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翎是被窗台上嘰嘰喳喳幾隻討論著要不要叫醒她的麻雀吵醒的,她困倦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呆萌地抱著被子發了一會呆。幾隻吵鬧的麻雀絲毫未覺薄野翎是被它們吵醒的,隻滿心雀躍地把清晨剛采的鮮花叼著放在薄野翎身前,歪著腦袋看眼前這個到並盛沒幾天就把剛進入隆冬的並盛重新帶迴春天的精靈,歡喜地用小腦袋蹭薄野翎的手。


    薄野翎低頭注視著在她手上靈巧跳躍的雀鳥,柔軟鮮活的小生命讓她眼底的倦意漸褪,微微彎著嘴角露出一個笑來“給我的嗎?”薄野翎摸了摸粉嫩的花瓣“謝謝。”


    薄野翎伸了一個懶腰,終於起床。她笨手笨腳地學著澤田奈奈的樣子把被褥疊好,才光著腳下了樓。


    清晨的陽光正好,不會帶著太灼人的熱度,薄野翎從樓梯上快步跑下來,首先就衝進了廚房,從背後抱住正在準備早餐的澤田奈奈“媽媽。”她認真地叫著前幾天來時庭院裏的樹爺爺教給她的稱唿,說這樣最能讓這家的女主人心軟。


    “阿翎起床了嗎?”澤田奈奈迴頭看薄野翎,就看見薄野翎已經換上了她給買的天藍色雪紡裙,和那雙漂亮眸子的顏色十分襯和。剛開始被薄野翎叫媽媽的時候,澤田奈奈還不太適應。然後沒過一個上午,就在薄野翎水潤清澈的大眼睛下完全敗北“馬上就做好了,阿翎再等一會兒。”


    兩三隻雀鳥跟著薄野翎從樓上飛下來,停在椅子上歪著腦袋瞅了一會兒後又飛過去銜起了薄野翎的長發,輕輕拉著她銀白的頭發往外麵引。薄野翎困惑地看著眼前撲騰著翅膀的小生物,轉頭看了澤田奈奈一眼,澤田奈奈隻一笑,就摸著薄野翎的發頂輕聲道“阿翎去和你的朋友們好好玩吧。”


    薄野翎隨著幾隻小鳥走到了庭院裏,最近在庭院大樹上安家的鳥類變得多了許多,一進庭院薄野翎就看見不同種類的小鳥停在大大樹粗壯的枝幹上,一鳴一啼地合奏著春之樂章。有些時候這些小生物會顯得有些吵鬧,但不可否認的是,薄野翎確實非常喜歡這些幹淨柔軟的生物。


    這些小生物們並沒有給澤田家的女主人添什麽麻煩,它們都自己出去覓食,也不在庭院裏排泄。它們似乎都明白薄野翎在躲避著什麽,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那些隻是從澤田宅門口路過的無辜路人們就會痛不欲生地發現自己隻要路過這裏就會被淋一身鳥屎的悲劇。


    此時,其中幾隻鳥正在用尖尖的鳥喙編織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拖來的樹藤,纏在了樹木的枝幹上。那根樹藤不知道被編了多久,看樣子已近尾聲,固定在樹枝上後,形成了一個簡陋卻堅韌的秋千。


    “好厲害。”薄野翎驚訝地看著纏在樹上的藤條,蔚藍色的眸子將她的情緒直白的表露出來。


    薄野翎整理著藤秋千然後坐上去,輕輕地蕩起來。有隻小百靈落在她的肩頭,在柔和的風聲中啾啾叫了幾聲,於是整個大樹上的小鳥們再次開始大合唱,薄野翎便清脆地笑了起來。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不隻是鳥,薄野翎到並盛的第二天清早,仿佛當地的所有動物都感知到了她的到來一樣擁簇過來,那天早上薄野翎在澤田奈奈床上一醒來就看見了從窗口爬進來的滿房間動物,那些已經擠不進來的,就成群結隊地等在院子裏,道路上,一直圍到居民區外部,當時驚動了當地警視廳才得以驅散那些動物。


    那是薄野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受動物的喜愛。


    玩了一會,就有隻黑貓從柵欄門下鑽了進來,它一路小跑到薄野翎腳前,甩了甩小尾巴就放下嘴裏的死老鼠,用腦袋朝薄野翎推了推,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望著薄野翎“欸?”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什麽,停下晃蕩要求的動作“……給我嗎?我不吃這個的。”


    小黑貓歪了歪腦袋望著薄野翎,不明白精靈為什麽不喜歡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美味。薄野翎也歪著腦袋看著小黑貓,然後整棵樹上的小鳥們都有樣學樣地開始歪著腦袋對視起來,像集體落枕了一樣。


    澤田奈奈很快來叫薄野翎吃早餐,薄野翎摸摸小黑貓的腦袋之後朝屋子裏走去。


    今天澤田奈奈做了許多好吃的,擺滿了一桌子的菜卻還在繼續做,好像要把前幾天屯迴來的菜全部做完才甘心。薄野翎含著自己的兒童勺看著廚房裏澤田奈奈忙碌的背影,對方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今天哥哥要迴來的事。


    “啊呀,菜好像不夠了。”在將一大盤金黃的烤雞上了桌後,澤田奈奈開始看著空空冰箱煩惱起今天晚上沒有菜能做晚飯起來“要去買菜才行了!”薄野翎看著滿桌子幾乎要擺到地板上的菜肴懵懂地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哥哥是什麽,不過大概是很能吃的生物吧。


    “說起來,阿綾還沒見過哥哥吧?”澤田奈奈單手捧著臉露出迴憶的表情“以前也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呢,後來也追隨他爸爸去南極挖石油賺錢養家了,媽媽真是感動呢。”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兒童勺上麵的卡通圖案“媽媽很想哥哥嗎?”


    “嗯。”澤田奈奈笑著應道。


    “那為什麽要讓哥哥去別的地方呢?”薄野翎咬著勺子問。


    “唔……”澤田奈奈仍笑著,聲音平靜了一些“他是已經是一個成熟帥氣的男子漢了啊,當然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麽能攔著他,把他鎖在家裏鎖在媽媽的懷抱裏呢,外麵廣闊的天空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呀。”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媽媽一個人,不孤單嗎?”


    “沒關係的呀。”澤田奈奈走上前,摸了摸薄野翎柔軟的長發“而且啊,我現在有阿翎啊。”她微微彎腰,在薄野翎額頭上淺淺一吻“所以我現在啊,不孤單哦。”


    薄野翎微愣,澤田奈奈那雙暖色的眼睛仿佛融了甜蜜的蜂糖,叫人覺得溫暖安心得不像話。薄野翎放下手裏的勺子,朝澤田奈奈微微笑起來,笑容反射著陽光“嗯,我會陪著媽媽的。”她其實有些害怕人類,那些人身上不純的氣息和看不出好壞的眼睛叫她不敢輕易求助,可是她卻信任了澤田奈奈。


    不隻是因為當初為她指路的小鳥曾說澤田奈奈會幫助她。而是因為澤田奈奈這個人,她那雙溫暖的眼睛裏全是純粹的善意,就和薄野翎喜歡著身邊不斷幫助她的那些單純無害的小生靈一樣,她也好喜歡會對這個世界露出那麽溫柔善意的笑容的澤田奈奈。


    “我最喜歡媽媽了。”


    幾近年關,在平常來說應該算是並盛最冷的日子了,這樣的隆冬時節有些甚至還會飄起漫天的大雪。可今年的並盛卻還沒過完冬天,就早早的到了春天,還處在冬期的春花一晚之間全部綻放,路邊的灌木長青都比以前更加茂盛了些。


    “並盛今年迴暖得好早啊。”換下冬裝的時候,剛進入並盛的澤田綱吉對身邊的好友這麽輕聲感歎“東京還在下雪,並盛已經到春天了。”


    說話間,公路上一隻小狗追著蝴蝶跑過,隱進草叢裏便不見了身影。


    “上次迴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山本武笑容爽朗地站在澤田綱吉身邊,臂彎處還掛著自己剛換下來的大衣外套。獄寺隼人則站在澤田綱吉另一邊,銀灰色短發堪堪遮過耳際,上挑的眉眼間帶著一股淩厲的青年安靜地站著,寡言堅毅。


    一路坐車迴到居民區,雖然轎車不是不能開進去,但自覺不能嚇到媽媽的澤田綱吉還是在居民區門口就下了車,提著行李箱走進了居民區。可是越走澤田綱吉就越覺得奇怪,剛開始還能在路邊看到一些路人,可越靠近澤田宅的方向,路邊就幾乎沒有什麽行人了。


    終於靠近了澤田宅,天上忽然掠過一大群種類繁多的飛鳥,幾乎遮天蔽日地飛過來,然後投下一大片炸彈。還是獄寺隼人眼疾手快地打開了手邊的傘急忙撐起,才擋住了第一波密集掃射。


    “並盛有這麽多鳥嗎?”動作迅速地跟著躲在了獄寺隼人傘下的山本武一臉鬆口氣的表情,望著遠去的飛鳥群“真可怕,差點就被淋了一身,那個樣子迴家的話絕對會被老爸笑一輩子的。”


    澤田綱吉困惑地望了一眼飛遠的鳥群,還是推開庭院門走進了澤田宅。倦鳥迴巢的溫暖和慰藉讓他下意識就忽略了心中奇怪的感覺,他就掃了一眼和外麵一牆之隔卻截然不同的幹淨庭院,碎石小路邊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植被叫人心情都舒緩了許多。


    澤田綱吉走到自己家門口,按了按門鈴。


    離家那麽久了,他自然不可能還有鑰匙。


    門鈴響了一下,澤田綱吉就聽見有腳步聲在裏麵迅速響起,像聽見門鈴響就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樣。澤田綱吉還未來得及多想,就看見門被飛快地打開,一個銀發藍眸像是時下火熱的西幻遊戲裏麵用來吸引玩家的遊戲海報上會有的美麗少女躍然而出。


    關於語言的神經在接受到視覺上傳達的畫麵後來不及提煉出更適合的讚美語,澤田綱吉就聽見打開門的少女叫了一聲“媽媽……?”大概是看到來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銀發少女臉上的笑容一頓,就抓緊了門換上了警惕的神色。


    澤田綱吉下意識迴了一下頭,確認門口的銘牌還是刻著澤田宅,自己沒有走錯。


    薄野翎有些慌亂地看著門口站著的幾個青年,抓緊了門板後還是動作迅速地想要關上門,卻被反應迅速的獄寺隼人飛快地單手抵住“你是誰?”盡管少女美貌得有些不似真人,獄寺隼人還是沉著聲音問道,幾乎是習慣性的思維就考慮到最危險的可能。


    薄野翎簡直要被冷著一張臉的獄寺隼人嚇哭了,急忙就更加用力地想要關上門,卻還是被獄寺隼人一隻手就撐住了。


    “獄寺,你好像嚇到她了。”站在一邊的山本武有些無奈,他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安靜的屋內和縮著肩膀推著門的小姑娘“伯母好像不在家,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誰,但獄寺你不要太嚴肅了。”


    獄寺隼人額頭上冒出一個十字來,還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天然到他想動手抽人的山本武“你才太懈怠了棒球笨蛋!一個陌生人在十代目家裏還不足以讓人警惕嗎?”大概是有些火大,獄寺隼人手上的力氣也大了許多,一下就推開了門。


    “好了,獄寺,山本。”澤田綱吉頭疼地居中喊停,還是看向光著腳站在玄關裏的銀發少女“那個……你知道這家的女主人在哪裏嗎?”即使少女出現得可疑,可看起來又柔弱又膽怯的女孩子真叫人懷疑不起來。


    薄野翎捏著自己的衣角,低頭不語,然後看準時機就抱著腦袋尋了一個空隙衝了出去。


    她自然不想被堵在屋子裏,也不想和這些氣息不純的人說話。隻是她光著腳,還沒站穩就在地上滑了一下,跌倒在院子裏,細皮嫩肉得連摔在草叢上也被磨破了膝蓋。


    有鮮血從被磨破的膝蓋上滲出來,眨眼間就滲進了草地裏,可鮮血的味道就在霎那間就被傳了出去。


    「有鮮血的味道。」


    庭院裏的大樹無風晃動了一下,風聲喧囂起來。


    「是精靈的血。」


    正在找地方把吃剩的老鼠藏起來的小黑貓停了下來,放下老鼠在空氣中細細地嗅了嗅。


    「她受傷了。」


    原本老實趴在狗窩裏睡覺的吉娃娃睜開了眼睛,焦躁地衝了出去。它似乎感覺不到脖子上仍套著項圈,隻兇狠地不停往外衝。


    “你沒事吧?”看著薄野翎跌在草地上,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在欺負小女孩的澤田綱吉急忙問道。他剛準備走過去,卻見門外迅速地鑽進了一隻皮毛髒亂的小黑貓,它擋在薄野翎身前就對著澤田綱吉如同被扯了尾巴一樣嘶叫一樣,皮毛都感到威脅一般完全炸立。


    「有人在傷害精靈!」


    沸騰在咆哮的喉間的消息被風聲一傳出,嘶叫聲和咆哮聲就在整個居民區此起彼伏地迴應起來。澤田綱吉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會被一隻貓針對,就發現庭院邊的牆上一隻一隻貓不停地躍了上去,不管是皮毛光滑的家貓還是桀驁難馴的野貓都露出尖爪,瞳孔緊鎖地發出低沉的咆哮。


    不僅是貓,柵欄門外逐漸圍起了不少的動物,身形小些的幾乎都鑽了進來,以他們為圓心磨著爪子。樹枝上慢慢地停了不少的鳥,甚至混了一隻身形不小的鷹。這些動物裏不少都是相生相克的,此時卻格外團結地緊盯著他們,露出自己的尖牙或利爪。


    第一次被這麽動物圍攻的澤田綱吉企圖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會導致這種場麵。他雖然不弱,可是也當然不可能就真的和這些動物撕起來,還是在自己家門口撕。思考間,澤田綱吉就看見摔倒在草地上的薄野翎慢慢翻身坐在了草地上,有一隻貓收斂了自己炸起的毛溫馴地舔了舔她的手。


    “突然感覺我們好像是電影裏的反派啊。”山本武忽然不合時宜地吐槽了一句。


    澤田綱吉也想跟著無奈地吐槽一句,就聽見有耳熟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哎呀,今天又來找阿翎玩嗎?太多了我家好像裝不下呢。”笑得天然的短發女人出現在門口,她身邊有幾隻大狗狗替她叼著剛買的菜,澤田綱吉剛想讓自家媽媽小心一點,就看見自家媽媽在看見他之後臉色一變就快步跑了過來。


    澤田綱吉剛想伸手接下自家媽媽,就感覺一道風從身邊刮過,澤田奈奈跑到薄野翎身邊擔心地問“怎麽受傷了,阿翎?”她皺著眉看著薄野翎膝蓋上的傷口“痛不痛?”


    你兒子在這裏啊!澤田綱吉木著一張臉看著澤田奈奈的背影。


    “沒事,媽媽……”薄野翎小聲地迴答。


    “……媽媽?”澤田綱吉的表情波動了一下,他伸手掩麵“等等,媽媽,我記得我是獨生子吧!”


    “誒?”澤田奈奈迴過頭,狀似才看見澤田綱吉一般“阿綱你迴來了啊!”


    你現在才看到他在這裏嗎?!澤田綱吉深深地感覺麻麻已經不愛自己了。


    “能站起來嗎,阿翎?”澤田奈奈牽著薄野翎站好,然後高興地指著澤田綱吉介紹道“這是哥哥哦,阿翎。”


    薄野翎懵懂地對上澤田綱吉一片茫然的眼睛,才明白過來什麽一樣點頭,小聲叫“哥哥。”她不好意思地掃了一眼滿庭院的小動物“我沒事,別擔心……”她小聲說“迴去吧。”


    雖然不明白怎麽迴事,小動物似乎也察覺到自家精靈已經沒有了威脅,於是慢慢散去。


    “原來我有一個妹妹嗎?”澤田綱吉複雜地望著抓著澤田奈奈的衣袖的薄野翎“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媽媽快告訴我我還是獨生子。”


    “說什麽呢,阿綱。”澤田奈奈笑容明媚“在妹妹麵前不要說會降低智商的話。”


    “媽媽你黑了呀!”澤田綱吉一如年少般表情誇張地吐起槽來“媽媽快看你的屬性,天然變成天然黑了喲!再這樣會比山本還要黑的啊!”


    躺槍的山本武撓著腦袋爽朗地笑了笑“伯母說得對,阿綱。”他語氣誠懇笑容明朗“會降低智商的話要少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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