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噴泉一樣地湧了出來,濺了胖官差一臉。


    在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李顯大喝一聲:“苟勳!你瘋了嗎?!抗旨是死罪!”


    苟勳抽迴匕首,冷冷地說道:“難道不抗旨就能活嗎?”


    聽了苟勳的話,韋氏明白過來,反正橫豎都是個死,他們不如拖延時間,說不定事情還會有所轉機。


    韋氏拿起聖旨,摔還給胖官差,義正言辭地說道:“你迴去告訴武皇,我們二人抗旨不願赴死,讓她重下一道旨意,將我們斬首吧!”


    胖官差見瘦官差片刻之間就去見了閻王,嚇得一刻也不敢多待,撿起聖旨就屁滾尿流地跑了。


    胖官差剛走,李顯偏捶地嚎啕大哭:“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已經來到房州,交出了所有的權力,武皇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呢?天下有哪個母親會如此心狠啊??作孽啊!真真是作孽!”


    韋氏扶著李顯,同樣地悲痛欲絕。


    是啊,他們在房州荊釵布裙粗茶淡飯地過了這麽多年,武皇為什麽就不能放過他們呢?


    胖官差拿著聖旨,一刻不敢耽擱,直接策馬迴了洛陽。


    “什麽?他娘的敢抗旨?”


    武承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李顯那個窩囊廢,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抗旨。


    正因為如此,武承嗣才敢假傳聖旨。


    他原來的計劃是,隻要李顯一死,他就讓人燒了整個廬陵王府,到時候死無對證,誰知道李顯是自殺還是謀殺。


    李顯這些年在房州過得苦不堪言,武承嗣一有機會就落井下石,所以李顯自殺的理由也是極其充分的。


    至於怎麽弄到的玉璽?


    這還不簡單,就憑武承嗣和張易之的關係,張易之天天在內廷侍奉,逮著武皇出恭的空隙蓋個玉璽又有何難?


    關鍵是,他是否願意冒這個險。


    原來,這道聖旨是武承嗣捏造的,為的就是能夠先發製人,置李顯於死地。


    但是李顯並不知道這些,他以為真的是武皇的旨意,今日他扛了旨,肯定是活不長了。


    李顯坐在院子的地上長籲短歎。


    “要我說,不如我帶王爺殺將出去。若上天垂憐,我們能逃出去,以後王爺隱姓埋名再從長計議。”苟勳提議道。


    “哈,殺將出去?”李顯抬起頭,指了指廬陵王府外裏三層外三層的守衛苦笑道,“咱們的武藝再高強,能強過這三百精兵?”


    韋氏點了點頭:“是啊,就算我們逃出去了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皇隻要想殺我們,我們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勞。”


    聽了韋氏的話,李顯更加絕望了。這些年他在房州忍辱負重,全憑一個信念,就是他始終認為武皇不會這麽絕情,有朝一日一定會接他迴洛陽的。


    隻要他還能迴到洛陽,就有機會重振李唐江山。


    “看來親情和權力,母親選擇了權力。”李顯發出了最後的悲鳴。


    “王爺……”韋氏和苟勳看著絕望的李顯,亦說不出話來。


    “算了,也許是天要亡我大唐吧。”


    李顯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竟然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更別說月亮了。


    “今天是初一?”李顯問道。


    “是的,王爺。”苟勳答道。


    “嗬嗬,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看到十五的月亮呢?”


    李顯站起來,落寞地往裏屋走去。


    “王爺,您幹什麽去?”韋氏也趕忙起身追了上去。


    “反正固有一死,倒不如早死早超生。”李顯的背影看起來無比淒涼,“我找繩子去,難道你們還想我廬陵王未來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嗎?”


    “王爺!!!!不可啊!!”韋氏和苟勳忙追了上去。


    李顯的心徹底死了。


    在政治麵前,親情就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風吹吹就煙消雲散。


    李顯死死的抓著一節麻繩,另一頭是百般阻攔的韋氏和苟勳。


    三個人在屋內可笑得如在拔河一般。


    “王爺。”韋氏跪下勸道,“禍福無常,最多不過是一死,你何必這麽著急呢!臣妾還想多活兩日,您那麽寵愛臣妾,不如再多陪我兩日?”


    “哎。”李顯瞬間扔下繩子,摟著韋氏抱頭痛哭。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李顯和韋氏都惶惶不可終日,但十天過去了,洛陽卻沒有傳來新的信息。


    “難道武皇改變主意了?”韋氏問道。


    “武皇從來不是個朝令夕改的人。”


    經過這些天的思考,李顯開始懷疑那天兩個來傳旨的人壓根就不是武皇派來的。


    “王爺的意思是……?”苟勳侍奉在旁,也是滿肚子的疑惑。


    “你們想想,陛下有什麽非要置我於死地的理由嗎?”李顯道。


    韋氏想了一下,答道:“你是李家的子孫。”


    “嗬嗬。”李顯搖了搖頭,“李家的人,除了我,還有李旦,還有太平,還有隆基。殺我一個管什麽用?陛下若真是要殺李家的人,也應該先從身邊的人下手,先殺旦。”


    韋氏和苟勳麵麵相覷,李顯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那王爺的意思……”


    冷靜下來的李顯冷笑一聲:“除了武皇,你們說誰最想置我於死地?”


    “武承嗣。”韋氏和苟勳異口同聲。


    “就是他。”


    李顯攥了攥拳頭。


    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李顯還是一直心緒不寧,有時候睡著睡著會從夢中驚醒。


    近日,親信告訴他府外已經被戒嚴不準任何人靠近,聽得李顯心中一沉。


    為什麽會被戒嚴,莫非有什麽異變?


    難道……李顯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不會的。”李顯搖頭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事情應該還沒有到那一步。”


    “我不能在這裏瞎猜,必須弄清楚是怎麽迴事!”


    可李顯他們被軟禁在府內,外麵更有重兵把守想混出去不容易。


    “王爺,你怎麽還不睡?”


    韋氏見李顯在房裏走來走去就是不上床,撩開床幔問他。


    李顯迴頭看了一眼韋氏,漠北的風沙和長年的操勞,令她臉上的光澤黯淡了許多。


    “香兒你有沒有察覺到府裏有什麽異樣?”李顯悄聲問韋氏。


    “沒有啊。”他們被軟禁在王府裏,府中的人也不多,沒察覺有什麽不同。


    “可我聽說府外已經戒嚴了,不許任何人靠近百步之內。”


    “有這事兒?”韋氏一聽立刻驚得坐直了身體,連脊梁骨都瞬間僵硬了。


    “千真萬確。”李顯點頭,“我懷疑有人要對我不利。”


    “誰這麽大膽子,你可是廬陵王。”韋氏怒嗔道。


    “嗬,廬陵王?!”李顯笑了,笑容中透著無盡淒楚,“我不過是個被軟禁起來的可憐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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