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塊地界碑立在路邊,上麵刻著“仁陽”二字。距離地界碑不遠有處供人休息的涼亭,裏麵坐有兩人,正是任軒和秦宛宛。


    任軒隨手取出一隻酒葫蘆,仰頭飲下一口,嘖嘖道:“要不要來一口?”


    秦宛宛撇開頭沉默。


    “嗤,這都三天了,你半個字都不說也不嫌憋得慌。”


    跟殺母仇人有什麽可說的?一迴想到鮮血四濺的那幕,秦宛宛便恨得牙癢癢。她雖說是穿越而來的,但跟秦氏夫婦相處了十二年,感情深厚,即便難以將他們當做父母看待,那也是真正的親人。三日來,她一閉上眼睛便開始做噩夢,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任軒這副嘴臉,心中實在怒意難平,整個人都消瘦下去。


    任軒覺得自說自話很無趣,也坐得不耐煩起來,收起酒葫蘆起身道:“前麵就到慶遠鎮了,待迴到陽炎宮,嗬,你的逍遙日子也到頭了。”


    聽到“慶遠鎮”三個字,秦宛宛微皺的眉頭有了些鬆動。若沒記錯,秦父似乎說過有人在慶遠鎮見到了她大伯。該不該去碰碰運氣?她猶豫了,一來她沒見過大伯,即便碰上也未必能認出來,二來大伯是個會走會動的人,那麽多天前的消息,他現在說不定已經離開慶遠鎮了。可話又說迴來,掙紮一下總比坐著等死要好吧?


    “陽炎宮在慶遠鎮?”她抬頭問。


    任軒愣了愣,想不到她開口第一句話會是這個,遂道:“到底是自小長在山村裏的,連我們陽炎宮都沒聽說過。陽炎宮在仁陽城,過了慶遠鎮很快就到了。”


    秦宛宛一直覺得任軒是個話嘮,人家問他一句,他都能迴答出好幾句來。想了想,又問:“能在那裏歇一晚嗎?”


    任軒端詳她一陣,歪頭道:“我勸你收起那點小心思,你以為拖延時間就能逃得了?”


    “我凡人之軀,跟你可不能比,三天都睡在飛劍上,實在吃不消了。”秦宛宛斜睨他,“你既然篤定我逃不了,那還怕什麽?”


    對於這種說辭,任軒自然不信,笑道:“行,我就看你到時候怎麽逃。”突然,臉色一變,拎著她的後衣領往後退出數步,秦宛宛脖子被掐,幾乎喘不過氣,連忙緊扒著衣襟直咳嗽。


    “你想幹嘛?”她惱火地迴頭瞪過去。


    任軒鬆手,用下巴指指前麵。他難得沒有開口說話,徑自去查探那名從天而降的修士,以那絲極為虛弱的靈力波動來看,這人已經快要不行了。


    “救我……”修士微微睜眼,一手抓住任軒衣擺,“東西都…給你。”


    任軒朝那隻儲物袋看了看,咧嘴笑道:“殺了你,東西也是我的,為何還要帶上你這個累贅?”


    修士臉色一變,眼神中露出絕望,緩緩將目光停留在秦宛宛身上。秦宛宛蹲在旁邊沒動,她都自身難保了,哪有能力再去救別人?


    “你不必看她,這裏我說了算。”任軒一把奪過他的儲物袋,輕易抹去了上麵的神識印記,本就孱弱的修士隻覺神識一陣刺痛,猛地吐出口鮮血。那眼珠逐漸渾濁黯淡下去,雙唇張張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麽,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咽了氣,雙目圓睜著,終究是死不瞑目。


    任軒往儲物袋裏掃了幾眼,嗤笑:“還以為有什麽了不起的寶貝,簡直浪費時間。”


    秦宛宛見他口中這麽說,手上還是很厚顏無恥地把儲物袋給收了起來,不由暗自翻了個白眼。目光流轉間,眼角無意中瞄到一點反光,她一愣,順勢扭頭看去,竟是從那修士手裏發出的。


    “小丫頭,我們走了。”任軒祭出飛劍,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襟衣擺一邊說話。秦宛宛沒再猶豫,迅速掰開修士的手,將那東西偷偷藏入懷中。幾乎同時,任軒忽然抬了頭:“你在看什麽?”


    她一驚,神經前所未有地繃緊:“這個人…死了?”


    任軒一擺手:“廢話,別磨磨蹭蹭的,快上來!”


    確認他沒有瞧見自己的小動作,秦宛宛鬆了口氣,這才慢吞吞地爬上飛劍。懷中這個小東西透心的涼,跟皮膚隻隔了層裏衣,相當不舒服,也不知是個什麽材質。那名修士沒有將它放在儲物袋裏,必定有其特殊之處,說不準就是因此才被人追殺受了重傷。若果真如此,追殺他的人應該很快會追過來,俗話說置諸死地而後生,這辦法固然危險,卻也未必不能為自己覓得一線生機。這是老天送給她的機會,她為何不用?


    在半空中飛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的,已能見到下麵的慶遠鎮。秦宛宛心中越發不安,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人追來?是她猜錯了?


    飛劍突然上下震動幾下,她連忙扯住任軒的衣袖:“怎麽了?”


    任軒板著臉,驅使飛劍迅速在地上落下:“有人在追我們。”


    聞得此言,秦宛宛頓覺心跳加速,掩蓋住麵上的喜色,問道:“那我們停下來做什麽?”


    “自然是等他們。”任軒笑,“不過是個金丹初期和築基後期,也敢追著我不放,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麽本事來找我麻煩。”


    “說大話也不打草稿,人家好歹是兩個人。”她試探著,想看看任軒是不是真的那麽強悍,若雙方能打到兩敗俱傷,那是最好的。


    “兩個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娘可是一個人就殺了四個與她修為不相上下的修士。”任軒忽然伸手掐住她下頜,扔進去一顆丹藥,“別想趁機逃走,沒有我的解藥,你就等死吧。”


    都忘了還有這麽一招!秦宛宛幾乎氣結。


    天邊先後落下兩道身影,一男一女,男人健碩女人妖嬈,配在一起倒也養眼。


    “不知兩位道友跟著我們是為何意?”任軒率先開口。


    “道友方才可有見過一個受傷的中年修士?”男修反問,態度還算和氣。


    任軒笑著搖頭:“沒見過。”


    睜眼說瞎話!秦宛宛深吸一口氣,抬眼間便是一臉天真:“師叔,剛才我們明明見過的呀,受了重傷還求我們救他呢。”


    任軒麵上一僵,狠狠瞪了她一眼。


    對麵兩人聽了這話,相視而笑,男修又道:“既然見過,那就好辦了。那修士是我焚月教的叛徒,叛教之前,偷走鄙教主一件寶物,若是在道友手上,還請歸還。”


    “你們是魔修?”任軒原本輕鬆的臉微緊。因為修煉方法有異,即便兩者修為相同,魔修也比道修要強上不少,何況焚月教是個不小的魔修門派,他們弟子手裏的法寶不會比陽炎宮少。如此一來,他不得不掂量掂量了,渡生錦還沒來得及煉化,使用起來必然威力驟減,他金丹中期的修為以一敵二,定會是場硬戰。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當務之急是把這個死丫頭送迴陽炎宮,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想了想,勉強露出個笑臉,解下儲物袋丟過去:“東西都在這裏,若無別的事,就此別過。”


    “慢著。”男修出聲阻攔,“東西不對吧?”


    任軒皺眉:“這儲物袋我還沒動過,有何不對?你們莫不是故意來找麻煩的?”


    “道友先別那麽生氣嘛。”一直未說話的女修突然開口,聲音如同她人一般甜膩。她朝秦宛宛招招手,笑問:“小妹妹,我們尋的那件東西啊,握在手裏涼涼的,晶瑩剔透很是漂亮,你有沒有見過?”


    秦宛宛起了身雞皮疙瘩,這是拿她當傻子哄呢?好吧,雖然剛才她揭穿任軒的舉動確實像個傻子。無視掉任軒警告的目光,用力點了兩下頭:“見過啊,陽光下還會反光呢,被師叔收起來了。”


    女修抬頭:“那就勞煩道友交出來。”


    “等會兒收拾你!”任軒狠推了秦宛宛一把,手中已是做好應戰的準備,“我沒見過那東西,你們若硬要糾纏,就別怪我不客氣。”


    “看來道友是不打算交了,既然如此,我們也隻好自己搶迴來!”說著,那對魔修同時祭出自己的法寶,竟是兩柄一模一樣的紅色軟劍,軟劍出鞘,如同互有感應般將靈氣交織在一起,發出嗡嗡的低鳴。


    任軒意識到這兩柄劍品級不低,並且陰陽相互唿應,其威力不可小覷。沒時間多想,手中利刃直接化作七柄短劍,在半空中形成特殊的陣型,朝對方攻去。


    法寶相碰,發出刺眼的光芒,三條人影倏地聚到一起,幾乎打成一片。


    不肯交那就搶,這話聽著多耳熟,任軒當初就用這話逼迫秦母,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已然被忽視的秦宛宛默默向後退著,漸漸遠離打得不可開交的三人。就算他日毒發身亡也比被抓去陽炎宮好,誰知道他們會用什麽手段對付她,到時候豈不是生不如死?


    任軒發現秦宛宛的舉動,卻又被兩個魔修纏著脫不開身,情急之下,反手就往她逃跑的方向打出一道光刃。秦宛宛大驚,偏生越慌越亂,腳下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卻是因禍得福,剛好將光刃避了過去。


    一擊不成,任軒決定痛下殺手。師父隻讓他將人帶迴去,也沒說非要活著不可,到時候將她的死推給魔修,自己頂多受點責罰,倘若讓她逃走,那就絕不是受罰那麽簡單了。


    他擋下潮水般的攻勢,嚷道:“東西在那丫頭手上,別讓她逃了!”


    兩魔修動作一頓,多次的聯手交戰,他們早已達成默契,連話都不用多說,男修繼續對付任軒,女修則迅速朝秦宛宛飛去。手中軟劍速度更快,目標直指她的雙腳。


    “哧——”


    腳腕上被劃開兩道血痕,鮮血直流。秦宛宛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即便希望渺茫,仍舊忍住劇痛,硬撐著站起。隻是那軟劍在她腳邊轉了一圈,猛然收緊,將雙腳牢牢捆住,再邁不開步子。


    忽然,一陣風從麵上拂過,本該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修卻沒有出現。秦宛宛微微睜大雙眼,驚奇地發現,麵前正飛旋著一把煙青色綢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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