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處長的協調下,業主們終於同意坐下來好好談談。於是老朱領著汪秋水、張處長等和受損業主來到物業公司的辦公室。


    坐定之後,老朱才正式向業主介紹汪秋水。然而,當聽說汪秋水隻是一個辦公室主任時,其中一個業主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看來東林集團根本就沒有誠意,隨隨便便派個辦公室主任來糊弄我們,他能管什麽事啊,是能做錢的主啊還是能做權的主啊,顯然是想應付了事。咱們不能這麽傻,讓他們耍弄。”


    這個人汪秋水早就已經注意到了。個子中等,長得眉如尖刀,眼呈三角。剛才在外麵就是他領頭先衝上來圍住汪秋水的,現在他又開始煽動了。在去物業公司辦公室的路上,汪秋水小聲地問過老朱這人是誰。


    老朱說這人姓麻,叫麻練,平時就挺僥幸的,也是一個時不時愛給物業找點麻煩的主兒。給市政府打電話,說要去經貿洽談會鬧事,在網上發消息,他就是始作俑者。


    “是啊,他來能管什麽事啊,咱們跟他在這兒耽誤時間瞎費工夫呢。”果然,馬上就有另一個人附和道。


    “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開發商、物業公司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不會好好給咱們解決問題的。”另一個人跟著說道。


    “走,咱們不談了,直接去市政府吧,物業敷衍我們,總有能管事說理的地方。”


    說著,麻練站起來就往外走,其他人也跟著起來,要往外走。大家趕緊勸阻,但是無濟於事,業主們像沸騰的水遇誰燙傷誰;像針立的刺蝟,誰挨誰被紮。場麵再一次混亂起來,鳳辣子的高精尖也不管用。


    眼看稍稍變緩燃燒的引線再次加快了燃燒速度,炸彈的引線快要燒到盡頭,秒間即爆。


    難道自己真的就是引爆手?此刻的汪秋水反倒是冷靜下來了。非常時刻,不能按常規出牌,也不能依套路喂招,要劍走偏鋒,出奇製勝。他決心一定要做一個拆彈手,要在那根引線燒盡之前撚滅了它。


    他在老朱耳邊耳語了幾句,老朱點了點頭出去了。然後汪秋水突然做出了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驚人的舉動。他一下子站到會議桌上,雙手一舉,大吼一聲,“大家都先站住!”


    業主們一下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聲音鎮住了,霎時間居然安靜了下來。見大家安靜下來了,汪秋水連忙從桌子上跳下來,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各位業主,首先請大家原諒我剛才冒昧並不雅的行為,但是沒有辦法,不這樣大家無法停下來啊,後麵就沒辦法跟大家談了。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要是換成我,我可能比你們更激動。畢竟是自己的財產受到了損失,誰不心疼?”


    “沒錯,我隻是東林集團的一名辦公室主任,大家不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的確,這樣的事情出來了,我們東林集團的任總或者至少應該有一個副總親自前來處理。但是,由於事出突然,任總確實是另外有事脫不開身,其他領導碰巧又都在外地出差,趕不迴來。


    “我說的這都是實話,絕無欺騙大家的意思。所以任總才大周末把我這個辦公室主任從被窩裏叫起來處理這事。任總特別交代我要認真聽大家的想法和要求,積極協助大家追迴損失。”


    業主們或許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許是被汪秋水這幾句話打動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對他剛才的舉動指責,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著汪秋水說。


    “東林集團是個負責任的企業,也是非常有誠意和大家一起解決問題的。各位和東林集團打交道應該不止這一迴了,從大家購買望梅邨的房子,就可以看出對東林集團的信任和認可,所以,請相信,這次東林集團也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當然,我說話管不管用,東林集團到底有沒有誠意,總得給我機會說給大家和做給大家才行啊。咱們談完了,如果認為不滿意或者有疑義,我們絕不阻攔你們用其他方式去解決。請各位坐迴座位上慢慢談好嗎?”


    汪秋水一番話立刻起了作用,慢慢緩過神來的業主們紛紛迴到座位上來。麻練還有些不情願坐迴來,一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安,心裏有點發虛,不敢發飆,也乖乖地坐下了,兩個保安便像保鏢似的一左一右一直站在麻練的身後。然後業主們開始你一句我一言地說起來了。


    “我們不管是王自成還是張自成挖踏的車場,反正是你們東林物業在管理,房子也是你們東林集團賣的,我們給你交了物業費,出了事情就得找你。”


    “我那車前天才剛提迴來,還沒有開過呢,你們得原價賠償。”


    “我的車天天得接送孩子上下學,現在壞了,怎麽辦?拿什麽接送孩子,你們物業得管。”


    “我不願意在那個地方停車了,你們物業得另外給我找個地方。這整天提心吊膽的誰受得了啊。”


    “物業得給我們精神損失費。”


    “物業管成這樣,太不像話了,以後我們不交物業費了。”


    。。。。。。


    對於業主們提出的問題不管是尖銳還是平緩,不管是有理還是無理,汪秋水都沒有急著插話和迴答,而是先耐心地記下他們的要求,腦子裏飛快地轉著,想著各種應對之策。


    說實話,對於業主們提出的要求和責問,汪秋水一點概念都沒有,到底他們提的有沒有道理,物業公司到底有沒有責任,如果有責任,是什麽樣的責任,應該怎樣來承擔這些責任。但是,他就把著一條原則,先把事態平息下來,冷靜下來的人才是理性的。


    在物業公司的辦公室,汪秋水和業主們進行了耐心而真誠的溝通。汪秋水首先十分誠懇地向業主道歉,盡管物業前期對王自成的違建行為進行過勸阻和管理,也報告過政府相關部門來處理和解決過,但是王自成背著物業偷偷施工並造成這種後果,東林物業還是負有一定監督管理不善的責任。針對業主們的要求,汪秋水一一做出迴應。盡管主要責任應該由王自成負擔,但在王自成未找到之前,由東林集團和物業公司先行在一個月之內恢複停車場並加固以保證安全。同時,鑒於物業公司負有監督管理不善責任,汪秋水承諾會給予每位業主一定的補償。在停車場未修好之前,由東林物業出錢臨時在旁邊租用停車位。公安等方麵也承諾積極配合尋找王自成,並與有關方麵協調對王自成的公司采取一些措施,幫助業主盡快落實有關賠償。


    在受損害的業主中,有一位女士,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人很清秀漂亮。尤其是兩隻大眼睛,顧盼凝視時,似乎是會說話一樣。一頭長發油光發亮,飄逸性感。臉上雖然隻是化了點淡妝,卻是有濃一分則太豔、淡一分則過土的恰到好處。真是“轉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正應了那句詩: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著裝打扮透露出知性女人特有的氣質,舉止優雅,說話禮貌,在業主中尤顯得光彩照人,映動左右。


    汪秋水見到她,不知怎麽的,心裏一動,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油然而生。和她溝通起來也感覺特別的舒服順暢。後來,主要是她在代表著業主與汪秋水在溝通。


    汪秋水和業主們基本達成了一致的處理意見。業主們也答應暫時不再采取過激行為,靜等物業公司和相關部門的承諾兌現。


    一場艱難的談判最後非常圓滿地收場。那顆引線已燃燒殆盡的炸彈最終沒有引爆,危機解除,虛驚一場。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一下子雲開霧散。


    當天,任總除了在市裏開會時外,其他時間幾乎是每隔十分二十分的就要給汪秋水打一次電話。但是在和業主談判期間,汪秋水都是開著靜音,誰的電話也不接。


    任總也知道汪秋水沒辦法接電話,之所以還打,一是求個心理安慰,二是也報有點希望,萬一汪秋水接了呢。因為他太想知道這邊的情況了,他的壓力一點不比汪秋水小,閆書記的話有如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他甚至在心裏一遍又一遍默默祈禱,希望汪秋水那裏能夠傳來好消息。


    談判一結束,汪秋水一看手機,有十多個任總的未接電話,於是趕緊給任總打過去電話。當任總聽說業主情緒已經暫時穩定下來,答應不再有過激行為時,任總長長地鬆了口氣,沒讓汪秋水繼續往下說,


    “秋水,詳細的情況迴來再向我匯報,這樣,你們也辛苦累了一天,你代表我請張處長他們吃個便飯,不用著急,多晚迴來我都在辦公室等你。”


    其時已是月上西樓的時候了。汪秋水此時才發覺,中午給大家準備的盒飯,自己竟然一口也沒有動。任總說起吃飯,他才感覺到確實有些餓了。


    張處長他們說什麽也不吃飯,都說要趕迴去向領導匯報。不過他們對今天的結果很滿意。臨走時張處長還特意對汪秋水說,


    “小汪,你今天處理得非常不錯,也有大公司的肚量,完成了市領導的要求,也很好地平息了這件事情。但是接下來趕緊迴去跟任總匯報,落實你們的承諾,做好善後工作,別再起風波了。”


    聽了張處長的話,汪秋水喜憂參半。喜的是事情總算暫時得到控製,張處長他們比較滿意。憂的是想到剛才沒有跟任總請示就擅自做主答應和承諾受損業主的一些要求,汪秋水心裏有些後怕,萬一到時候任總不同意怎麽辦。


    集團物業部的其他人員在忙著處理後續事情,沒有時間去吃晚飯。最後就剩下汪秋水和老朱了。


    汪秋水對老朱說:“老朱,走,他們不去你得去,我請你旁邊吃碗炸醬麵去。”雖然任總還在辦公室等著他,但汪秋水想趁此機會做做老朱的思想工作,這也是任總交代給自己的任務。按照任總的要求,目前這種局麵,後院不能起火,得穩定住這個團隊,而穩住老朱是關鍵。


    然而,老朱好像還沒有擰過勁來,撅著嘴皺著眉不想去。汪秋水生拉活拽把老朱架到飯館。一人要了一碗炸醬麵,點了兩個小菜,給老朱要了兩瓶啤酒。老朱一開始悶聲不響,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兩杯啤酒下去,老朱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汪主任,這物業的活真不是人幹的。要不怎麽有句話說“前世作孽,今生做物業”呢。整天陪著笑臉,被人瞧不起不說,每次去收物業費時,不像是他欠你的,倒像是你欠他不少似的。


    “現在的業主是越來越難伺候了,稍不滿意就投訴、謾罵,甚至是打人侮辱人。動不動就拿服務不滿意為理由拖欠或不交物業費。可是我們也得吃飯啊,上級考核我們一方麵要考核滿意度,一方麵要考核物業費收繳率,同時還要考核其它經營收入。


    “要擱以前,我們早就對那些不交物業費的業主要麽拉閘限電,要麽停水停氣。反正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住的舒服了。


    “現在不行了,一是政府有令不讓停水停電,二是上級也要求不能以惡製惡,你說我們怎麽辦?


    “就拿這個王自成來說吧,有幾個臭錢,可了不起了。從來就不遵守小區的業主公約,對我們物業的人員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動不動就罵人。好幾個保安都被他罵走了。客服沒有一個願意和他接觸的。


    “為了他家的事,鄰居沒少投訴,我們也多次找他,他根本就不理,你說我們怎麽辦,我們又沒有執法權。別說我們了,就連城管出麵都沒放在眼裏。聽說他還是他們老家當地的人大代表呢,我呸,就這素質,真給人大代表丟臉。”


    “老朱啊,我理解你的心情。現在這個物業和業主關係,有幾家是好的呢?因為各種原因造成的矛盾在哪裏都有。聽說現在物業公司和業主都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的關係了。業主因為物業服務不好不願意交物業費,而物業公司因為收不上物業費就不好好服務或者沒有本錢做好服務。


    “前兩天我看新聞,說是有一個法院的法官說,現在小區的物業糾紛案子數量呈直線上升趨勢。而這些糾紛案子中,90%以上又都是關於欠繳物業費的糾紛,並且基本都是物業公司勝訴。聽說前不久還有位名人也因為欠繳物業費被告上法庭而敗訴。但即便是這麽多業主敗訴,很多業主還是不願意交費,因為他們除了覺得服務不好外,還覺得很多物業公司不是以服務者身份出現,而是以管理者身份自居,動不動就命令、嗬斥、罰款什麽的,也讓業主非常反感。


    “在我看來,刨去業主本身的觀念以外,物業公司確實也應該自省一下。首先是惡性的市場競爭,以超低的價格取得了項目後,費用嚴重不足,導致服務跟不上。或者是有的物業公司沒有主動作為,做好服務,因此造成了業主的不滿意。你看好多小區那樓道和門上貼那些小廣告,能怪業主投訴嗎。


    “就說那個達豐集團吧,據說在物業行業裏也算有一號了,可是你看他們管的項目,有幾個像樣的,我就住在他們管的小區,根本就不行。隻不過憑著規模大,有了實力,就四處吹噓自己,倒也唬住了很多人,包括有些政府部門,還把它作為先進典型呢。你看它投標的時候,不是找人陪標,就是低價中標,活生生擾亂了市場。”


    “嗬,可以啊,汪主任,看不出你一個房地產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居然對物業挺熟悉的啊。”老朱伸出大拇指讚道。


    “談不上熟悉,就是平時看過一些物業部給任總的一些文件和資料,有點印象而已。再加上自己也是業主,確實有感同身受的印象。”汪秋水謙虛道。


    “不過老朱,我聽任總說你想撂挑子不幹了,這可不行啊,您是公司的元老,又是公司這個品牌項目的物業負責人,關鍵時刻這裏哪能離開您啊。再說,剛才從任總那裏來時,任總特意跟我說,說你老朱的工作做得不錯,而且對公司也很忠誠,他當時就是在氣頭上順嘴說了那麽一句話,你可不要當真啊。你知道任總頂著多大壓力嗎,告訴你,我都從來沒看見任總有這次這麽緊張過。”


    或許是時間長老朱已經消氣恢複理智,或許是兩杯酒下肚的豪氣,也或許是汪秋水剛才那句“關鍵時刻這裏哪能離開您”這句話讓老朱聽著受用,老朱啪一拍胸脯,


    “放心吧,汪主任,我老朱能是那種沒素質的人嗎,先前和任總那也是話趕話趕到那裏了說了那麽一句話,我還能真不幹了啊。且不說我跟任總多長時間,了解他的脾氣,就是衝著手底下這幫兄弟姐妹,還有咱們這麽多年的職場經曆,這點職業素養還是有的,我哪能說不幹就不幹了啊。”


    有了老朱這一番話,汪秋水心裏有底了,吃完了飯,匆匆往迴趕向任總複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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