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毫不見外,分別拉了東毓和北毓的手,一邊打著招唿,一邊盈盈施禮。


    東毓先擔起了介紹之責,笑著對北毓道:“你雖沒見過,可也該聽說過她。她就是威遠侯家的凝妹妹了。也是京裏數一數二的才女呢。”


    趙凝嫣然一笑,頭微微偏著,眼角半眯,表情生動又俏皮,“東姐姐快別笑壞我了。要說我數一數二的調皮搗蛋還差不多,說才女,可是寒磣我呢。更何況——”她微一停頓,手指向正跨門進來的一位少女,“在我們孫姐姐麵前,旁人誰敢稱才女?”


    正往門內走的少女,看著不過十四、五歲,穿著一件緋紅色的小襖,項上帶著瓔珞圈,一張俏白的臉龐,身段婀娜,看著竟比西毓和玄襄還要俏麗幾分。她一隻腳跨進了門內,聽到趙凝的聲音,動作先停下來,在屋內逡巡一圈,視線定在趙凝的臉上。然後一手扶著門框走進來,一手點向趙凝,“鬼丫頭,錯個眼不見你,又在編排我什麽?”


    說著,少女走到東毓和北毓麵前,先施禮,作自我介紹,“我叫孫婉,見過兩位姐妹。”卻沒提自己的家門。


    東毓和北毓也趕緊迴了禮,也作了介紹。


    終於彼此都認得了,趙凝才一手拉了東毓,一手拉了北毓,將人都帶到安靜角落,依次落座。趙凝接上剛剛的話題,“我剛剛在說,在孫姐姐麵前,沒人能稱得上是才女。這話可是實打實的,怎麽能算是編排?”


    孫婉白她一眼,樣子顯得有些沒趣,“原來是這個。早知你又是在說這話,我就不搭理你了。哪有什麽才女不才女的,不過是多讀了幾首酸詩,算得什麽有才。這屋子裏,全都是姑娘家家,連著你在內,哪個不是生活在方寸大的院子裏,頭頂一方青天,還是帶了框框的,了不起就是從一個院子又走過另一個院子。讀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可真又有誰見過那景色?不過都是井底之蛙罷了。可別再拿‘才女’兩個字來羞我。”


    趙凝一拍額頭,臉上現出懊悔,“罷了,罷了。我不過就誇你一句,你就拿這麽一大串來迴我。下次再不說了。”她頓了一下,又狡黠地笑道:“我雖沒見過那景色,可我們這兒,可說不定坐著一位見過的呢?”她扭頭看北毓,“北姐姐,朔北的景色,是不是就是那種詩裏的意境?就是那種……大雪連天,往遠一看,就連盡頭都看不到的那種?”


    北毓失笑,“大雪連天的時候倒有。可在朔北,一下了雪,不用往遠望,就你眼跟前這點地方,都是看不清的,都被風雪遮了。”


    趙凝張大嘴,感歎一聲,“能下那麽大的雪啊!”她臉上現出緊張的表情,“那……下那麽大的雪……看都看不清了,要是有敵人來偷襲怎麽辦?風雪夜襲什麽的?”


    北毓沒想到竟會有小姑娘對這個感興趣,倒也不隱瞞,“朔北有城牆的,下了雪,對羌人也不利。除非不得已,否則他們也不會來攻。若來了,就把城牆上的雪往下倒。很快就能在牆角下積厚厚的一層,到時候,他們還沒碰上城牆的邊,就先陷進去了。”


    趙凝的嘴簡直已經合不攏了,就連孫婉和東毓也瞪大了眼,入迷地盯著北毓。


    趙凝反應最快,聽北毓一說完,就立馬問道:“那要是他們把雪都踩實了呢,不就順著爬上來了?”


    北毓笑,“城牆高著呢,他們也不是空手爬上來,是要順梯子上來的,往下扔雪,他們就不好架梯子了。若這樣還是架住了,就順著梯子再倒水。”朔北天冷,不說水一下去就成了冰,光是凝在梯子上的寒氣,就足以把人的手凍上,一拽就撕一層皮。可這就太血腥了,北毓就把後半段含在了嘴裏。


    趙凝卻不滿足,還要再問。可這時卻有宮女過來。舒貴妃等人已等在了正殿,所有前來參加宴會的人,都要按著順序,依次前去拜見。如今正輪到威遠侯夫人,趙凝當然也要跟著過去。她心裏雖不舍得就此離開,卻也沒有辦法,隻得依依不舍地衝北毓匆匆道:“我待會兒就迴來。北姐姐你可要等著我。我們一會兒再聊。”說完,才快步向威遠侯夫人去了。


    孫婉一搖頭,代趙凝向北毓致歉,“這丫頭,在家裏就皮慣了,什麽都好奇,什麽都想打聽。若有唐突之處,北妹妹可不要怪她。”


    北毓搖搖頭,“我是喜歡凝妹妹這性子的。”看著跟雁行很像,卻又比雁行多了一份大家閨秀的規矩和精明。


    孫婉笑笑,看一眼地上的火盆和地毯,突然道:“京裏倒是很少下大雪,若下了,想必最高興的就是皇上。據說皇上最喜歡雪,所以這宮中的雪,非要到開始融了的時候才能掃。因此這種人來人往的日子,每間屋子裏都非要鋪上厚厚的地毯不行,這樣等我們腳下的雪化了,融進地毯裏,才不會弄得滿地泥濘。地上也要各處都放上火盆,方麵進來的人把靴子烤幹。等明天這熱鬧結束了,這毯子就要都換掉,重鋪一層新的。”


    她頓了頓,又露齒一笑,笑容雖美,卻沒有多少真意,反倒帶了些嘲諷,“好在也就隻熱鬧這元宵一天,否則這宮裏的地毯,可是要天天換了,都不知道織不織得出來。或者光這地毯也罷了,我們倒還好,走了長長一段路,好歹進了屋子,就有烤火的地方。可這宮裏伺候人的,怕是一到下雪,就要穿著冷靴子在雪裏走一天了。就因為皇上喜歡雪。”


    竟然說著說著,就編排起了皇上。這話不僅大逆不道,而且交淺言深。


    東毓的臉都有些白了。一時都不知道該接些什麽。


    好在這時候,宮女又來到幾人麵前通知,該東毓和北毓過去拜見舒貴妃了。


    東毓趕緊起身,北毓也向孫婉一示意,隨著宮女走了。


    出了偏殿,走到一處迴廊,迎麵遇見了威遠侯夫人和趙凝。東毓和北毓向威遠侯夫人施禮,趙凝笑嘻嘻地迴禮,還順便衝北毓眨了眨眼睛。兩邊錯過,繼續往前走,到正殿,進門,拐進屋子,叩拜行禮,被叫起。


    屋子裏不隻舒貴妃在。這宮裏除了貴妃外,還有三妃、四嬪,以及往下數不清的婕妤、美人等。今日來的,是嬪往上的幾人,以及幾位受寵的婕妤。宮中貴主,先就把屋子坐了個滿滿當當,東毓和北毓,就站在眾人之間,低垂著頭。


    先從上麵傳來了一個很溫和的聲音,道:“好標致的兩個丫頭,都抬起頭來,讓本宮和諸位姐妹,仔細看看。”


    兩人依言抬頭,北毓借著這個時機,把幾位宮中貴人都掃視了一圈。


    坐在中間位置的,便是舒貴妃,她穿了套淺黃色的衣服,樣貌溫婉,舉止端莊。


    在她旁邊,就是出自安平侯孫家的明妃,她的輪廓,與孫婉倒有幾分相似,隻是孫婉更清麗,而明妃則更豔麗,她整個人,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生動勁兒,眼波流轉間,便顧盼生情。


    兩人身側,又是兩個妃子。


    再往下,看打扮規格和年齡,卻不是後宮嬪妃,而是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了。


    這兩個人,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樣貌。太子妃看著更端莊典雅,隻是她的肚子高高挺起,已然懷了七八月的身孕,坐著的樣子雖力圖端正,卻不免因身形而有些別扭。


    二皇子妃則消瘦,淡雅。不是很漂亮的女子,卻極有氣質,清貴,卻眉目溫和。


    餘下,便都是後宮嬪妃,其中一個也肚子微鼓,顯是同太子妃一樣,懷了身孕。


    舒貴妃看過了兩人,便直接衝北毓道:“聽說你才迴京不久。京城與朔北,想來是極不一樣的。如何,還住得慣嗎?”


    北毓低頭應答,“確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不過得賴祖父、祖母和叔伯照顧,也都是住得慣的。”


    舒貴妃便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那就好。”隨後,便問些兩人的喜好,及讀過什麽書之類的問題。畢竟是對著兩個沒有品級的小姑娘,將她們排在眾內命婦之前召見,已是顧著兩人出身的府第,卻也沒說太久的話。閑聊幾句,就放了兩人出來。


    她們便又迴到偏殿,與趙凝、孫婉匯合了,一起等待。期間孫婉也去拜見過了,四個人便聚在一起閑話。這一次倒是既沒再提朔北,也沒提皇上如何,不過是趙凝偷偷地指了屋子裏的小姑娘們,挨個給北毓介紹。


    屋子裏,統共能聚了有二三十個小姑娘,年齡差不多都在十三歲到十六歲之間,大多都是三四人聚在一起閑話。


    趙凝好容易將一屋子的人介紹完畢,然後才促狹地一笑,低聲問三人,“你們說,這屋子裏,誰能成為最後的三皇子妃?”


    孫婉剛剛編排皇上都不在意的,這時卻擰著趙凝的腰側,一瞪她,“你胡說什麽?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趙凝疼得差點齜牙咧嘴,卻不得不使勁忍著,甚至連閃避都不能太明顯了,她低聲求饒,“好姐姐,快放開我。”待孫婉鬆手,她才大大地送出一口氣去,嘀咕,“我不過問問。誰不知道舒貴妃今個兒招我們來,是什麽意思。反正咱們四個,都是不成的。隨便猜猜,圖一樂嘛。”


    孫婉白她一眼,“你還是快快找點別的樂子吧。”她們四個裏,她和趙凝,一個幹脆就是同明妃一樣,出自孫家,另一個的娘親,也是孫家姑娘。兩人都與孫家牽連太深,自然入不得舒貴妃的眼睛。而東毓和北毓,一個父親是庶子,一個父母雙亡,也同樣做不了三皇子正妃。說穿了,四個人看著最高貴,都出自侯府,可沒一個能是三皇子妃的候補人選。


    說話間,就見薛夫人走進來,看見北毓起身,便放鬆一笑,走了過來,拉了她一起坐下,“我原還道我們非得在那屋呆著不可呢。剛才問了這裏的宮女才知道,其實是隨意的。”


    趙凝和孫婉趕緊起身給薛夫人施禮。薛夫人是很少見到如此多禮的姑娘的,倒嚇了一跳,也站起身來,略有些手足無措,“呦,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我不過是看侄女這好,過來坐坐。你們也快坐。”待兩人重新坐下了,才又接著道:“那邊夫人們說話,都一套一套的。我實在是聽不習慣——”


    正在這時,一個小宮女端了茶盞上來,先將茶盤置在桌上,然後一一端了,擺在薛夫人和諸位姑娘麵前。到北毓時,小宮女端起茶托正往北毓麵前遞,薛夫人卻先一步接過來,“我來,我來。”說著,把茶遞給北毓,根本沒讓小宮女往北毓麵前近上一步。


    薛夫人倒是無意,小宮女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卻是一愣,然後便不知所措起來。


    北毓看她樣子,心中便是一笑。拿茶潑了人的裙子,再把人引開這一套,都是謝鳳華玩剩的不入流把戲,未想這宮裏也能見到。她拿眼往四周一掃,好幾個宮女往來穿梭,伺候著這屋裏的諸位姑娘。誰都沒有往這邊看上一眼。可這宮裏頭,人人耳聰目明,發生什麽,又有誰會不知道的。裝沒發現,一來自然是不欲惹事上身,二來怕也是因為有舒貴妃的默許。看來這小宮女背後的主子,雖不是舒貴妃,也是與舒貴妃稍有聯係的宮中貴人了。


    北毓突然起了一絲好奇,她在心裏盤算了一遍,覺得這一趟應該無傷大雅,便示意了小宮女靠近,低聲問:“請問更衣的地方在哪?”


    小宮女立刻喜笑顏開,“我帶姑娘過去。”


    薛夫人雖沒察覺什麽不對,卻立刻道:“我陪侄女一起過去。”


    北毓按下她的胳膊,阻了她起身的動作,笑道:“伯母便在這裏歇息,我去去便迴。”


    薛夫人有些不放心。


    北毓衝她安撫地笑了笑,起身。


    除了薛夫人,其他三位,自然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隻既然是北毓自己要去,便誰都沒有點破,隻低頭喝茶。


    北毓跟著小宮女出來,卻是往一處配殿的方向去。


    未等到達,北毓便先聽到一聲“姐姐!”


    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牽了謝朔的手,從鳳藻宮的大門方向而來。


    在他們前麵,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走在當前,小男孩穿著一身皇子服,五官清秀,明明該是一副瓷娃娃的樣子,卻偏偏眼角高吊,嘴角也緊抿著,一副看誰都不太順眼的別扭樣子。


    在他們身後,還隨行著幾個小太監,其中一個小心地拎著一個食盒,看樣子像是來送吃的。


    大太監帶著兩個孩子走到北毓麵前,先問那宮女,“前頭不是舒貴妃特意撥給太子妃休息的配殿嗎?你領著謝姑娘往那走什麽?”


    小宮女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大太監聲音一沉,“滾。”


    小宮女連滾帶爬地跑了。


    大太監便躬身,先道;“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心思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又自我介紹,“小人連恩,奉皇上諭,領九皇子和謝公子來給諸位娘娘和姑娘送元宵,正遇上姑娘了。”


    不理後麵那一茬,北毓先向九皇子見禮,又對大太監連恩道:“見過曹總管了。”


    謝朔本是憋著勁兒,要跟姐姐說這元宵也有他一份幫著做,卻被九皇子李秩搶先了,他挺驚訝,反應得卻極快,“連總管姓曹?”


    連恩也是楞了一下,隨即一笑,“小人本家姓曹。”他原姓曹,行三,爹娘就管他叫三豆。入宮後,帶他的師傅嫌這名字不好,就給他改做了連恩。從今以後,就再沒多少人知道他原姓什麽。從前人們不關心,後來想關心也不知道了。這事兒,還是他年少懵懂時,不知所謂地跟兩個小主子提過。這兩個小主子,後來一個成了乾綱獨斷的無情帝王;一個永赴黃泉,再不相見。


    大約是太監當久了,這宮裏的醃臢事也見多了。連恩本是清秀的長相,可看著卻顯出一份陰鷙來,好像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喜歡拿著眼角來看人。可此時,他嘴角的笑容,竟難得顯出一點溫暖,“姑娘叫小人連恩就好了。”


    北毓一笑,沒應承,也沒推脫。


    連恩便帶著三個人到正殿,去見舒貴妃和各位娘娘。


    李秩請過安後,便奔到明妃身邊,挨著她坐了。


    北毓把屋裏的人掃了一眼,太子妃不在。


    連恩說明來意,“秉諸位娘娘,皇上剛剛親手做了些元宵,特命小人送過來,給諸位娘娘和謝姑娘品嚐。”


    皇上親手做元宵,本就是一件很讓人驚異的事了。這其中竟然還要特意提到給北毓,就更讓人琢磨。可宮裏諸位,卻是人人不動聲色,甚至連提都沒提這迴事情。舒貴妃隻道:“皇上親手做的?怎麽今日倒有這樣的好興致?”


    明妃也道:“是呢。從未聽說過我們這位聖上還會做元宵,還不快呈上來,讓我嚐嚐。”


    李秩插口,“母妃,我也動手,幫父皇做了。”又往下一指謝朔,“我們倆一起幫的忙。”


    明妃喜笑顏開,“呦,那我可更要嚐嚐了。不會吃到我們家小猴兒手上的泥巴吧?”


    李秩嘟起嘴,不高興地嘀咕,“我早就不玩泥巴了。”


    連恩躬身道:“還請諸位娘娘稍待,皇上說,元宵要趁熱的才好吃。因此,隻命小人拿了生元宵過來,還要借貴妃娘娘這裏的小廚房一用。”


    舒貴妃自然趕緊命人安排了下去。一群人,也不接著見內命婦了,全等著吃皇上親手做的元宵。


    過了一會兒,元宵沒來,太子妃倒是領著兩位公主進來,一個十七八歲,已梳了婦人的頭式,另一個十五六歲,穿了一身狐狸皮的火紅小襖。這兩人,分別是大公主李怡渺和二公主李怡筠。前者是三妃之一德妃的女兒,後者則是舒貴妃的女兒。


    舒貴妃先問太子妃,“不是讓你不要勞累,去歇一歇嗎?怎麽又過來了?”


    太子妃笑容端莊,“都是舒母妃關心我,才讓我多去歇歇。其實不過是坐在這裏,哪有什麽勞累的。倒是聽說父皇有興致,親手做了元宵送來,我這不就趕緊過來,也想著能有幸嚐一嚐嘛。正好就在外頭碰見了兩位公主,便一道進來了。”


    二公主李怡筠一臉高傲,在自己生母麵前才稍稍地放下了一點架子,“父皇難得有如此的興致,女兒也是要嚐一嚐父皇手藝的呢。”


    舒貴妃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少不了你的!”


    很快,九碗元宵呈上來,每碗裏兩個,連恩也不管別人,隻親自端了兩碗,一碗給謝朔,一碗遞到北毓手中。其餘七碗,自有小太監分別端給四妃、兩位皇子妃和九皇子。根本就沒有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份兒。


    二公主李怡筠的臉當即就冷了下來,“連總管,這是什麽意思?”


    連恩連眼皮都不稀得動上一下。


    舒貴妃趕緊道:“嚷什麽?你剛剛又沒來,哪計算了你的,吃本宮的就是了。”


    李怡筠還是不滿意,瞪著連恩和北毓姐弟要說什麽,卻被舒貴妃的眼神攔下來,咬咬牙勉強忍了。


    她們這邊的動靜,明妃和九皇子都像不知道似的,李秩最先吃了一口,忍著燙咽下去了,然後驚奇道:“這是酸的!”又嘀咕,“不過挺好吃的。”便又去吃下一個。


    謝朔此時也正咬了一口在嘴裏,覺到酸味,便欲吐不吐地也嘀咕,“是酸的……”


    連恩便看著他一笑,臉上的線條竟柔和起來,卻不說別的,隻催促北毓道:“姑娘也嚐嚐?”


    北毓自然不能說不,隻得也咬了一口,又皺著眉咽下去。她自幼不喜酸食,但也沒到不能吃的地步。就是酸酸的元宵,的確滿奇怪的。


    連恩卻是看她皺了眉,就喜不自勝,像是終於完成了此來的任務,“皇上和世子爺自幼一起長大,什麽喜好都相近,就偏偏在這吃食上不合。皇上自幼嗜酸,世子爺卻喜歡吃甜。皇上今早突然問小人‘你說那倆孩子是不是也不喜歡酸口的呢?’小人哪迴答得了這個,就說;‘不如咱就試試。’這才特意做了這山楂餡的元宵。看來兩位,是果然隨了世子爺的。”


    北毓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位皇帝實在有夠閑,表達的方式也實在有夠怪。


    舒貴妃笑道:“本宮說皇上今兒怎麽有了這麽好的興致,結果竟然是為了要欺負人家兩個孩子,真是!不過,倒是第一次聽說皇上喜歡酸的呢。”


    德妃也笑,“是呢,我也沒聽說過。不過皇上平日裏一向穩重,今日這個,倒怕是想念世子了……”世子這個稱唿,雖可以冠在很多人身上。可從連恩嘴裏說出來的,卻隻可能是那位去了的謝世子了。她知道謝懷安是與皇上一同長大的,這點人人都知道。可謝懷安一去朔北十年,她入宮這麽久,就像從不知皇上喜酸似的,也從不知謝懷安在皇上心裏占了這麽大的分量。這哪是送元宵,這是在向天下人昭告,他有多重視這對姐弟呢。


    連恩臉上的喜色此時已收攏了,甚至又重新帶上了一絲冷意。雖然是對著後宮裏分量最重的幾位娘娘,可他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尊敬的成分都不帶。他道:“皇上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旁人自然不會知道。可皇上想讓人知道的,那就誰都要知道。”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


    卻是三妃之一的齊妃先打破了沉靜,可她說的話,卻不是在緩和氣氛。她瞄了太子妃一眼,“多虧有連總管解釋。要不然我還當皇上做的這酸味元宵,是為了試太子妃的口呢。原來不是。”這宮裏人人都知道,齊妃與太子不睦,偶爾刺太子妃一兩句,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太子妃的臉當即一白。酸兒辣女,她入東宮五年,已生了兩個女兒,卻還一個兒子都沒有。公公若賜酸食,自然表示盼望她生個兒子。如今賜了,卻不是為她,齊妃根本就是在諷刺她生不出兒子。


    她端著瓷碗的手都跟著一抖,卻強自鎮定下來,迴擊不了齊妃,她的矛頭直接衝著北毓去了,“既謝姑娘不喜歡吃酸的,那莫不如待會兒就把席上的酸口菜都撤掉好了。”


    若真如此,北毓的仇恨拉得可大了。整個後宮和京城貴婦都要就著她的口味來吃飯。


    可這話輪不到北毓來迴,也不用北毓來迴。


    舒貴妃難得冷下臉來,“太子妃,你說笑了。”


    太子妃的臉隨著舒貴妃的話,就又是一白,她看了眼齊妃臉上得意的表情,便迴過味來,曉得是自己造次了。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撒潑話,哪裏是她一個太子妃該說的,如今是所有人都看了她的笑話了。她的身形幾乎都要開始搖搖欲晃起來。


    正這時,外麵又進人來傳話,說太子領著幾位皇子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好多人喜歡薛夫人,好高興,這說明我寫的這個人物很成功嘛!(得意地摸下巴)不過又有點心虛,薛夫人其實不是很重要的角色,我隻是寫到她的時候,突然寫嗨了而已。→_→


    另:偏頭疼結束,又拐成了感冒。雖然不知道是怎麽拐的,但好吧,我也很久沒感冒了,也該適時地感一冒了。好在感冒是不耽誤更新的!我這簡直就是女漢子的心,林黛玉的身啊!為什麽不能給我反過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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