,一個時辰後有拍賣會,我們先去領個號牌。”處於興奮,蘇碧春似乎未察覺她的異樣,拉著人就興衝衝地往前跑。


    這種拍賣會每日都會有一場,十塊下品靈石可換取一枚號牌,以供競拍之用。與普通拍賣會不同,這競拍實行絕對的保密製度,會場內分有數個隔間,個人或一夥人分入其間,沒人知道隔壁房裏坐著的是誰。每件拍品都以幻影的形式出現在各個隔間內,並配上詳細的解說,幻影極為逼真,拍品的細節可謂清晰可見。倘若有人見著中意的想要叫價,那麽,隻需向號牌輸入適當的靈力即可。


    秦宛宛剛剛被獎勵了不少靈石,也想在拍賣會上碰碰運氣。尤其是到了後半場,所出拍品就不是主辦方提供的了,而是來自各個與會的修士,說不準就能撿到漏呢。


    兩人先後領完號牌,見時辰還早,便又迴到街道上閑逛。到底是大型集會,不比平常,坊市內新奇東西不少,沒走幾步就讓人忍不住駐足挑揀上一番。


    “哎,這個寶貝不錯。”蘇碧春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小跑到一間鋪子裏,拿起雙繡鞋左右觀摩。


    秦宛宛的心思還在正事上沒收迴來,隨意看了看,敷衍道:“樣式和花紋是挺漂亮的。”


    蘇碧春噗嗤一笑,指著解說玉牌:“我可不是說這個,再好看也不如東西實用啊。這繡鞋穿在腳上,可是能踏水遁地的呢。”


    “踏水遁地?”秦宛宛總算被這個功用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將東西取過來看。她記得溪鳳有一雙作為飛行法寶的黑靴,看著就像能夠腳踏虛空而行,可把她羨慕慘了。這繡鞋雖然比不上它品級高,倒也有些意思,況且一看就是專門給女修準備的。


    “兩位小道友對玄縷鞋感興趣?”見二人愛不釋手的模樣,掌櫃的忙上前來詢問。


    蘇碧春無奈地看了秦宛宛一眼,如實迴道:“興趣是有的,可惜要五塊中品靈石,我們出不起呢。”


    掌櫃的聞言,並未露出勢利的嘴臉,依舊堆著笑:“小道友若誠心想要,價錢可以再商量嘛。咱們鋪子向來童叟無欺,要不小道友先出個價?隻要不太過分,我也不說二話了,反正是做個開門生意。”


    這話一說,反讓蘇秦二人不好意思馬上拒絕,頓感為難。一方麵確實對玄縷鞋頗為心喜,一方麵又不知怎樣講價才算不太過分。隻是,五塊中品靈石的價格,就算往下壓五成,她們也是出不起的。蘇碧春且不說,就是秦宛宛身上也隻有獎勵得來的三塊中品靈石,總不能為了雙鞋就差不多花掉全部家當吧,不太值當。


    掌櫃的本來見兩人是雲水宗弟子,怎麽的也不至於那麽潦倒,說不定隻是想在價格上占些便宜。可等了半天,她們愣是不開口,可見真的是囊中羞澀,掌櫃的臉色也漸漸不好看起來。


    “這雙鞋……”猶豫間,旁邊突然冒出個聲音來。秦宛宛與蘇碧春迴頭一看,見是個陌生的男修,按其衣著製式來看,大約是碧雲宗內門弟子。那人見兩個姑娘紛紛看向自己,不由歉然笑笑:“這雙鞋方才我便看過了,打算買下送人的,不知兩位師妹能不能割愛?”


    二人對著玄縷鞋磨蹭了半天,顯然是買不起,這人說是割愛,其實已經給足她倆麵子了。秦宛宛自不會不識相地不領情,點頭道:“凡事有先來後到,既然是師兄先看中的,那我們自然不會奪人所好。”說著,又湊近低聲道:“多謝師兄替我們解圍。”


    那人笑著搖搖頭,也不講價,直接付了靈石翩然離去,五塊中品丟出去連眼睛都不帶眨的,整個一財大氣粗。


    秦宛宛望著人頭攢動的街市,突然悲從中來,抓住蘇碧春的衣袖扯了扯:“蘇師姐,我聽說自己這條命好像就值七塊中品靈石。”


    蘇碧春愣了愣,想起溪鳳上人的確是收了這個價才答應救的秦宛宛,比王麾還少些呢。當初覺得已經是天價了,現在想來,好像還真有點命賤的意思。


    “那個,我想溪鳳前輩妙手仁心,定不是隻為了收靈石才救人的。”她想了半天,終是憋出那麽一句話來。


    秦宛宛樂了,知道蘇碧春是想安慰自己。她倒不是真有妄自菲薄的意思,隻不過剛剛碰上了土豪,忍不住發下感慨罷了。


    “這麽個破東西,你也好意思要一塊中品靈石?!”


    正想著,前方不遠處的地攤旁突然傳來爭吵之聲。說話的是一彪形大漢,嗓音粗糲,長得更是虎背熊腰,與瘦弱的小攤販形成鮮明對比。乍看之下,誰都會為那小販掬一把同情淚。


    “我、我這是飛行法寶,怎麽就不值這個價?”小販雖然嚇得臉色發白,左右還算有點骨氣,硬撐著反駁迴去。


    大漢捏著那件東西,大笑道:“笑死人了,這還飛行法寶?哪個傻子會願意拿個枕頭當飛行法寶?”


    他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想象不到,那個傻子現在就在人群之中。秦宛宛一見那隻枕頭,眼睛都冒了光,枕頭雪白膨軟,還帶了絨毛,像極了梨花的肚子,這將來若是坐在上麵,該有多舒服?


    “你既然看不上,方才還問什麽價?”小販生出惱意,臉色由白轉紅。


    大漢一聽,抬腳便踢向地攤,甚至不解氣地猛踩幾腳。攤上的物品碎的碎,爛的爛,頓時一片狼藉。


    “老子想問便問,難道問了還非買不可?!”


    這一腳毫無征兆,小販來不及防備,攤子上的貨物已經成了一團糟。


    事態似乎趨於嚴重,周圍的人原本就是瞧熱鬧的,突然鬧成這樣,多少有些看不過眼。人家好好地出來做生意,你嫌貴那就不要買,有必要毀了整個攤子麽?


    “蘇師姐,那人是什麽修為?”秦宛宛雖然想去幫忙,可也不能不自量力,那大漢明擺著比自己修為高呢。


    蘇碧春搖搖頭:“我瞧不出來,肯定是築基初期以上的了。”


    秦宛宛四周張望了一圈,暗忖著既然是大型集會,有人在此尋釁鬧事,難道就沒有負責治安的巡邏弟子?


    小販緊咬著嘴唇,一雙手顫顫巍巍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饒是端的可憐。目見一道陰影襲來,心知又是那大漢的腳,眼底竟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狠厲。


    “啊!”


    猝不及防的,大漢突然腳下一軟,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地上正好有塊瓦罐碎片,是方才被他自己踢碎的,此時真當是自作自受,鋒利的銳角深深插|進臀肉裏。


    他疼得直嚷嚷,怒號:“哪個混蛋暗算我?!”


    “這裏是靜山集會,由不得閑雜人等在此放肆。”人群被分出一條小道,一人從其間走出,卻是方才蘇秦二人見到的繡鞋師兄。


    “你……”大漢從地上躍起,正想上前,卻被對方的修為給壓了迴來,氣勢生生矮了半截,嘴硬道,“你……你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一隊人馬從天而降,其中幾人二話不說,上去便將大漢牢牢擒住。領頭則狠瞪了他一眼,方才折身迎過去,見禮道:“邱師兄。”


    “怎的來得那麽遲?”


    “方才又有好幾人分散在各處鬧事,一時之間沒有那麽多人馬去收拾。”


    “看來是一夥的,全都押下去,好好審問,看看究竟是誰在咱們的靜山集會上找麻煩。”


    領頭之人應下,揮揮手支使著眾師弟們將人押走。見大漢奮力掙紮,手段更是直接,猛地敲暈了事。


    鬧事之人被帶走,人群也漸漸散去。秦宛宛方才聽到領頭之人的稱唿,此時已經將繡鞋師兄的身份猜出,十有j□j就是那邱蘊安。那雙玄縷鞋,指不定就是送給許慕書的。可是,如此一來,劇情好像越走越偏了,南宮瑞莫不是還在遮那秘境沒出來?


    她晃晃腦袋,自己操心這個幹什麽呢,反正又不關她什麽事了。想著,目光複又落迴小販身上,這人還在執著地清理自己的東西,那些瓶瓶罐罐的都已經碎了,好在丹藥什麽的沒那麽容易毀壞,就是全都混在一處,區分起來有點麻煩。


    秦宛宛走過去,撿起枕頭狀的飛行法寶,輕聲問他:“這個,能便宜點嗎?”


    小販怔愣,抬頭看了她一眼,勉強扯起個笑臉:“姑娘怎麽還能看上這個?”


    秦宛宛不答反問:“你今日不會打算收攤不賣了吧?”


    “怎麽會。”小販放鬆下來,咧嘴笑道,“既然姑娘喜歡,我便便宜些賣給你,八十塊下品靈石。”


    “那成交了。”秦宛宛點頭,伸手就取了靈石給他。蘇碧春立在旁邊,欲言又止了好幾迴,小師妹這還沒築基,買個飛行法寶迴去看著玩麽?未免有些浪費了。可轉念想想,又覺得她並非出手隨意的人,興許有特別的理由也說不定,故而終究沒有開口製止。


    秦宛宛得了枕頭,心中欣喜。若隻是覺得新奇,她當然不會決定入手,但這隻法寶當真有其獨特之處。


    “不知這法寶出自何人之手?”


    小販聞言,眼睛亮了幾分,卻道:“我也是無意得來,不知何人煉製。”


    秦宛宛略感失望,隻得笑笑同他道別。


    “姑娘等等,”見兩人要走,小販突然開口將人叫住,遞上一枚玉簡,“難得碰上識貨之人,這玉簡算我免費送的,姑娘別嫌棄才好。”


    秦宛宛接過,貼在額心瞧了瞧,當即麵露喜色:“這是……”


    抬眼間,小販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身影,隻餘地上一堆殘瓦碎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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