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到後來,東毓沒有再迴來,隻打發了綠蘿來傳話,說是一路吹了風,覺得有些著涼,便不再過來了。


    姑太太謝鳳華還關心地向綠蘿探問了兩句,聽綠蘿保證了謝東毓沒有大礙,這才撂下。正好大家也都逛了許久,人也疲了,身子也涼了,興致也散了,便又唿啦啦迴了寶興堂休息。


    是時老太太已在大太太和三太太的服侍下去睡了,謝鳳華也隻與小姑娘們說了會兒閑話,正好前頭的宴席也散了,謝鳳華便張羅了帶秦嬌迴府,小姑娘們便也從寶慶堂退出來,各迴各的屋子。


    玄襄按著北毓的指示,去跟著東毓,卻也沒去多久,很快就環轉迴來,旁邊的眾丫鬟們隻當她是去了一趟茅房,誰也不以為意。


    可主仆兩個,卻是直到迴了靜園,才有機會坐下來,把事情梳理明白。


    玄襄道:“我跟了大姑娘一段,一開始倒沒什麽事情,隻是走到一段僻靜處時,那位秦家的大公子突然跳了出來,把大姑娘和綠蘿攔住了,不讓過去。那大公子像是早在那處等著的,我離得沒有很近,倒沒聽到他們說什麽,隻是那大公子動手動腳,看著不太規矩。我本還想著,是不是要出去,幫大姑娘把他打發了。可大姑娘隨手掏了塊帕子給那大公子,大公子再說了些什麽,就洋洋得意地走了。我也就沒有現身,立馬還轉迴來了。”


    北毓本靜靜地聽著,到後麵才一皺眉,“帕子?什麽樣的帕子?”


    玄襄迴憶道:“距離有些遠,細節看不清楚,不過應是一條湖藍色的綢帕。”


    北毓歎了口氣,“那該是三姐姐的帕子。”茶水濺在謝東毓身上時,三姑娘西毓順手就把自己的帕子遞給了東毓。而且因今日是老太太的壽宴,姑娘們一身穿戴都是極講究的,就是手中的帕子也都不是隨隨便便的東西。如西毓拿的帕子,北毓當時若沒有看錯,上麵應該是有她的印記的。


    姑娘家的東西,尤其是這種有印記的東西,不管是怎麽弄的,但凡到了外男的手中,說出去都是一樁醜事。


    這若是對方有心,兩家又門當戶對,彼此有意,悄悄地拿著信物來結一門親事,倒還算是壞事變成好事。


    若不然,一個宣揚出去,對男人不過是一段風流韻事,對女兒家卻截然不同。


    秦簡會在東毓迴去的必經之路上等著,自然是早安排好的,說不得便是謝鳳華的授意。可他的目標,不該是在三姑娘,若是大姑娘倒還說得過去。畢竟三姑娘是庶女,秦簡若想娶她,謝家是再沒有不允的,不必搞這種手段。倒是大姑娘,同秦簡雖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可就大老爺的那個性子,若秦簡手裏沒有一點憑借,他又哪裏看得上秦簡。


    此事事出突然,謝東毓也沒有準備,大約也是臨機應變,拿了謝西毓的帕子來擋槍。就是不知道秦簡事後發現拿錯了東西,會是什麽反應了。


    北毓道:“悄悄地去給三姐姐傳個信吧,她原是被無辜牽累,好歹要有個準備,別事到臨頭,再措手不及。”


    玄襄點了下頭,又問:“那依姑娘的意思,我們是……”


    北毓歎了口氣,她知道,謝鳳華此舉雖劍指東毓,可真意卻在她這兒,還不是怕她最後會嫁進秦家,所以想把東毓先弄進秦家去嘛。大戶人家,就沒幾個會把一對姐妹嫁進同一家裏去的,尤其是她和東毓。若東毓做了秦家的嫡長媳,她就絕不可能成為秦家的嫡次媳。畢竟長幼雖未錯,可按身份,她比東毓要高,這也就注定了,嫁人之後,她的身份可與東毓持平,卻不能屈居在她之下。這就是公爵侯府最講究的門第,那些嫁娶結親開始不講究的人家,不論說的多麽好聽,也都是門第敗落的征兆。


    北毓道:“先看看三姐姐有什麽成算。若她放出風來,說帕子丟了,想必就是不願惹事上身,屆時我們怎麽也要想辦法幫她了了此事。可她若不動聲色,說不準就是要順勢而為,那我們也就不必插手了。”


    玄襄得了令,轉身去辦。


    ﹡﹡


    而另一方麵,秦簡也正拿出帕子來給謝鳳華看。


    秦府與謝府不同,不是按照各房住在一起,而是少爺、姑娘們各自統一集中住在一處地方。


    謝鳳華迴來,自然是先送了秦嬌迴到姑娘們的住處,然後才往自己的住處迴的。


    她從秦嬌的院子一出來,秦簡就迎了上來,涎著臉笑道:“嬸嬸可是已送了妹妹迴屋,我再送嬸嬸一程如何?”


    謝鳳華斜他一眼,她雖沒有自己在謝府裏表現出來的那般醉,可到底也累了,沒精力再同秦簡打趣,“事情辦得如何了?可別我忙了大半晌,你還什麽也沒辦成。”


    “哪能呢?侄兒豈會叫嬸嬸白費力氣。嬸嬸你看。”秦簡嬉皮笑臉地從懷裏拿出一方手帕,還在鼻間聞了聞,才遞道謝鳳華手裏。


    謝鳳華看著便是一皺眉,接過來兩麵翻開了,果在帕子角上看到了一個“西”字。她把帕子甩給秦簡,氣不打一出來地道:“你眼瞎了,這哪是謝東毓的東西!這是謝西毓的!”


    “啊?”秦簡楞了一下,把帕子收迴去,也仔細看了,然後怒道:“謝東毓這娘皮的小賤人竟然糊弄我!”


    謝鳳華白他一眼,“自己愚蠢,受了騙,還能怪誰去?”


    秦簡哼了一聲,“我親眼看著她從自己懷裏掏出來的,誰知道會不是她的東西呢?”又見謝鳳華神色冷淡,趕緊道:“好嬸嬸,你可是答應了要幫我想辦法的,可不能不管我。”


    謝鳳華冷笑,“我的好侄兒,我這一次可是裝瘋賣傻,才逮著個機會讓你堵到謝東毓的,這次是她沒有防備,你以為還有下一次嗎?”


    秦簡也委屈,他可是在冷風裏等了很久的,堵人的時候也怕得要命,誰知道謝東毓會拿個旁人的帕子來唬他呢。他嘟囔道:“嬸嬸你是謝家的姑太太,這點事情,還不是輕而易舉。”


    謝鳳華氣得噎了一下,可自然不能說如今謝府是大太太管家,平日裏是滴水不漏,就是她這個出嫁女兒,除了在寶慶堂內,也是使不動人了。可寶慶堂又是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哪是能耍鬼心眼兒的。如今也就是那花園子因占地廣大,才人煙稀少,還能做些事了。可錯過了這一次,謝東毓有了防備,下一次又哪會輕易就範。


    秦簡覷著謝鳳華的臉色,“要不……侄兒委屈下,換成謝北毓?”


    反正他也就是想娶一個侯府嫡女,具體娶誰,倒是沒有意見。


    他如今十七了,按理也早該定親,按他爹娘的意思,是要給他娶一個官員的女兒。可他娘原就是官宦之女,當時說起來,也還是三品官呢,不算拿不出手,可等他外祖父一去世,他母親的娘家就再沒出過一個官身,如今他娘在這府裏,哪還有什麽憑仗。


    甚至,連這家裏的中饋,都是謝鳳華這個次子媳婦掌握著的。這是憑借什麽,還不是因為謝鳳華是出自公侯府第。那些個清貴,就是當時看著再煊赫,沒有累世的經營,也敵不過侯府底蘊。


    所以,秦簡不在乎娶誰,可一定要是公侯嫡女才行。從前,他想盡方法來巴結這位嬸嬸,也沒能得她一句應承,如今她終於答應幫忙,秦簡自然也不希望把事情搞砸。


    對他來說,要把對象換成北毓,確實是委屈。不說北毓都已經成孤女了,就是她的年齡,也讓秦簡不喜。在秦簡眼內,東毓已經初具了一個女人的玲瓏身段,看著便讓人心癢。可北毓……雖不矮,可幹吧瘦癟的,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他哪看得上呢。


    謝鳳華卻為他這番大言不慚氣笑了,若不是怕老太太把北毓硬塞給她瀾哥兒,她才犯不上管秦簡這癩蛤蟆的癡心妄想呢。連把東毓給他,都嫌糟蹋,現在竟又肖想上北毓了。那可是她曾經想過要來做兒媳婦的,就是現在看不上了,也斷不會給秦簡。


    她一甩手,“要不你就要了西毓算了,反正她的帕子現在也在你手裏。不——若是西毓,咱們也不用費這麽大勁了。我那大哥寶貝東毓寶貝得緊,對西毓可沒有那麽著緊。你若想要她——”


    秦簡截斷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嬸嬸,我一個侯府嫡子,哪裏能娶她一個庶女。”


    謝鳳華歎了口氣,“那你說怎麽辦啊?”她突然頓了一下,笑道:“或者……你可以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


    秦簡麵上茫然,“嬸嬸的意思……”


    謝鳳華一笑,“傻孩子,想再算計東毓一次,是不可能了。可我們也不能浪費這一次的機會。你就對外露出風聲,說帕子是西毓給你的,讓她的名聲壞了。到時候,西毓除了嫁給你,還能嫁給誰去?”


    秦簡道:“可我又不想娶謝西毓。”


    謝鳳華打了他一下,“誰讓你真娶她來著。這女兒家的名聲一壞,主動權還不是在你手上。到時候你就上謝家去提親,說隻要讓你娶了東毓,你就把西毓也迎進府裏。如何?”


    秦簡腦子裏迴憶起西毓那張比東毓還妍麗了不知多少倍的俏臉兒,嘿嘿一笑,“這樣……謝家會答應?”


    自然不會!可隻要有了這麽一檔事情,北毓再嫁秦家,也就同樣不可能了。反正不論如何,謝鳳華都能達成目的,大不了就是被牽連著數落數落。謝鳳華騙秦簡道:“當然啦,到時有我為你說項,你怕什麽?難道嬸嬸會不向著你?”


    秦簡聞言大喜,他向謝鳳華作了個揖,“如此侄兒便先謝了嬸嬸。”


    謝鳳華嘻嘻一笑,“行啦,你也早點迴去吧,我也到門口了。”


    秦簡已笑得合不攏嘴,“好,那嬸嬸就跟叔叔好好休息。”


    “好,好,你也好好休息!”謝鳳華笑看著秦簡走了,自己也便滿麵春風地進到院裏。走到秦朝啟的書房時,見著裏頭有光,謝鳳華便笑著推門進去。


    未想,卻正看見秦朝啟抱著一個丫鬟在書桌上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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