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追蹤的方向與不語林相異,秦宛宛趕著去完成任務,哪能讓它亂跑,忙抬腿追了上去。還沒追出太遠,前麵那個圓滾滾的小胖子卻突然刹住腳步,停下來四處嗅著,表情顯得有些茫然。


    秦宛宛走上前,放開神識打量,這裏周圍都是普通的山林野地,乍看之下,當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也不知是出於直覺,還是單純地認為梨花這種執著的尋覓行為相當奇怪,她總覺得這地方有些貓膩。


    “梨花,”她喚了它一聲,“你究竟在找什麽?”


    梨花轉了個身,揚起鼻子做出一臉陶醉狀,緊跟著又用前爪捂了捂肚皮。


    秦宛宛猜了個大概:“你是說,這附近有丹心果?”一說完,便聽見對方愉悅的迴應,不由托腮暗忖,梨花雖然平日裏除了吃就是睡,但鼻子還是很靈光的,至少,若是它的最愛丹心果的話,不應該會聞錯才對。可這塊地方草木稀疏,幾乎一目了然,神識更是掃了好幾圈,連棵果樹的影子都沒找見,又怎麽會有丹心果呢?


    忽的,脊背一凜,目光下意識地朝某處望去。方才,雖然隻有短短的一息,她分明捕捉到了一絲紊亂的氣息。


    莫非……這地方有幻陣?目光所及處不過一堆雜草,想要為那絲氣息找到合理的解釋,她隻想到這一種可能。除非有件像虹織絲綾那般的寶貝在身,否則就隻有幻陣,神識才有可能查探不到,而躲在裏麵的人,修為絕對比自己要高。


    秦宛宛不由往後退了退,先前意外外泄的氣息,她著實摸不準是怎麽迴事。也許幻陣內的人受了傷,靈力不夠穩定,也許那人隻是想趕她離開,故而發出警告。無論哪一種情況,似乎都應該少招惹為妙,保不齊就惹上麻煩脫不開身了。


    想著,催促道:“梨花,我們……”


    話剛過半,那邊的梨花竟已歡脫地衝了出去,目標正是那堆雜草!秦宛宛頭一次見它這般氣勢,可謂迅雷不及掩耳,她半點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它揚起肉掌,“啪”地猛砸過去。


    層層薄霧隨之浮起,轉瞬間散去,雜草堆後,赫然露出一個半靠在地的身形。


    破陣後的變化,令得秦宛宛發了會兒怔,旋即更因為梨花突然露的這一手而驚喜。她還當這小胖墩隻長肉不長進,現在看來,其實還有點出息。卻不成想,梨花就是個不經誇的。她還沒來得及多高興,隻見它四腿一蹬,發力撲向陣中之人,對準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秦宛宛當真傻眼了,雙唇張張合合,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急急喝止:“梨花,快些鬆口!”


    被梨花咬著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與她一樣,身著雲水宗外門弟子的道袍,此時正雙目緊閉,手腳蜷縮,臉色難看得嚇人,的確像受了重傷的。梨花先強破了人家的幻陣,現在又下了狠口,隻怕再折騰下去,這位師姐的小命就得搭上了。


    聽到主人的命令,梨花身形微頓,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驚慌地退開身子。待在旁邊坐穩,方小心向上偷瞄了一眼,繼而垂下耳朵低頭認錯。看它那小眼神,既委屈又帶了些心虛,秦宛宛著實抵擋不住,什麽氣性都沒了,招招手將其喚迴身邊。


    當下麵前還躺著個半死不活的人,並不是適合訓話的時候,她隻在梨花頭上輕敲了兩下以示懲罰,便將注意力全放到了那姑娘身上。


    驀地,那雙緊閉的眼睛睜開了,透出灰敗的顏色。


    秦宛宛與梨花同時一抖,她穩了穩心神,試著問:“師姐你……沒事吧?”


    “銘宵……”死氣沉沉的雙眼閃起一絲光亮,那姑娘強撐起身體,走得跌跌撞撞,“銘宵?”


    枯瘦蒼白的雙手朝臉頰摸上來,秦宛宛下意識地後仰躲閃,口上還不忘提醒:“師姐莫不是認錯人了?”


    那人充耳不聞:“我還當再也見不到你了……”


    秦宛宛咽了口口水,眼見著她就要摟住自己,二話不說,一個蹲身躲過,疾步閃到她身後。手起手落間,那姑娘晃了晃,再次倒頭栽迴地上。


    “喵嗚?”梨花的大腦袋蹭過來,似有疑惑,過了陣,又抬起前爪拍上額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顯然是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你現在才想明白呢?”秦宛宛略感無力,作為一隻吟心花狸,它連自己咬了人後會有什麽後果都能忘得一幹二淨,這樣真的沒問題麽?可話又說迴來,梨花向來不會胡亂咬人,上迴咬雲襄,是因為宋景若在他身上抹了丹心果的氣味,那麽這迴呢?


    她本想問問梨花,礙於語言不通,難以交流這麽複雜的事,隻好暫時作罷。


    把人害得傷上加傷,總是不能拍拍屁股走人的。秦宛宛遲疑片刻,終是蹲□子,將人拖到一棵大樹下靠好。她新學了小迴春術,正愁找不著真人練習,這倒也算個機會。


    小迴春術的治愈效果偏低,施展起來倒是華麗麗的。靈力化成片片脆嫩綠葉,輕緩地灑落下來,觸及皮膚時,甚至會濺起淺綠色的光華,綠葉沒入體內,開始修複起受損的經脈和筋骨。


    秦宛宛連著施了幾次,略感靈力不繼,但見對方臉上已經稍微恢複血色,也就停了手,取出一粒迴元丹喂她服下。


    不多陣,姑娘眼睫輕顫,隱有蘇醒之象。


    秦宛宛安下心,起身拍拍梨花後背:“她好像沒事了,咱們走吧。”


    梨花看了那姑娘一眼,戀戀不舍地邁開小碎步,走得三步一迴頭。


    ※※※※※※※


    月半花任務限期十日。說是十日,其實花期甚短,一旦臨近時限,大部分都已枯萎,完整新鮮的植株便變得極為難得了。秦宛宛自認有百草藥經上的詳解,采摘起來應該不慢,至多六七日就能完成,誰想真正做起來,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此花極為嬌嫩,采集時力求一絲不苟,即便深知正確的方式,稍有不慎,依舊會傷到花莖。也難怪酬勞那麽高,卻沒什麽人敢接。


    一而再再而三,月半花被弄折了十幾株,秦宛宛頗為懊惱。她本還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會想起那名受傷的師姐,不知她傷愈後會不會來找自己麻煩。一想到這個,下手就沒了輕重,好端端的一朵花便被她給毀了。


    秦宛宛失敗了數次,在不敢分心大意,隻把那些神遊的心思收迴來,全副心神放在當前的任務上,終於在第十日傍晚,勉強采夠了一百株。


    天色悄然暗下,她連忙收好存放月半花的玉盒,火急火燎地趕向蓮華藥園。


    徵元真人果然沒有親自來驗收靈草,而是派了自己徒弟。秦宛宛遠遠見到蘇碧春過來,喜上眉梢,舉高手揮了揮:“蘇師姐!”


    蘇碧春加快步子,迎上去:“我早就聽說師父這任務被你領走,等到十日還不見你來,都有些擔心呢。”若不是師父拘著她看守藥園,她早就找她去了。


    秦宛宛聞言,心中發虛,遞上玉盒:“師姐,我采到後兩日,實在找不到成色好的,最後四五株的靈氣都有缺損,也不知行不行。”


    蘇碧春接過,用神識掃了掃,點點頭:“還成,這花本來就難采,能有這樣的已經不錯了。師父發布出去的時候操心了好一陣子,就怕沒人接。咱們這裏空不出人手自己去采,他也實在沒辦法。”說完,拉過她往裏走:“你在白虹門的時候就嚷嚷著想參觀藥園,那時沒機會,這迴倒是能滿足你。”


    “當真?徵元真人不會怪責師姐吧?”


    蘇碧春擺手:“不會,都是雲水宗弟子,隻稍微轉悠一陣,師父不會在意。”


    秦宛宛不再多說,乖乖跟上,心中更是求之不得。除了陣法外,她對花花草草什麽的亦頗感興趣,在白虹門時隻能算是出於新鮮,待到溪鳳穀真正接觸了這些靈草,她方才意識到,其實自己挺喜歡泡在草藥堆裏。


    及近藥園外,腳底蜿蜒伸展出一條碎石小路,有青苔從縫隙中鑽出,略有些滑腳。


    “小心著些,若摔了可疼了。”蘇碧春提醒道,她剛來的時候,可沒少吃苦頭。


    秦宛宛放眼一望,發現藥園周圍築著一人多高的圍牆,圍牆外的地麵上,全是碧油油的青苔,鋪陳綿延,甚至連牆上都綠了一片。


    她瞧著有點眼熟,不由問:“為何會有那麽多青苔?”


    蘇碧春眨眨眼:“防‘小賊’用的。雲水宗附近有不少獸類,常居於此,都沾染了靈氣。師父說,若用防禦陣將藥園圈起來,一則不利於靈草吸收靈氣,二則也會傷到那些靈獸,不如種些琉絲苔。”


    “琉絲苔?”秦宛宛反問,腦海中飛掠過些什麽,卻沒來得及抓住。


    “你往地上打一拳試試,別太用勁了。”蘇碧春未答,心覺讓她自己去感知比解釋起來要簡單得多。


    秦宛宛看著她,猶猶豫豫地擊下一拳,輕微的刺痛感傳入皮膚。她一愣,試著落下第二拳,卻是比先前多用了四五分力,剛剛觸上,立馬就疼得直嘶聲。


    蘇碧春無奈一笑,忙將她的手拉過去施術療傷:“都叫你別太用勁了,這苔類可是吃軟不吃硬的主。靈獸想要闖入藥園,必須翻過圍牆,一旦滑倒定會被琉絲苔紮得嗷嗷叫,以後也就不敢來了。這受些皮外傷啊,總比被防禦陣反彈擊傷要好得多。”


    “吃軟不吃硬……”秦宛宛並未注意手上的輕傷,口中默默念著。她是不是……誤會了點什麽?


    治完傷,蘇碧春抬頭,卻見對方神情古怪,遂問:“怎麽了,沒紮得那麽疼吧?”


    秦宛宛迴神,搖了搖腦袋:“不,我就是在、在想些事。”


    蘇碧春見慣了她沒心沒肺,難得見到這副模樣,難免擔心,張張口欲要追問。倏地,一道加急傳音符閃現,裏麵傳出女聲:“秦師妹,快些迴院子來,有急事!聽到了就迴話。”


    秦宛宛聽出是丁顏,猜想是外門出了什麽事,也顧不上細細去想其他,即刻應道:“丁師姐,我這就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寫得有點不得勁,大概是一直在鋪陳,一直在過渡的緣故,話說這章總算開始進入正軌,應該不會卡文了,求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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