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宛盤膝而坐,運行體內木屬性靈力驅除蛙獸之毒。自從中毒以來,病情總是反反複複的,不知為何,近幾日更是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左臂和左臉的傷口都抹了藥,毒素倒是沒再繼續侵蝕下去,可紫黑色的毒斑卻悄無聲息地在皮膚底下逐漸蔓延開來。


    青色的木靈力通過經脈,如流水般遊走到左半邊身體。秦宛宛能清楚地內視到那些大大小小的毒斑,它們一點一點抱團結在一起,附著在血肉間,帶來陣陣刺痛。她支使著靈力緩緩朝毒斑靠近,企圖將其包裹起來消除掉。兩者剛一觸碰,木靈力便氣勢驟減,那毒斑反而兇猛地反噬過來,青紫兩色糾纏,青色被逼得節節敗退,紫色則變得愈發濃鬱。


    皮膚不可避免地隨著內力的爭鬥而痙攣不休,秦宛宛不得不停止運功,隻覺胸口猛地一疼,嘴角溢出一線血絲。這種情況已經發生多次,幾乎一次比一次糟糕,如今她的左眼隻能瞧見一點模糊的影子,左臂亦麻木地挪動艱難。


    “宛宛師妹!”蘇碧春“啪”地推門而入,神情有些古怪。這頭左腳剛邁進門檻,抬眼便見到臉色難看的秦宛宛,心頭一驚:“師妹,你又運功驅毒?”


    秦宛宛輕咳了一聲,用衣袖擦去血漬,不甘心道:“我想再試試看。”


    “別試了,你明知道會越來越嚴重,何必那麽執拗,都叫你好好休息的。”蘇碧春快步走過去,掏出一顆半透明的丹藥,“這個叫半霜丸,剛才出門打探消息的時候買到的,專解赤睛毒蛙獸的毒。”


    “專解?”她半信半疑地將半霜丸放到鼻下嗅了嗅,氣味清洌,帶著一股子的薄荷香。


    蘇碧春點頭:“早知道就早點出門打聽了,原來這定洮鎮附近毒蛙獸泛濫,故而幾乎每家店鋪都有這種專門對付它的解毒丹。師妹快吃吧,我買了好多呢。”


    秦宛宛未多做猶豫,仰頭服下。半霜丸落肚即化,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絲絲清涼精準無誤地朝毒斑撲過去,隻片刻工夫,那些毒斑的顏色已然變成淡紫,疼痛也減輕不少。她麵露喜色,不由歎道:“好厲害的藥效。”


    那皮膚上的顏色淺去,蘇碧春自然看在眼裏,索性將一整瓶丹藥交給她:“掌櫃的說,半霜丸一天隻能服一顆,三日後絕對藥到病除。我才開始還不太信來著,硬是多買了幾顆,現在看來,他果然所言非虛。”


    秦宛宛覺得身體舒服多了,試著扯了扯左邊嘴角,也能勉強笑起來,連日來的擔憂頓時一掃而空。她抬頭看向蘇碧春,想起她進屋時的表情,不禁問道:“師姐是不是打聽到什麽事了?剛才看你好像不太高興。”


    聞言,蘇碧春又皺起了眉頭,輕歎了口氣:“那邊的消息已經傳到這裏來了,剛才就聽好多人在談論,我聽了,真是氣得想上去扇他們兩個耳光!”她說著,眼圈竟是紅了:“定是陽炎宮那些混蛋放出的消息,你猜外頭是怎麽傳的?他們都說我們白虹門無故殺害陽炎宮弟子,陽炎宮一怒之下派人去討說法,白虹門不僅不認錯還態度囂張,兩方這才開始激戰。結果白虹門遭了報應,慘敗收場,成為陽炎宮門下分支。你聽聽,竟有這般顛倒是非黑白的!”


    秦宛宛聽了,心中憤然卻不覺意外,陽炎宮的門風便是不要臉,有多少屎盆子肯定都會往白虹門頭上扣,否則如何顯示他們的光明磊落、出師有名?何況,任軒的確死在她和大伯之手。也許,他們的作為也是導致白虹門覆滅的導火索之一。


    “還有……其他消息嗎?”她忍不住追問。


    蘇碧春猶豫一陣,開口道:“聽說,雅韶師叔祖也死了,是自盡。”


    “自盡?怎麽會這樣?”


    “不知,外頭傳她因為殺了陽炎宮的人導致白虹門覆滅,故而自裁謝罪。可是你也知道,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秦宛宛點頭稱是。師祖當初為何叛變,又為何自盡,怕是短時間內都無從知曉了。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蘇碧春看著欲言又止的秦宛宛,知道她最想知道的是什麽,不等她再出聲就率先說道:“除此之外,別的都沒聽說。不過,俗話說沒消息便是好消息,我相信秦師伯和宋師叔他們不會死!”


    此時,除了選擇相信,她們什麽都做不了,即使是自己騙自己,至少還能留有一絲念想。秦宛宛心知肚明,不再刻意提起,話鋒一轉:“對了師姐,你可想過我們日後的打算?我們現在沒有門派,靈石什麽的隻能自己去賺了,能不能做點生意?”


    蘇碧春為難:“你身上還有多少靈石?”


    秦宛宛用神識往儲物袋裏掃了一眼,瞬間尷尬了,支吾道:“二、二十三塊。”


    “你也太……”太窮了!蘇碧春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人家才來門派不到一年,靈石少點情有可原。她倒是還有近兩百塊下品靈石,兩人加起來,勉強湊到兩塊中品。這點靈石,對於完全隻出不進的兩人來說,實在不夠用。


    “租鋪子不夠,散攤還湊合。”她一語道出殘酷的現實,“問題在於,我們沒有東西可賣。”


    說到賣東西,秦宛宛眼睛一亮,立即想到自己的《歸元靈食集錦》。裏頭的靈食都是有各種功效的,味道也好,若是拿出去賣,指不定就能成。誰知,這提議剛出口,馬上就被蘇碧春否決:“你可曾瞧見坊市裏有賣靈食的?這東西價格不便宜,效用卻還不到同類丹藥的五分之一,也就是嚐個味道而已。修士大多對口腹之欲不甚在乎,你以為大家都跟我們一樣好這口啊?”


    秦宛宛泄氣,口上仍是辯解:“總歸能賣出一些的吧,比坐吃山空要好。”


    “我倒是有個想法,你先聽我說說看。”蘇碧春坐到床沿,認真道,“不是我說喪氣話,咱們倆這德性,當散修是沒活路的,更別提將來替白虹門的長輩們報仇了。我想,還是加入門派的好。”


    秦宛宛一愣:“蘇師姐想去哪裏?”


    “碧雲宗。從這裏往南一直走,約莫十多日的路程就能到。碧雲宗的勢力和實力自然不在話下,隻要能入門,哪怕隻是外門弟子,我們也能安定下來好好修煉了。”


    果然是碧雲宗。從蘇碧春說要加入門派開始,秦宛宛就隱隱感覺到勢頭不對,繞來繞去,結果她還是得和碧雲宗扯上關係麽?別說去了那裏有很大可能會遇上許慕書,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南宮瑞也在那裏。白虹門覆滅後,她已經清楚地明白,有些事不是她想改變就能輕易改變的,為了自身安全考慮,離男女主越遠越好。


    “碧雲宗五年收一次徒,明年就是開山門的日子,我們可以先到山腳的靜山城住下。若節約一點,兩塊中品靈石應該夠我們撐到那時候。”蘇碧春繼續自顧自說著,說完了才發覺秦宛宛似有不虞,遲疑著問,“師妹不樂意?”


    “我……”她語塞,不知如何同她解釋。


    蘇碧春想了想,也不願逼她,找了個折中的辦法:“不然,我們先往南邊走,師妹可以慢慢考慮。反正還有些時間,中途會發生什麽事都不清楚的,或許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也不一定。”


    話說到這份上,秦宛宛沒有拒絕的理由,當即答應下來。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蘇碧春笑:“那好,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咱們就動身。”


    然而,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想到,秦宛宛身上的毒根本解不了。


    ……


    “哐當!”一瓶丹藥被用力砸在櫃台上,櫃台前立著兇神惡煞的蘇碧春。


    掌櫃的隻有練氣四層,被築基期的蘇碧春一瞪,全身汗毛倒豎,戰戰兢兢問:“前前前輩,請問這是……為何?”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何?”蘇碧春伸出手指,在那藥瓶上猛戳幾下,“你賣了假丹藥給我,害我師妹的病情越來越重,這事今天沒完!”


    掌櫃的驚慌失色,抖著手拿起丹藥仔細觀察,待確定半霜丸沒有問題,終於稍有了些底氣:“前輩,這丹藥…真真的沒問題啊!您不能這麽冤枉小店啊。”


    “沒問題?沒問題我師妹的毒為何解不了,反而中毒愈深?”


    掌櫃的瞧著蘇碧春的神色,那眼中的焦急和擔憂不像是故意來找茬的,思慮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麽,抬眸道:“前輩確定你師妹是中了赤睛毒蛙獸的毒?”


    蘇碧春橫他一眼,示意他說的是廢話。


    掌櫃的沒跟她計較這個,麵色凝重起來:“若是如此,晚輩也愛莫能助啊。這半霜丸隻真不假,前輩可以拿去任何一家店裏詢問,若是假藥,晚輩任憑前輩處置。至於尊師妹的毒為何會加深,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隻蛙獸是變異了的赤睛蠱蛙獸。此毒甚為兇猛,非普通半霜丸可解,還請前輩見諒。”


    蘇碧春怔然,聽掌櫃的那麽說,她也明白過來。的確,普通一級妖獸又怎會將她們兩人逼到那麽狼狽的境地?


    “那就無藥可解了嗎?”知道自己誤會了人家,語氣中也帶上了歉意。


    掌櫃的鬆了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是無藥可解,不過,晚輩知道有人能救她。”


    蘇碧春來了精神:“誰?”


    “溪鳳上人。”他迴,“從這裏往東南方向走,有個容榆鎮,溪鳳上人就住在那裏的溪鳳山裏。雖然是個散修,可是解毒醫治這一手絕對出神入化,隻要你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讓你死。隻不過……”他頓了頓,看著蘇碧春繼續道:“這溪鳳上人別的要求沒有,就是貪財,他若覺得靈石不夠是不會救人的。前輩多帶些靈石過去,碰碰運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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