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殺人嫌疑犯一個是國公世子,一個是侯爺世子,都不是四品官惹得起的,京兆尹頭痛不已。


    韓夫人口沫橫飛罵著,京兆尹放人不是不放人也不是,看到季唯進來,登時如遇救星,不等季唯開口,就提出死者剛由刑部斷過案,此案與驚馬案有關連,要轉給刑部。


    季唯點頭應下,一言不多講,漠淡的眼神看向韓夫人。


    韓夫人激淩淩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就捂住臉頰,嘴巴動了動閉上了。


    京兆尹喊差役準備擔架抬死者,等候的同時,季唯向京兆尹要過手套半蹲了下去驗屍。


    薑糼容緊張地看著。


    季唯心無旁騖專注認真,查得很仔細。


    約一刻鍾後季唯站了起來,衝薑糼容微微揚眉,眼神柔軟。


    這是表示李昂沒事,薑糼容被季唯無言的體貼和高超的查案能力摧營拔寨似酥倒,隻覺季唯真是漂亮得不像話迷人極了。


    季唯還在看她,薑糼容猛地迴神,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想說什麽,末了,也不知哪根弦拔動,抿唇一笑,衝季唯拋了個媚眼。


    季唯的眸子瞬間漆黑明亮,飛快地閃開不敢和薑糼容直視,又很快轉迴來偷看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有些僵硬,傻傻的像隻無措的小兔子。


    “季大人,怎麽樣?”京兆尹問道。


    季唯眉間無措頃刻不見了,換了清冷肅然,言簡意賅道:“還需詳察。”


    他不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嗎?怎麽?薑糼容腦子一轉,暗讚,季唯看著沒有心機,官場上卻還是懂轉彎抹角的,他雖然查出來了,可此時若說出來,會令查了許久沒查出真相的京兆尹很沒麵子。


    差役抬了擔架過來,季唯對李昂和孟沛陽道:“請兩位跟本官走一趟刑部。”


    “為何?”孟沛陽傲然道:“你已經查出真相來了,我和雲起是清白的,還擺什麽官架子,非得要我們跟你到刑部去。”


    季唯秀致的臉龐赤紅,薑糼容見季唯被戳穿尷尬,怒了,孟沛陽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她不假思索就一腳踩上孟沛陽的腳板。


    薑糼容踩完了,眼角瞥到季唯緊張地看她,高夫人滿眼的不讚同,悟了過來,這是大庭廣眾之間,自己的行為忒孟浪了。


    好在,孟沛陽私下裏無恥之極,這時挨踩卻靜靜沒出聲。


    “季大人,你已經查出真相了?”京兆尹很驚奇。


    給孟沛陽戳穿了沒必要再委婉,季唯唔了一聲,道:“查出來了,死者不是他殺,是死於溺水而亡。”


    季唯指向死者一一解說:“大人請看,死者兩手拳曲,手指甲和腳罅縫都有泥沙,肚腹鼓脹,拍著咕咕響裏麵脹滿了水,口鼻內可見水沫和淡色血汙,頭臉和身上有搕擦損處,這是活著溺水而亡的特征。若是被人毆打殺死後扔入水中的,則肚腹不脹水,口眼開兩手鬆散,五官沒有水沫血汙,指爪罅縫也沒有沙泥,兩手不拳縮,此是因下水時已失去意識沒有生命力,沒有活人為求生所做的一切舉措。


    且,大人請看,死者身上鬥毆產生的傷痕均不是致命傷,傷痕極淺……”


    季唯在眾人猶疑的目光中侃侃而談,末了道:“死者不是李昂和孟沛陽打死的,除了這些證據,再傳喚鬥毆時目睹的人來,亦可見分曉。”


    孟沛陽和李昂是前日在刑部判案後出了刑部與那死去的壯漢鬥毆動拳腳的,要找幾個人講述當時的場麵不難,刑部當差的就有人看到,京兆尹當即命人去傳人,不多時,來了三個刑部差役。


    “這人不可能是李大公子和孟公子打死的。”三個差役異口同聲,“李大公子和孟世子不是他的對手,前天兩個人一起上還挨了這人不少拳腳。”


    李昂有些赧顏,垂著腦袋道:“我說了好幾遍人不是我和沛陽打死,我和沛陽打不過他,可京兆尹大人就是不信。”


    “空口無憑,讓本官如何相信?何況他是與你們打過架後就死的,本官自然懷疑你們。”京兆尹羞惱不已。


    “憑證是有,不過,我們怎麽好意思露出來呢!”孟沛陽懶洋洋道,啪一聲扯開自己的腰帶,猛地撩開衣袍,袒露出胸膛,“大人請看,這是證據,我和雲起前天挨他好幾拳,青紫紅腫還沒退,比死者身上的傷痕重許多,大人還要不要看下麵?”


    羞死人了,薑糼容急忙拉了高夫人走出去,韓夫人因是自己兒子不用避,驚天動地心肝肉叫起來:“沛陽,怎麽傷的這麽重?都是戚晚意那個小賤人,娘饒不了她,隻罰她家一千兩銀子太便宜她了……”


    天啊!韓夫人真是偏激得可以,先前對戚晚意那麽親切關懷,一轉眼討厭上了就把戚晚意當殺父仇人似的恨,薑糼容嚇得心肝兒顫。


    “姨媽,韓夫人一直就這麽樣狂妄肆意橫行無忌?”


    “嗯,孟國公忍著她,她在府裏橫慣了,到外頭也成習慣。”高夫人拉了薑糼容的手拍了拍,低聲道:“糼容,你以後注意些,像剛才那樣踩孟沛陽腳板的不檢點行為不能再有,剛才幸得韓夫人沒看到,看到了嚷嚷開來,真不知怎麽收場。”


    薑糼容也知自己剛才舉止失當,很乖巧地認錯,又委屈地道:“孟沛陽真可惡,明明知道怎麽洗涮嫌疑的,非不說,讓你著急。”


    “唉。”高夫人歎氣,搖了搖頭道:“姨媽覺得,他也不是故意不肯說,他是涉嫌人,說話沒力度,季大人說來京兆尹不能反駁,他說出來人家隻會覺得他是賣弄,將信將疑之下,也許更麻煩。”


    “姨媽說的也有道理,可要是季大人不來,他和表哥就得給收監了。”薑糼容還是有些怒。


    “季唯可能不來嗎?”高夫人反問。


    薑糼容怔了一下道:“也是,我去找季大人,家裏人去向我報信季大人也就知道了,季大人古道熱腸,肯定就來了,不過,孟沛陽怎麽知道我去找季大人?”


    孟沛陽和兒子好得可以合穿一條褲子,甥女去找季唯,李昂知道的,李昂知道的事,孟沛陽哪會不知?


    高夫人瞥了甥女一眼不說話,剛才公堂之上,甥女和季唯眼神交緾她看在眼裏,心裏有些堵。


    薑糼容的母親是她一母同胞親姐姐,姐妹兩人感情很好,兩人出嫁沒多久,父母相繼去世,活在世上的親人就隻有姐妹兩個,感情更厚了一層。


    薑糼容的母親出嫁後一直沒能懷上胎,後來好不容易懷上薑糼容,她和她姐姐一樣把薑糼容如珠似寶寵著,比疼李昂更甚,她希望甥女嫁給兒子,一來姨甥兩個極親近,二來也是便於照顧著甥女兒,三來甥女嫁給自己兒子就不必受婆家的氣。


    兒子那邊雖然不反對與薑糼容的婚事,可是也不熱心,甥女這邊再有意外,這宗親事……高夫人頭疼不已。


    姨甥兩個說著話,後麵一群人出來了。


    既然案情已說開,也沒移交刑部的必要,孟沛陽和李昂沒有嫌疑,京兆尹當堂釋放,至於那壯漢是自己不慎落水,還是有人推其下水,還得到事故現場仔細勘察,京兆尹覺得隻要不涉及李昂孟沛陽兩個燙手山芋,不移交刑部更好,季唯也沒跟他搶案子的意思,他不移交隨便。


    “多謝季大人。”薑糼容和高夫人一起向季唯道謝,韓夫人別扭著臉卻不說,拉了孟沛陽上馬車。


    “季大人,你的馬車呢?你沒有馬車迴去?”李昂四處看了看,熱情地道:“我們有兩輛馬車,我送你。”


    “有勞。”季唯拱了拱手。


    當著高夫人的麵,薑糼容不便說要跟李昂送季唯,悶悶不樂上了李府另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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