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紅衣主教相貌出眾,大紅袍又穿得規矩,隻由於他耽誤了演出而去噓他,當然有失公正,而且品味也太低級了。


    於是,他入場了,臉上露出大人物天生對待平民百姓的那種微笑,向觀眾表示致意,並若有所思地款款向他的猩紅絲絨坐椅走去。他的隨從——要是在今天,可稱之為主教和住持組成的參謀部——跟著一齊湧入了看台,正廳的觀眾不由更加喧鬧,益發好奇了。人人爭先恐後,指指點點,指名道姓,看誰至少能認出其中一個人來;指出哪一位是馬賽主教大人阿洛代,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哪一位是聖德尼教堂的教務會會長;哪一位是聖日耳曼-德-普瑞教堂的住持羅爾·德·列皮納斯,就是路易十一的一位情婦的放蕩哥哥。所有這些名字說出來,都是張冠李戴,怪腔怪調。至於那幫學子,罵不絕口。這一天本來是他們的好日子,他們的狂人節,他們尋歡作樂的日子,法院書記和學堂學子一年一度的狂歡節。沒有什麽勾當在這一天是不合法的,是不神聖的。況且人群中還有不少瘋瘋癲癲、愛嚼舌頭的女人,諸如綽號叫“四個利弗爾”的西蒙娜啦,阿妮絲·卡迪娜啦,蘿比娜·皮埃德布啦。既是一個如此愜意的日子,又有這般令人愉快的教會人士和煙花女子為伴,起碼也得隨便罵上幾句,詛咒上帝兩聲,難道不應該嗎?因此,他們是不會坐失良機的。於是就在喧囂聲中,褻瀆神明的髒話,荒唐不經的粗話,烏七八糟,亂哄哄一片,可怕極了:那幫教士和學子,由於害怕聖路易打火印的烙鐵,一年到頭都把舌頭鎖得牢牢的,難得今天,個個舌頭都解脫了出來,七口八舌,嘈雜不堪。可憐的聖路易,他們在你的司法宮裏是怎樣嘲弄你的呀!他們各自在剛進入看台的人當中選一個對象進行攻擊,或是穿黑道袍的,或是穿灰道袍的,或是穿白道袍的,或是穿紫道袍的。


    至於約翰·弗洛羅·德·莫朗迪諾,作為副主教的弟弟,便放膽攻擊穿紅道袍的,放肆的目光緊盯著紅衣主教,扯開喉嚨唱著:道袍浸透了美酒!


    我們在這裏毫不掩飾地敘述這些細節,目的是為了給看官以啟迪,其實在當時,全場一片嘈雜聲,壓過了教士和學子們的叫罵聲,所以叫罵聲還沒有傳到專用看台,便已經消散了。何況紅衣主教聽到了也不會有動於衷的,這一天恣意放肆妄為本是風俗習慣。再說,從他心事重重的神色上便可以看出他另有揪心的事,它如同影子緊跟著他,隨他一起步入了看台。這揪心事,就是弗朗德勒使團。


    並非由於他是深謀遠慮的政治家,也不是由於他在操心表妹勃艮第的瑪格麗特公主和表弟維也納的儲君查理殿下的這樁婚事會有什麽後果。奧地利大公與法蘭西國王這種徒有其表的親善關係能維持多久,英格蘭國王如何看待自己的公主被人瞧不起,這一切紅衣主教大人並不擱在心上,每晚照舊暢飲夏伊奧的王家美酒,卻沒有料到正是這種酒(當然是經過庫瓦蒂埃醫生稍加查驗並改變其成分),日後路易十一熱誠地贈送了幾瓶給愛德華四世,忽然某天早晨它竟替路易十一把愛德華四世清除了。奧地利公爵大人萬分尊敬的使團並沒有給紅衣主教帶來任何這類的憂慮,而是從另一方麵使他心煩。我們在本書第一頁已約略提到,他,波旁的有理,卻不得不歡宴和盛情款待這班無名之輩的小市民;他,紅衣主教,卻不得不歡宴和盛情款待這班芝麻綠豆官;他,法蘭西人,生性快活的座上賓,卻不得不款待這些窮喝啤酒的弗朗德勒人;而且最難堪的是這一切都在大庭廣眾之間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上述種種,叫紅衣主教大人怎麽受得了!誠然,這也是為了討好王上,他平生最倒胃口的一次故作姿態罷了。當監門洪亮的嗓門通報奧地利大公的特使大人們駕到,紅衣主教隨即轉身朝向那道門,擺出一副舉世無雙的姿態,說有多麽優雅就有多麽優雅(這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不用說,全場觀眾也都掉頭望著。


    這當兒,奧地利的馬克西米連的四十八位禦使蒞臨了,為首的是篤奉上帝的十分可敬的神甫、聖貝廷教堂的住持、金羊毛學院的學政約翰,以及根特的最高典吏雅克·德·古瓦即多比先生;他們分成兩個兩個走進來,個個都是一副莊嚴的神態,恰好與波旁的查理身邊那班活躍的教士隨從成為鮮明的對比。大廳裏頓時一片寂靜,但竊笑聲不時可聞:這些賓客一個個都不露聲色地向監門自報姓名和頭銜,監門再把他們的姓名和頭銜胡亂通報一氣,再經群眾七口八舌一傳,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大家一聽到那個個離奇古怪的名字和種種小市民的頭銜,忍不住都悄悄笑了。他們是:魯文市的判官盧瓦·羅洛夫先生,布魯塞爾市的判官克萊·德·埃杜埃德老爺,弗朗德勒的議長保爾·德·巴歐斯特老爺,即瓦米澤爾先生,安特衛普市的市長約翰·科爾甘斯先生,根特市法院的首席判官喬治·德·拉莫爾先生,該市監察院的首席判官蓋多夫·旺·德·哈熱先生,以及比埃貝克的領主先生、約翰·皮諾克、約翰·狄馬澤爾,等等,等等,等等;典吏,判官,市長;市長,判官,典吏;個個身體直挺挺的,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舉止生硬刻板,身著絲絨和錦緞的盛裝豔服,頭戴黑天鵝絨的披風帽,帽頂上飾著塞浦路斯金線做成的大絡帽纓。總之,一個個都是弗朗德勒人和善的相貌,端莊嚴肅的臉孔,活像倫勃朗在他那幅名畫《夜巡》中以黑色背景為襯托,用那樣強烈、那樣莊重的色調,所突出刻劃的那一類弗朗德勒人的麵孔;一個個額頭上仿佛銘刻著奧地利大公馬克西米連在詔書中所說的話:他有理由完全信任他們,深信他們的理智、勇敢、經驗、忠誠和高尚品德。


    然而有一人是例外。此人長著一張精明、聰慧,狡詐的麵孔,兼有猴子般嘴臉和外交家相貌的一種麵容。紅衣主教一見,趨前三步,深鞠一躬。其實,此人的大名隻不過是根特市的參事和靠養老金過活的紀約姆·裏姆。


    此人是什麽角色,當時很少人知曉。此人可是稀世之天才,若處在一個革命時代,準會光芒四射,成為叱吒風雲的頭麵人物。然而在十五世紀,隻能是偷偷摸摸搞些詭計罷了,如聖西蒙公爵所雲,在破壞活動中生活。此外,他很受歐洲第一號破壞家的賞識,同路易十一合搞陰謀是家常便飯,經常染指王上的秘密勾當。這一切,當時的觀眾全然不知,隻是看見紅衣主教對這個病容滿麵、酷似弗朗德勒典吏的人物那樣彬彬有禮,感到十分驚奇。


    四雅克·科珀諾爾君


    根特的那位領養老金的使節和紅衣主教大人低彎著身體相互揖拜,又用更低的聲音寒暄了幾句。此時出現一個人,身軀魁梧,臉龐寬大,肩闊膀圓,同吉約姆·裏姆並肩走進來,就好比一條猛犬走在一隻狐狸旁邊。他頭戴尖頂氈帽,身穿皮外套,被周圍綾羅綢緞一襯托,像汙斑似地顯得十分惹眼。


    監門以為這是哪個馬夫暈頭轉向摸錯了門,便即刻把他攔住:


    “喂,朋友!不許過!”


    穿皮外套的大漢用肩一拱,把監門推開了。


    “你這個家夥想幹什麽?”他張開嗓門大喝了一聲,全場觀眾都側耳聽著這場奇異的對話。“你沒長眼,沒看見我是跟他們一起的?”


    “尊姓大名?”


    “雅克·科珀諾爾。”


    “尊駕身份?”


    “賣襪子的,商號三小鏈,住在根特。”


    監門退後了一步。通報判官和市長,這倒還將就,可是通報一個賣襪子的,可真難辦。紅衣主教如坐針氈。全場觀眾都在聽著,看著。兩天來,主教大人費盡心機,竭力調教這些弗朗德勒狗熊,好讓他們能在大庭廣眾麵前稍微可以見得人。可是,這紕漏糟透了。倒是吉約姆·裏姆,始終帶著狡黠的笑容,走近監門跟前,悄悄給他提示道:


    “您就通報雅克·科珀諾爾君,根特市判官的書記。”


    “監門,”紅衣主教接著話茬高聲道,“趕快通報雅克·科珀諾爾君,著名根特城判官的書記。”


    這下子可出了差錯。要是吉約姆·裏姆獨自一個倒可以掩蓋過去,可是科珀諾爾已經聽到紅衣主教的話了。


    “不對,他媽的!”他吼叫著,聲如雷鳴。“我,雅克·科珀諾爾,賣襪子的。你聽清了嗎,監門?不多也不少,貨真價實。他媽的!賣襪子的,這有什麽不好!大公先生不止一次到我襪店來買手套哩。”


    全場爆發了一陣笑聲和掌聲。在巴黎,一句俏皮話總是立即得到理解,因而總是受到捧場的。


    我們還應插上幾句:科珀諾爾是個平民,而他周圍的觀眾也是平民,因此,他們之間思想溝通有如電流之迅速,甚至可以說意氣相投,同一個鼻孔出氣。弗朗德勒襪商當眾給宮廷顯貴們臉上抹黑,這種傲慢的攻擊在所有平民百姓的心靈中激起了某種難以言明的尊嚴感,這種感覺在十五世紀還是模糊不清的。這個襪商剛才竟敢頂撞紅衣主教大人,可真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有些可憐蟲習以為常,連給紅衣主教擎衣牽裾的聖日芮維埃芙住持的典吏的幾個捕頭的那班奴仆,也都對他們畢恭畢敬,俯首貼尾,所以一想起來心裏挺痛快的。


    科珀諾爾高傲地向主教大人打躬,主教大人連忙向路易十一也畏懼的萬能市民還禮。隨後,正如菲利浦·德·科米納所稱之為賢人和滑頭精的吉約姆·裏姆,麵帶譏誚和優越感的笑容,注視著他倆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主教大人十分狼狽,憂心忡忡,而科珀諾爾泰然自若,躊躇滿誌,也許還暗自思忖,說到底他那襪商的頭銜並不比其他頭銜遜色,而他前來替其議婚的瑪格麗特公主的母親瑪麗·德·勃艮第,對紅衣主教說不定比不上對襪商的懼怕哩,因為能夠把根特人煽動起來反對魯莽漢查理的公主的那班嬖寵們,並不是什麽紅衣主教;當弗朗德勒的公主親自跑到斷頭台下哀求民眾寬饒他們時,一句話就可以增強群眾的意誌,不被她的眼淚和懇求所動的,也不是什麽紅衣主教;可是,襪商隻要抬一抬他穿著皮外套的胳膊肘,就可以叫兩個人頭落地:吉·德·安貝庫和吉約姆·於果內兩位赫赫有名的老爺!


    但是,對於可憐的紅衣主教來說,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與這般沒有教養的人為伴,看來這杯苦酒非飲到底不可了。


    看官也許還沒忘記那個厚顏無恥的叫花子,就是序詩剛一開始,便爬到紅衣主教看台邊沿上的那個乞丐吧?即便這些顯貴駕到,他也沒有鬆手爬下去溜走;當上層教士們和使臣們紛紛入座,活像弗朗德勒鯡魚一般緊挨著坐在看台的高靠背椅上,他擺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架式,索性把兩條腿交叉擱在柱頂盤下楣上麵。其蠻橫無禮,世所罕見,但起初並沒有人發現,大家都把注意力轉向別處去了,而他,對大廳裏發生的事情也全然不知,隻見他搖頭晃腦,一副那不勒斯人無憂無慮的神情;仿佛出自某種機械慣性的作用,在喧闐中不時一再喊著:“請行行好吧!”誠然,在全場觀眾中,可能唯有他獨自一個人不屑掉頭去瞅科珀諾爾和監門的爭執。然而,說來也真湊巧,根特這位已經取得民眾強烈好感並成為眾目注視中心的襪店老板,恰好走過來坐在看台的第一排,不偏不倚正在乞丐頭頂上方。這位弗朗德勒的使節,仔細察看了一下眼皮底下的這個怪物,親熱地拍了拍他破爛衣服下的肩膀,大家一看,吃驚可不小呀。乞丐猛然一迴頭,兩張臉孔頓時流露出不勝驚訝、心領神會、無比喜悅的神情。隨後,全然不顧在場的觀眾,襪商和病鬼手拉著手,低聲細語攀談起來。這時,克洛潘·特魯伊甫的破衣爛衫襯托著看台上的金線錦鍛,就像一條毛毛蟲爬在一隻桔子上一般。


    看見這新鮮的奇特景象,觀眾欣喜若狂,大廳裏一片嘈雜聲,紅衣主教立即覺察到是怎麽一迴事了。他稍微欠了欠身,但從他的座位上隻能隱約看到一點兒特魯伊甫身上那件見不得人的寬袖衣衫,自然而然以為是乞丐在討乞。這樣膽大包天,教紅衣主教氣炸了,喊道:“司法宮典吏大人,快給我把這個怪物扔到河裏去!”


    “他媽的!紅衣主教大人!”科珀諾爾仍然握著克洛潘的手,說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


    “絕了!絕了!”喧鬧的群眾嚷道。從此,如同菲利浦·德·科米納所言,科珀諾爾君在巴黎也像在根特一樣,深受民眾的信任,因為這樣氣概的人如此目無法紀,一定深得民心的。


    紅衣主教一聽,氣得緊咬嘴唇。他側頭對身旁的聖日芮維埃芙教堂的住持低聲說:


    “這就是大公殿下派來給瑪格麗特公主議婚的滑稽可笑的使節!”


    “大人閣下同這班弗朗德勒豬玀講禮節,那是白費心。”住持應道。“珍珠擺在豬麵前。”


    “倒不如說,豬在瑪格麗特之先。”紅衣主教微笑地答道。


    聽到這些文字遊戲,所有身披架裟的朝臣們個個樂得心醉神迷。紅衣主教頓時心情稍微輕鬆一些,總算同科珀諾爾扯平了,他的調皮話也得到了捧場。


    現在,我們不妨用今天時行的說法,對看官中間那些有能力歸納形象和意念的人不妨問一聲,當我們打斷他們原先的注意力時,他們對司法宮平行四邊形大廳裏的情景是否有個清晰的印象。大廳中間,背靠西牆,是一座鋪著金色錦緞的華麗大看台。那些神情嚴肅的人物在監門高聲通報下,從一道尖拱形小門,一個接一個地步入看台。看台的頭幾排長凳上,已經坐著好多貴人,頭上戴的帽子或是貂皮的,或是絲絨的,或是猩紅綢緞的。在肅穆莊嚴的看台周圍、下方和對麵,到處是黑壓壓的人群,到處是一片喧豗。民眾的千萬雙眼睛注視著看台上的每一張臉孔,千萬張嘴巴交頭接耳說著看台上每個人的名字。這種情景確實稀奇,值得觀眾注目。


    然而,在那邊,大廳的盡頭,那上排有四個五顏六色的木偶、下排也有四個木偶的台子,究竟是什麽玩藝兒?台子的旁邊,那個身穿黑布褂兒、臉色蒼白的人,到底是誰?唉!親愛的看官,那是皮埃爾·格蘭古瓦及其演出序詩的戲台。


    我們大家都把他丟到腦後去了。


    而這恰恰是他所擔心的。


    紅衣主教一入場,格蘭古瓦就一直坐立不安,千方百計想挽救他序詩的演出。先是吩咐已停頓下來的演員繼續演下去並提高聲音,可是眼見沒有一個人在聽,索性叫他們停演了。停演已有一刻鍾之久,他一直不停地跺腳,不停地奔忙,不停地唿喊吉斯蓋特和莉葉娜德,不停地鼓動周圍的人要求序詩演下去。可是這一切努力全付諸東流了。沒有一個人把視線從紅衣主教、禦使團和看台上移開:看台成了各個視線輻湊的巨大圓圈的唯一圓心!我們還得遺憾地指出,當紅衣主教大人駕臨,把大家注意力都可怕地分散開的時候,序詩的演出已開始叫觀眾有點膩煩了。說到底,看台也罷,戲台也罷,演的都是同一出戲:耕作和教士的衝突,貴族和商人的衝突。而且,格蘭古瓦給打扮得怪裏怪氣,穿著黃白相間的大褂,塗脂擦粉,不倫不類,文縐縐用詩句說話,許多人與其觀看這個稻草人,老實說,倒不如看一看在弗朗德勒使團中,在小教廷中,在紅衣主教的紅袍下,在科珀諾爾的外套下,那班在唿吸、在活動、在相互碰撞的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話說迴來,我們的詩人看到觀眾稍微恢複了平靜,就計上心來,這本來倒可以挽迴敗局的。


    “先生,要是從頭開始如何?”他轉身對身邊一個神色看上去很有耐心的大胖子說道。


    “什麽?”那個胖子說。


    “喔!聖跡劇唄。”格蘭古瓦應道。


    “隨您的便。”胖子說。


    聽到這種半真半假的讚許,格蘭古瓦覺得足夠了,遂親自上陣,盡可能把自己與群眾混同起來,高喊起來:“從頭再演聖跡劇!從頭再演!”


    “見鬼!”磨坊的約翰說。“那邊,頂裏頭他們到底在嚷叫什麽?”(因為格蘭古瓦嗓門特響,聽起來像好幾個人在叫似的。)“學友們!你們說,聖跡劇不是演完了嗎?他們還要從頭演,這可不行。”


    “不行!不行!”所有學子全嚷叫起來。“打倒聖跡劇!打倒!”


    可是格蘭古瓦使出渾身解數,喊得更響了:“從頭演!從頭演!”


    這些叫嚷聲引起了紅衣主教的注意,便向幾步開外一個穿黑衣的大漢說:


    “典吏先生,那些鬼家夥莫非關禁在聖水瓶裏,才哇啦哇啦叫得那麽兇?”


    司法宮典吏是一種兩棲性法官,一種司法界蝙蝠,既屬老鼠,也屬鳥類;既是判官,也是武士。


    典吏走到主教大人跟前,提心吊膽,唯恐大人不悅,結結巴巴向大人解釋民眾失禮的原委:大人尚未駕臨,正午已


    到了,演員迫不得已,隻好沒等尊駕蒞臨便開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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