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迪奧猛的大叫出聲,一下子蹦了起來。


    寂靜。


    沒有火焰炙烤木料的吱吱聲,沒有驚慌失措的唿喊慘叫聲,什麽都沒有……


    睜開眼睛。


    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上麵有著一個由繁複線條構成的巨大圖案,有些熟悉。


    低下頭,迪奧頓時一怔,自己所處的是一個下凹型的半圓形階梯教室中,位於圓心點位置的講台上,那個中年人正死死的盯住他,憤怒正以肉眼可見的效果在他的體內的積聚,那如同拉風箱般的胸口起伏程度令所見之人都擔心會不會就此爆裂開來,而他的鼻孔也這強大的唿吸力量作用下撐得更大,讓迪奧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頭被紅布挑釁的公牛。


    下意識的避開這中年人憤怒的注視,迪奧環視左右,原來自己周圍還有很多學生,都坐在書桌後。此時他們同樣都看著迪奧,迪奧可以清晰的感覺出那些目光中所包含的驚愕、同情、嘲笑等意味。


    對於沒有什麽社會經曆的學生來說,這種被圍觀性的注視可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但對於遇見過太多類似經曆的迪奧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此時他所想搞明白的是這裏是哪?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迪奧·加洛斯,出去!”


    中年人的怒吼打斷了迪奧的思緒,但迪奧依舊處於迷茫的狀態下,把茫然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中年人身上,卻還是傻傻的站著沒動。


    眼見中年人又要爆發出又一輪更高潮的憤怒,迪奧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動了,視線順著看了過去,原來是坐在自己身邊的一個體型瘦小的學生正在拉自己的衣角,並輕聲的說道:“迪奧,別楞著了,先出教室,要不蘭斯老師再發飆,你就要麻煩了!”


    “哦。”


    迪奧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身體好像自然反應一樣的做出了離開座位的動作,然後順著走道走出了教室,當他迴過神來之時,他已經站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因為是上課時間,走廊上並沒有其他人,顯得很是空蕩。


    走廊對麵是一排透明的玻璃窗,明亮而又刺眼的陽光從外麵射了進來,在水磨石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個不同形狀的光斑。迪奧下意識的走到了窗前,陽光順勢爬上了他的臉龐,一陣溫暖的觸覺便順著臉部皮膚浸入了他的大腦中樞。


    他有些茫然的眼神頓時清醒了許多,抬起手擋住射入眼簾的耀眼陽光。


    透明的玻璃上,倒映著一個年輕人有些模糊的削瘦臉龐,對於迪奧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摸玻璃上的影像,忽然發現有些不對,他的手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白皙了?要知道他的職業是考古,大多數時間一直在野外工作,導致原本白皙的皮膚早就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難道……


    他向外看去,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在對著教學樓這一側的最外麵還拉著幾條橫幅,其中最外麵也是最顯眼的橫幅上麵寫著“蒼白聖鹿高級學院全體上下感謝校友貝克男爵的慷慨解囊”這些大字。


    蒼白聖鹿高級學院……那是他渡過整個中學生涯的地方。


    迪奧腦中的齒輪被撥動了一下,一幕幕遙遠的場景在他腦海中閃現,那是屬於他青春時代的珍貴記憶。


    “這算是什麽?我重生了?還是幹脆那隻是一場夢?”他覺得腦子有些混亂,前一刻的死亡還曆曆在目,但下一刻就是寧靜安詳的校園生活,這一切結合在一起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


    可能是因為眼睛對於陽光的照射有些適應了,也或許是光線的角度產生了變化,使得他在窗玻璃上看見自己的影像愈發清晰了。


    玻璃上顯示出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男生,黑色頭發黑色雙眸,身材有些纖細,穿著黑底白紋的修身校服,整體氣質顯得偏文弱,唯有雙目清亮,給他平添了一些神采,但總體而言他還隻是一個扔進人群裏就找不出來的那種普通人。


    迪奧沉默的看著倒映出的自己,如此的年輕,如此的青澀,一時間無數的記憶在腦中不斷流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鬧耳的鈴聲將他的思緒拉了迴來。


    下課了。


    迪奧轉過身,麵向他之前所在教室的大門,幾秒鍾後,門被推開,神色嚴肅的蘭斯老師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走廊裏孤零零的迪奧,眉頭微微蹙起,但什麽都沒有說,踏著宛如時針般準確刻板的步伐從迪奧身邊走過,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前方的拐角後。


    在迪奧記憶裏,因為兩人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隻是大致記得蘭斯老師是一個很刻板的人,為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但人品是有口皆碑的正直,在學校的風評倒是很不錯。這樣也好,這種老師並不會記恨迪奧今天打擾他上課的事,在他看來迪奧犯錯,而他將其當場逐出教室已經算是懲罰了,這事就此揭過了。


    蘭斯老師離開沒多久,教室裏就熱鬧了起來,學生們紛紛魚貫而出。當他們走出教室看到迪奧的時候,大多露出的都是好笑的神色,不過沒什麽人主動和他說話,顯然和他的關係並不怎麽近。


    這種情況倒是讓迪奧找迴不少關於他中學時光的迴憶。


    記得當年的他學習成績平庸,體育也一般,個性還頗為孤僻怪異,屬於那種未來同學聚會別人連名字都記不住的那種人,根本靠不上班裏的主流圈子,跟他關係還行的同學一隻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到了下一節課開始的時候,他才有些清醒過來,坐在教室的一個角落,一邊聽著台上的老師講課,一邊開始將現在所掌握的信息進行梳理。


    “首先,能夠肯定的是我迴到的是高一時候,年齡是十六歲。”迪奧翻看著從上衣口袋裏找出的學生證,上麵記錄著他的入學信息。


    “……而出事那天正好是我二十五生日,這麽說,還有九年左右時間……”


    原本迪奧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一路也是按照一個很普通人的生命軌跡完成了進學、畢業、就業各個階段,除了他選擇了考古這個偏冷門的職業外,他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平淡,沒有曲折。


    在家庭方麵,他父親是本市一家足球俱樂部的青訓主管,母親是同屬於該俱樂部的醫療組長,家庭收入算得上水準之上。另外他還有一個比他小上一歲的妹妹,隻是對比他這個平庸的哥哥,妹妹莉莉婭完全是另一個極端,可以說她從小到大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容貌耀眼,成績拔尖,體育全能,畢業後直接被國際刑警組織破格招入,之後更是屢獲功勳一路高升,二十出頭就成為了國際刑警組織下屬特別行動隊的分隊長之一,可謂是天生的人生贏家。


    對比這個優秀到讓他連自卑都產生不了的妹妹,迪奧隻是一個普通到極點,偶爾會有點小幻想的平凡人,而他之後的生活軌跡也正是如此,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未來的生活就會這樣毫無波瀾的走過,等到年老的時候找個博物館或者古物鑒定的輕閑工作度過餘生。


    可就在他二十五歲生日那天,當他匆匆告別所屬考古團隊,趕到家中準備和家人一同慶生的時候,迎接他的竟是包括他父母在內的滿地死屍以及措不及防的攻擊。


    迴想那個可怕的夜晚,雖然從他進屋到被殺隻有短短一瞬間,可這段記憶卻異常的清晰,甚至可以讓他迴憶出每一個細節。記得當時攻擊他的是一個身著寬大黑袍的人,從兜帽中露出的臉上帶著啞光的金屬麵具,連性別都分不清楚,不過他還是能夠從中獲得不少的信息,比如那黑袍的款式很是類似於他見過的某些宗教信徒所穿的正式教服,黑袍背後的位置都有個一個巨大的天枰圖案,而地上躺著的幾具和襲擊者同樣打扮的屍體,看起來,這些襲擊者應該屬於某個教派或者隱秘組織。


    那時候屋內裏並不隻有迪奧遭遇了攻擊,在更裏麵些的房間裏,他的妹妹莉莉婭同樣正在和幾個黑袍人進行激烈的交鋒,他還隱約聽到了黑袍人說的什麽代價什麽報複之類的話語,再結合莉莉婭的職業,迪奧猜測這一切的源頭很可能和莉莉婭有關,搞不好就是莉莉婭以及背後的國際刑警組織和這些黑袍人所屬的組織發生了衝突,導致黑袍人將報複目標對準了莉莉婭的家庭。


    等等……


    迪奧突然想到了一個疑點,要知道他由於考古工作的特殊性,很早就開始進行過針對性的體術訓練,再加上二十五歲的他體能正處於一個男性最黃金的時期,多的不說,一個人打四五個青壯年是絕對沒問題的,可這樣的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的就被黑袍人擊殺,就像是成年人揍小孩一樣,估計就算當時他帶著槍都沒用。可另一方麵,莉莉婭卻能一人應對多個黑袍人的攻擊,並且當時地上的屍體除了年邁的父母外均是黑袍人一邊的,也就是說她當時根本沒有幫手,一人對那麽多黑袍人,不但沒有被打垮,還反殺了多個敵人,排除掉攻擊迪奧的是大boss而圍攻莉莉婭的是小嘍囉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答案,那麽剩下的可能就是莉莉婭的個人實力實在太過強悍了。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死亡前的錯覺,迪奧覺得當時他似乎看到了莉莉婭和黑袍人交手時引發的奇怪景象,就像是某種能量的波動在空氣中實體化了,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故事,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可能對於莉莉婭和黑袍人的估計還要提高很多。


    迪奧知道莉莉婭從小就很厲害,一直是學院裏古武社的精英成員,而他們兄妹倆發生衝突時他從來就是被鎮壓的那一個,沒有任何一次意外。但這些厲害歸厲害,卻還在迪奧的理解範圍之內,可從這次戰鬥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莉莉婭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範疇。


    此時老師的講課內容已經完全被迪奧忽略了,一心一意的分析著心中的疑點和線索,還好他的座位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而他本身也不是那種引人關注的學生,因此一時間倒也沒有人來打擾他。


    “很顯然,莉莉婭絕不是普通人,那麽她是一直這麽厲害嗎?不,絕不可能,記得有一年……讓我想想,就是今年,是在秋天還是冬天?反正是幾個月後,我和她大吵了一次,還動手了,那時候她也就是有一定的體術基礎而已,後來我們之間就開始很少交流了,當時她應該剛剛升入高中部,那麽應該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讓她變得那麽厲害。對了,我有一次聽父親說過,說在高中即將畢業並選擇大學的時候,莉莉婭曾經有收到過國際刑警組織直屬警探學院的入取通知,隻不過她後來拒絕了而選擇去了伯恩斯坦大學,這麽說來,那時候國際刑警組織就注意到她了,可是能被這麽大的組織給注意到,顯然之前已經發生過什麽了,將這些線索全部聯係起來,那麽如果有什麽事情發生而導致她出現改變的話應該就是在高中的這三年間了,這個可能性超過百分之八十……”


    對於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親人,雖說從懂事後他和莉莉婭的關係就不算太好,但還是會在不經意間默默的關注對方,所以當他開始迴憶時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找出很多有關對方的清晰記憶。


    “既然莉莉婭有這種能力,顯然她平時的工作絕不會像她說的那樣隻是追捕一些普通的跨國逃犯,或者說不僅僅是,她所處的應該是我們常人所看不見的世界的另一麵。以前聽考古隊裏的前輩在酒醉後吹噓這世界上存在一些很神秘的組織,擁有難以想象的能力,有的甚至比國家存在的曆史都要長,他們從不和普通人接觸,有著他們獨特的世界,做我們這一行的偶爾會和那種組織產生聯係,但千萬別得罪他們,否則就算是政府都保護不了我們。當時我還聽的將信將疑的,現在看來,那個前輩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不然哪裏會一下子碰上那麽多能讓專門訓練過的自己都毫無抵抗能力的高手?要知道自己又不是沒有在野外和別人幹過架,甚至都和盜墓賊發生過戰鬥,但也從來沒有見到過黑袍人這種強手,還不是一個兩個的。”


    把思緒理清後,迪奧忽然發現自己原有的世界觀其實不過是海市蜃樓,其實世界的真麵目隻是對著自己敞開了一條細縫而已。


    “不過也沒什麽值得太驚奇的,連我身上都發生了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那麽這樣的真實又有什麽不可以接受的呢?”


    迪奧右手握緊,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從肌膚下麵傳遞而來的屬於年輕人的活力。


    “想要避免九年後再出現那副場景,那麽我就必須做些什麽,不過我一個普通人能做些什麽呢?想要做撬動這個世界的鐵棍,那麽我就必須擁有相應的能力,這……我能做到嗎?”


    迪奧低聲喃喃自語著,雖然語氣中帶著些懷疑和惶恐,但在更深一些的地方卻是那隱隱的興奮。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嗎?原來的世界太無趣了,現在變得多姿多彩一些難道不好嗎?而且難道我還有退路嗎?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看著父母被殺,家庭被毀滅,而自己像個老鼠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惶恐終日來苟活下去,難道我迴到這裏就是最終做出這麽一個選擇?”


    迪奧輕輕的笑了起來,不用迴答,他已經有了答案,堅定不移。雖然他過去的人生平凡,但他的心卻一直期待著一種改變,一種超越,這是源自他刻在骨頭裏的不安分,否則原來的他也不會選擇去做考古這項帶有不確定風險的工作。


    就在他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忽然間,他的眼前一黑,隨後便看到了一塊石板。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石板瞬間便被金色的火焰給包圍了,接著石層被火焰燒化,露出了一本書籍的模樣,而幾乎同時,無數信息流宛如洪水一般衝入他的腦中。


    隻是刹那間,他便明白了他為什麽會重生的真正原因。


    在死的那一刻,他身上還帶著一塊剛剛從一處新發現的遺跡中找出的石板。對比遺跡裏那些精致的古文物和貴重器皿,這個刻著些奇怪符號的不起眼石板收藏價值不太高,按照他所在考古隊的規矩,每個成員都能選一件沒什麽價值的物品當作紀念,迪奧當時覺得這塊也就手掌大小的石板很是順眼,於是便選了它,沒想到它會最終促成了他的重生,還給他指出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在擁有了敬畏之心後,文明便開始了。”


    迪奧眼前的景象猛然一變,然後他就看到烈日之下,一群密密麻麻到一眼看不到邊的原始人正對著一個宏偉的金字塔形建築虔誠叩拜著,而金字塔頂端的平台處,一個穿著華麗獸皮衣物像是祭祀的原始人獨自一人圍著一團巨大的篝火癲狂的舞動著,而篝火之上則憑空漂浮著一本不知用什麽材料製成的金色書冊。隨著祭祀的一舉一動,他和書冊之間空氣都產生了扭曲,向著周圍散發著一絲絲的金紅色光芒,仿佛讓整個平台上方都燃燒了起來。


    初始之書,這是這本被掩埋了千萬年的書冊的真正名字。


    所有景象消散一空,迪奧眼前再次出現了課堂的模樣。這時他才緩緩的長舒了一口氣,剛才初始之書所帶來的幻境讓他仿佛體內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甚至他懷疑時間再長一點的話,搞不好整個人都會燒成焦炭。


    光是純粹精神上的影響就那麽大了,要真是修煉起來,最終會達到哪個地步?


    對此,他非常的期待。


    “迪奧先生!請站起來!你能解釋下你一個人在那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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