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煙峰上方,有一石崖懸浮於半空中,清泉從上傾瀉而下,水流落地,濺起水霧氤氳,形成絕美的瀑布盛景。鳳麟雲舍便坐落於石崖之上,內裏收藏著雲水宗自創派以來,曆代師祖留下的各類法寶書籍,任揀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


    時近亥時,圓月照在當空,不一會兒,又被漂浮的雲朵遮了半邊,漸漸暗下去。


    鳳麟雲舍雖設有結界,每日依舊有四名弟子堅守在門口,更有兩支巡邏隊伍交替查看四周情況,守衛相當嚴密。隻是此時,似乎誰都沒有察覺到,雲舍內已經多出了三個人來。


    裴琛由鴉九引著走向一麵半人多高的銅鏡前,銅鏡裏模糊地映出幾條人影。


    “西長老,就是這個,”鴉九抬手示意,“《鳳麟劄記》裏有言,這座三清鏡可困萬物。前幾日,沛煙峰下有處靈脈團炸裂,引起此方靈氣紊亂,屬下方察覺出鏡內靈力有古怪。”


    所謂靈脈團,算是靈脈上的支流,隻不過抱團凝聚,故而靈氣較別處要濃厚許多,倘若積聚到一定程度,周圍狹小的空間無法容納,那麽便會發生炸裂。小小的一次炸裂能影響到方圓上百裏內的靈力波動,是修士投機倒把的好時機,往往能發現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


    裴琛傾身而看,三清鏡除了自身獨特的禁製外,還加持了一層匿靈法陣,此陣與春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皆能收斂靈力,若說鏡內沒有貓膩,的確沒必要設置得如此麻煩。


    他一手拽住秦宛宛不鬆,另一手試探著向前伸去,伸到一半突然停住,轉頭問鴉九:“能困萬物,那麽,人也包括在內?”


    鴉九神情一緊,又立馬恢複過來:“屬下仔細查閱過,並無修士被困的先例。”言畢,他不動聲色地移開半步距離,靜等裴琛的下一步動作。許久,但見對方遲遲未動,一雙眼睛更換死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看似眉眼帶笑,他卻覺得如身墜數九寒冬。鴉九稍作遲疑,還是硬著頭皮催促:“西長老,我們時辰不多,再不破陣,恐怕又要等上數月了。”


    誰想,裴琛不進反退,與三清鏡保持距離,暗自分出一絲神識鎖定在東牆上。笑了笑:“鴉九,你在碎星殿的時候,可曾聽說過前任殿主對付叛徒的手段?”


    “屬下……不曾。”鴉九大驚,幾乎無法保持住鎮定,臉色煞白。


    “那今後,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吧。”他收起滿臉笑意,頓時冷下臉來,“你上無父母下無子女,孑然一身,真以為那些老家夥會這麽放心地將你安插|進雲水宗?”


    鴉九見被徹底拆穿,再裝下去也無甚意義,索性一咬牙,瞪目道:“你的意思是,大長老們在我身上動過手腳?不過是為求脫身才信口雌黃,我如何會信你?今日你是絕對跑不了的!”


    話音一落,柳瑛帶著數名築基弟子魚貫而入,轉眼已將他們合圍在中,各處通道都被堵死。鴉九急忙選定陣營,站到柳瑛身邊,低聲喚道:“師父。”


    “做的不錯。”柳瑛拍拍他的肩,表示認同,“你大可放心,若你身體真有問題,為師又怎會毫無察覺?”


    聽到這話,鴉九完全安下心來,再看向裴琛時,臉上已經滿是倨傲。裴琛見狀,著實忍不住想笑話兩句,仔細一想又有些可憐他了——碎星殿的秘術,要是隨便來個人都能瞧出端倪,那他們門派還有何顏麵在修界立足?何況那姓柳的女人看著就讓人不舒服,兔死狗烹這話,也不知鴉九聽沒聽過,說不定不用等秘術發作,柳瑛就能弄死他。想不到做細作那麽多年,他居然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小子,能活到現在也不錯了。


    “碎星殿惡徒私闖我宗重地,殺無赦!”柳瑛不欲與裴琛廢話,直接揚手一揮,“他身邊的小叛徒,給我抓活的!”


    眾弟子得令,絲毫不顧什麽以多勝少勝之不武類的大道理,當即群起而上。一時間,鳳麟雲舍內刀光劍影,各類法寶層出不窮,目標全數直指裴琛。


    眼見一柄長劍當頭落下,裴琛嘖聲,猛地拉過秦宛宛擋在自己麵前。劍刃驟停,轉瞬飛迴一名弟子手中,柳瑛的命令是叛徒要活捉,那弟子不敢下殺手,隻得收劍躍開,換另一個方向攻去。


    突然來這麽一下,秦宛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趁著躲閃的空隙,一記眼刀狠狠打在裴琛臉上。拉人當擋箭牌,這是碎星殿的“傳統美德”?


    裴琛毫不在意,一邊抵擋潮水般的攻勢,一邊還不忘嘲諷:“瞪什麽,他們又不敢殺你。這種時候還能走神,你夠神氣的啊。”言下之意,他幫她迴魂,她還得好好感謝一番才對。


    秦宛宛氣得直咬牙,他們也許的確不會殺她,可這萬一的事誰說得準啊,沒控製好失手誤傷了這算誰的?可惜氣歸氣,身上禁製未除,她半點靈力使不出來。秦宛宛覺得自己現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搓圓捏扁任人宰割。


    柳瑛冷眼旁觀著,眼角瞥見身邊垂首而立的鴉九,很快又將目光移迴中間的那場混鬥,嘴角不自覺泛起冷笑。裴琛不過金丹初期的修為,雖說築基與金丹間有條難以跨越的鴻溝,但也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打鬥那麽久,敵人已經初顯疲態,旁邊還帶了個拖油瓶,想必再過不久她的人定能得手。


    鴉九的想法卻沒那麽樂觀,沉思半晌,總覺得哪裏不妥,遂提醒道:“師父,裴琛精通陣法,故而當初以築基修為便成了碎星殿長老。他一直拉著那姑娘不放也不知何故,再耗下去,弟子恐中途生變。”


    柳瑛聽他這麽說,心底也跟著沒底起來。本來想讓鴉九誘騙裴琛入鏡,不費一兵一卒將其製服,結果沒成,那就隻有在這雲舍的重重結界內了結了他。隻是這裏到處都存放了稀奇的法寶,她一旦出手難免會有損傷,損壞祖師遺寶的罪名壓下來,她可擔不起。


    但萬一真如鴉九所說,裴琛還有後招……


    想至此,柳瑛顧不上其他,運起體內靈力,身形隨之變得輕盈飄忽,如光如影般掠向裴琛。


    裴琛自修煉至今,算得上身經百戰,此時盡管目不能及,卻本能地預感到危險逼近。防禦法寶祭出,在周身形成堅硬的防禦盾,攻擊而至的刀劍一一被彈開。


    “砰!”


    幾乎同時,隻見一縷白煙燃起,盾牌竟然四分五裂,轟然散開,周邊幾名弟子不幸被碎片擊中,口吐鮮血昏倒在地。裴琛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捕捉不到柳瑛的動作,方才雖勉強用法寶護身,依舊受了不小的衝擊,一口淤血哽在喉嚨,硬生生被他咽了迴去。


    束手無策之時,神識鎖定所在終於有了動靜,他既是慶幸又是惱火,暗罵這幾人磨磨蹭蹭,虧他故意視而不見,讓秦宛宛放了符鶴出去通風報信,竟然來得這般慢!


    裴琛神情大鬆,指尖一劃,在秦宛宛腕上開了道口子,朝鴉九的方向笑道:“鴉九,俗話說好人不長命,你既然執意‘棄暗投明’,我就等著看你怎麽死。不陪你們玩了,後會有期。”


    電擊般的刺痛從頭到腳貫穿身體,秦宛宛呆住,眼看著全身血液順著手腕上的傷口噴湧而出,隨著裴琛手指的動作引向地麵。地上閃起暗紅色的光,一個法陣微微懸起,轉瞬即逝,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被“甕中捉鱉”的裴琛。


    沒人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又是如何布好了那樣複雜的東西,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從鳳麟雲舍內逃了出去。


    在場眾人皆是白了臉,他們那麽多人,柳瑛更是親自出手,竟然連個金丹初期的修士都擒不住,真當是什麽臉麵都丟盡了。隻是眾人臉色再白,也白不過失血過多的秦宛宛,她茫然地站了會兒,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後,終於失去意識,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柳瑛握緊雙拳,無法接受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事實,渾身氣得微微發抖。目見秦宛宛昏倒,更是遷怒於她:“先把這個叛徒關起來,我稍後要親自審訊!”


    “慢著。”一個聲音悠悠傳出,雲舍東牆內先後走出兩個人來。


    柳瑛一見,忙屈身行禮:“掌門。”


    清寧上人擺擺手:“不必多禮。瞧瞧,好端端的雲舍被弄得亂七八糟,柳長老莫不是看我靜修,所以連規矩都可以不守了?”


    柳瑛一生最看重的就是“規矩”二字,此時被掌門這樣說道,自是不服:“掌門師姐,有賊人欲對我宗門不利,師妹隻是前來擒拿,並非對先祖不敬。”


    “那賊人可擒到?”


    “……並未。”柳瑛低頭,聲音中帶著萬般不甘心。


    清寧語氣輕揚:“是嗎,賊人沒擒到,本門弟子卻倒下了一片?師妹好本事。”她側過頭,吩咐身後之人:“元思,去把宛宛抱過來,我看她氣色很差,先帶迴主峰醫治。”


    不等廖元思走近,柳瑛便出聲打斷:“掌門師姐,那小丫頭與賊人是一夥的!”


    “哦?”清寧卻看向鴉九,“可是怎麽元思告訴我,你那大弟子才是細作?”


    此言一出,鴉九和柳瑛皆感芒刺在背,連廖元思也愣了一愣,旋即無奈笑笑,趕過去查看秦宛宛的傷情。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貌似寫得有點粗糙,先放上來,晚點我看看能不能修改一下~~


    無責任小劇場


    宛宛:師叔,你們ooxx殿的人有沒有一點道德心,有沒有一點良知心,有沒有一點羞恥心?把人扔出去擋刀擋劍擋石頭以後,都可以那麽理直氣壯的麽?


    陶衍:……不要隨便改了碎星殿的名字。


    蘇碧春:矮油,其實師叔是想說,他那次是為了護著你,陪襯才是真的不管你死活。


    宛宛:討厭,師姐不要說出來嘛,人家都不好接著往下調戲了!


    陶衍(╯‵□′)╯︵┻━┻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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