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突然停下來時,季唯急忙扶了薑糼容坐正,自己正襟危坐。


    “大人,前麵是鄄城,好像有人來接薑小姐。”


    薑糼容迷迷糊糊被喊醒,掀開車簾子看去,頓時控製不住笑了起來。


    城門邊停著一輛奢華招搖的馬車,馬車旁站著一個人,這人穿著大紅褂子,罩著翠綠箭甲,頭上戴了粉紅黃各色絹花圍成的一個大花環,兩隻手各舉一塊大牌子,一塊寫著——李雲起在此。一塊寫著——表妹表妹快快看過來。


    “我表哥這招很搞笑,不過卻也非常顯眼。”薑糼容一邊整衣裳發髻準備下車,一邊忍不住笑著對季唯道。


    “李昂想不出這樣的花招,十成十是孟沛陽。”季唯冷著臉道,像是誰欠了他十萬八萬兩銀子。


    孟沛陽!薑糼容理發髻的手頓住。


    重生了,若說最不想見的人是誰,孟沛陽當之無愧是第一個。


    “季大人,讓馬車越過去直接進城,我不下車了。”薑糼容道。


    隻要在外麵不打上照麵,往後進了安陽侯府,小心著意些,想必內外有別,就不會碰上孟沛陽。


    “遲了。”季唯麵無表情道。他話音未落,車簾被從外麵掀起,一人跳上馬車,正是那個打扮得很誇張的人。


    “糼容表妹,是你嗎?你來啦。”那人樂嗬嗬叫道。


    前世孟沛陽雖是閉著眼躺床上,總是有些兒印象,瞟一眼麵前的人,薑糼容就知他是孟沛陽。


    孟沛陽沒有季唯的豔色,不過小麥色肌膚健康幹淨,濃眉虎目,眉眼滿是笑意,相貌很是不錯。


    薑糼容沒心思欣賞,一想起自己前世嫁給這人成了陰婚,還為之喪命,一口惡氣湧上就壓不下去。


    “誰是你表妹?見個人就是表妹,孟公子的表妹可真多。”薑糼容惡聲惡氣道。


    孟沛陽的笑容僵在臉上,也不過眨眼工夫,他興致勃勃地擠坐了下來,就在季唯和薑糼容中間,還不忘一個手肘把季唯頂遠點,看著薑糼容喜滋滋道:“糼容表妹,咱們以前沒見過,你咋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剛才失言了,薑糼容惱羞成怒,撫了撫雙臂作出惡心得起雞皮之態,道:“孟公子是不是要糼容說孟公子聲名在外人人皆知?”不等孟沛陽迴答,哼道:“孟公子請下車,男女授受不親,請別壞糼容聲名。”


    “我這麽坐著就是壞你閨聲?”孟沛陽怪叫,伸出兩根手指比劃:“糼容表妹,我現在離你最近的地方還有兩指寬。”轉過身去,季唯見他看自己,坐直身體暗暗防備,孟沛陽在自己肩膀碰了一樣,接著手指撚動,笑道:“糼容表妹,咱們離了那麽遠就影響你閨聲了,那你靠到這一位身上,又算怎麽迴事?”


    誰靠到季唯身上了?薑糼容氣極,想給孟沛陽撩上一拳,卻給他手裏的證據鎮住了。


    孟沛陽手裏撚動的頭發細細軟軟,男人頭發硬,不肖說不用比較,那是她的頭發。


    “馬車裏一起坐著頭發飄來飄去,有一兩根落到季大人身上算什麽?你別汙我聲名。”薑糼容有些狗急跳牆的氣急敗壞。


    “一根兩根有可能,十根八根呢?”孟沛陽嘻笑,道:“甚至還有一根夾在季大人衣領裏,這不是飄的吧?”


    他按住季唯衣領,果然那裏有一根頭發半截在外麵半截在裏麵。


    那是薑糼容躺上去時,季唯衣領鬆開,於是頭發掉到裏麵了。


    他上馬車時隻瞟了自己一眼,卻能看到細細的頭發絲,並因此推斷出薑糼容曾靠在自己懷裏過,好敏銳的觀察力!季唯心頭大震。


    薑糼容羞憤不已,沒去想自己頭發怎麽落季唯身上,想著孟沛陽上輩子當梁上君子鑽她閨房,這輩子又來壞她聲名,不假思索,一拳朝孟沛陽胸膛撩去。


    “哎呀疼死我了,救命啊!”孟沛陽東歪西倒哭叫。


    他看著是嘻鬧,倒得卻很有技巧,不動聲色地一寸寸侵占,薑糼容已給他逼到角落裏,再鬧下去,就直接壓他身上了。


    季唯看不下去,冷咳了一聲,正想揭穿,馬車簾子又被撩開了,上來的是李昂。


    “表哥,你把這家夥拖下去。”薑糼容大叫,也把季唯湧到唇邊的話壓迴。


    “沛陽,快別胡鬧。”李昂去拉孟沛陽。


    “糼容打我,你不幫我還胡兇我?”孟沛捂著臉,吸著鼻子,嗚咽有聲。


    “隻有你欺負人的份,誰還欺負的了你?”李昂失笑,毫不客氣拖起孟沛陽扔下車,“季大人,多謝,有勞你了。”他有禮地向季唯道謝。


    “不謝。”季唯冷冷地憋出兩個字。


    “糼容,咱們走吧。“李昂左右看了一眼,拿過角落裏那個花布包袱背到肩膀上,又小心去扶薑糼容。


    這才是男人該有的表現?季唯有些怔神,昨晚給薑糼容拿包袱時,他心裏還覺得很別扭呢。


    “孟沛陽跟我們坐一輛馬車?”薑糼容問道。


    “沒有,他騎馬。”李昂笑道:“沛陽就是愛玩愛鬧些,沒有惡意的,你別介意。”


    哪能不介意,那是一個掃把星大災星,薑糼容皺眉,李昂從京城遠道過來接她,還坐季唯的馬車不合適,況且親疏有別,忍著對孟沛陽的滿心厭惡,薑糼容謝過季唯,跟著李昂下了馬車。


    “雲起,我說在這裏等沒錯吧?糼容從靖海關上京城,這是必經之路。”孟沛陽在馬車旁站著,看薑糼容下車了,得意地拍胸膛表功勞等薑糼容誇他。


    薑糼容無視他,隻作沒聽到,越過他徑自上了馬車。


    馬車裏坐著一個女人,鬢鬆發亂形容憔悴,饒是如此,也難掩其美色,眉心間一顆豔紅的胭指痣使整個人更加灼灼奪目。


    是粉妝,眉心沒有貼芙蓉花鈾的粉妝。


    “剛才沛陽在這裏等你我不在,就是去救她,她在路邊賣唱,一個畜牲欺負她。”李昂介紹道。


    前世那些日子,粉妝低眉順眼周到細致服侍得薑糼容不錯,薑糼容對粉妝印象不錯,微笑著朝粉妝友善和藹地點頭表示認可李昂的行為,願意留下她。


    “粉妝謝小姐收留。”粉妝本原是跪在馬車一角的,也沒站起來,叩下頭去向薑糼容見禮。


    “起來吧。”薑糼容受不得跪禮,把她挽扶起來,看了看她身上單薄的衣裳皺了皺眉,對李昂道:“表哥,咱們進城了先歇下,你去買幾套棉衣裳給粉妝。”


    “歇不得,這可不是我們的地盤。”孟沛陽在馬車外插口,呶嘴指粉妝,道:“你表哥從地頭蛇手裏英雄救的美,那惡虎可不是易與之人,咱們趕緊走,離鄄城越遠越安全。”


    “孟世子原來是欺善怕惡之人?”薑糼容譏嘲地眼神斜孟沛陽。


    “那惡虎剛才打不過雲起就走了,看那樣子,肯定是去搬救兵的,我和雲起來再多的人也不怕,可你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可不容一毫閃失可不能冒半分險。”


    “找借口。”薑糼容撇嘴,心裏卻很讚同孟沛陽的顧慮,強龍難壓地頭蛇,她們一行四人就有兩個女眷,打起來殊無勝算,遂對李昂道:“表哥,咱們走吧。”


    馬車行駛起來,孟沛陽騎馬在外,李昂坐車裏。薑糼容打開自己的包袱拿出一套棉衣裳遞給粉妝,道:“可能小了些,湊合著吧。”


    “多謝小姐。”粉妝感激地接過,薑糼容想讓李昂背轉身,不需她說,李昂自個兒已轉過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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