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從春天到了秋天,悶熱的暑季終於過去了。


    李顯站在院中抬頭看到飛落下來的枯黃樹葉,伸出手,一片樹葉飄落在他手中。


    “風來了,有人開始躁動了。”


    武承嗣和武三思三個月的麵壁終於結束,這麽長時間不能出門可把他們憋壞了。


    武三思解禁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武承嗣那裏喝酒。


    “憋死我了!不能出門的日子好難受,也不知道李顯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武三思才三個月就受不了,李顯卻隱忍了十多年。


    提到李顯,武承嗣的表情一下陰沉起來。


    “他最近是不是挺得意?”


    “那倒也不是,我以為他迴來以後會有大動作,沒想到天天窩在家裏,他是不是被幽禁慣了,反而不喜歡出門了?”


    說到這,武三思笑了起來,早知道李顯是這個樣子,還派人行刺他做什麽?


    “你以為他真想窩在家裏嗎?”武承嗣冷笑。


    “這些隻不過是做給人看的,你以為他真沒有動作嗎?”武承嗣看了看窗外,“我安插在他府上的人早就被他秘密處理掉了。”


    “他能一次次地從我們的刺殺中活下來,豈會這麽簡單?他的低調真是做給人看的。”


    “此子心思深沉,在房州那麽多年,忍耐力可怕。他才迴來多久,朝野上下對他一片稱讚,再這麽下去就沒我們什麽事了。”


    “李家那幾個一直想奪迴皇位,複辟大唐,姑母好不容易為我們武氏奪下來的江山,怎能還迴去?李顯必須死!”


    權力這東西,一旦有人嚐過他的甜頭便很難再放手。


    皇帝是天底下最有權力的人,人人心中都有一個皇帝夢,現在那把龍椅就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武家人當然要緊緊把它攥在手裏。


    “不如我們再來一次暗殺?”武三思提議道。


    “你是不是傻?”武承嗣立刻反駁他,“如果這次再不成功,你以為姑母那裏,還會讓我們麵壁三個月就完事兒嗎?”


    “那難道就這樣算了?任由他坐大?”武三思不甘心的飲下一杯酒。


    “既然不能硬殺,那就隻能智取。”武承嗣也飲下一杯烈酒,忿忿地看著窗外說道。


    “怎麽個智取法?”武三思好奇地問道。


    “我看這事兒還得從姑母身邊的人下手。”武承嗣毒辣的眼神從窗外收了迴來,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人選。


    就是張易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武承嗣平時“五郎六郎”也不是白叫的。


    “一個男寵能幫咱們的忙?自從咱們被罰麵壁,他就和咱們疏遠了。倒是我聽宮裏的人說,現在每每李顯入宮,張易之都是行下跪之禮相迎。”武三思對張易之這個人不屑一顧。


    “他就是個牆頭草!”


    “既然他是牆頭草,那何不讓他倒向我們這一邊?”武承嗣瞪著血紅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喝醉了酒的緣故還是壓抑著憤怒,“我手上有他給我們通風報信的密函,他不敢亂來。”


    “他給李顯下跪,不過是給姑母麵子罷了。”武承嗣握緊了手裏的酒杯,“所以,關鍵是姑母的態度。”


    “可是張易之一個男寵,又能做什麽呢?”武三思不解。


    武承嗣冷哼了一聲,反問:“你說一個男寵能做什麽?”


    大明宮中,酒席正憨。


    中秋佳節,武皇宴請李顯、李旦、太平公主和武氏家族的人。


    一曲胡樂剛畢,武承嗣首先端起酒杯,恭祝武皇春秋鼎盛,大周朝萬世恆昌。


    眾人聽了齊齊恭賀,隻有太平公主冷不防地嘀咕了一句:“武皇本來就春秋鼎盛,用不著你祝,隻怕大周朝萬事恆昌才是武大人真心想說的吧。”


    太平公主的一番話,立刻讓酒席上瞬間安靜下來。


    李顯和李旦皆不作聲,在場侍從皆噤若寒蟬。


    張易之、張昌宗正在給武皇斟酒,張昌宗聽了武承嗣的話,手一抖,一杯玉液正灑在武皇的龍袍上。


    武皇看了眾人一眼,厲聲責怪張昌宗道:“當了這麽多年的差,怎麽還這麽毛手毛腳的?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還不知道嗎?”


    眾人心裏都清楚,武皇這明著是責備張昌宗,暗地裏其實是在敲打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卻不以為意,兀自斟了一杯酒,拉起李旦對飲。


    張易之見場麵極其尷尬,又怕掃了武皇的興致,仗著自己和太平公主曾有過魚水之歡,於是端起一杯酒笑道:“公主,我也敬你一杯。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誰知太平公主隻是把張易之當作玩物,從未將他放在眼裏,於是當眾羞辱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喝?我可不盼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本公主的好日子,可在後頭呢!”


    “你……”張易之在酒桌之下握緊了自己的衣裾,好你個太平公主!居然給臉不要臉。


    武承嗣怕再鬧下去,武皇真的惱了,便也加入進來,“太平,他不配和你喝,我和你喝總可以了吧?”


    太平公主眯起眼,見是武承嗣,看在武皇的麵子上,勉強端起麵前的酒杯一揮,算是和他隔空碰過了,然後抿了一口。


    “呸呸呸!這酒不醇!”太平公主剛喝了一口,又將喝進去的一口酒又吐了出來,然後將杯中剩下的殘酒都潑在地上。


    “你們給我喝這種酒,是不是沒安好心?”太平公主轉頭斥責倒酒的人。


    武承嗣的臉立刻就綠了。


    隻有給死人敬酒才潑在地上,這個臭太平,到底什麽意思?!


    李顯佯裝沒看見這一切,隻端著酒杯和韋氏共飲。


    武皇坐在龍榻之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本來想借這次中秋家宴,緩和一下李家和武家的關係。誰知竟適得其反。


    看來這武李兩家多年的恩怨,並非一兩頓飯就能解決的。


    武皇看著滿殿的晚輩,瞬間心灰意冷。


    但很快,她又振作起來。


    “狄相呢?”武皇轉頭問了張昌宗一句。


    “迴陛下,今日是家宴,您並沒有請狄相啊?”張昌宗畢恭畢敬地迴道。


    “母親怎麽忽然問起狄相來了?”李旦不解地問道。武皇不是說家宴嗎?怎麽這會子又提起狄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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