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逝者已逝,生者的路還漫長。


    姬澄澈屹立在聖隱之峰的峰巔,周圍洪波湧起光彩叢生,宛若一座美輪美奐的神話世界。


    傳說中印刻著不朽天章的聖碑就高懸在峰巔上方,華光燦燦觸手可及。


    大長老站在姬澄澈的身邊,貪婪地仰望聖碑,仿佛在欣賞一位姿容絕世的美女,竟似百看不厭。


    他的眼睛裏閃爍著異彩,嘿然道:“真想不到啊,老夫有生之年居然能夠親眼目睹到這塊聖碑!”


    姬澄澈也在抬頭打量聖碑,金紅色的碑麵上閃耀著奇異的五彩圖案,似鳥非鳥似花非花,令人難以說出其中的寓意。


    看了好一會兒,姬澄澈也沒瞧出這裏頭到底藏著什麽名堂。但他毫無沮喪之情,畢竟自己一身所學兼具仙魔巫三道,各種曠世奇功學都學不過來,亦不在乎少了不朽天章。


    何況比起參悟不朽天章,他更關心的是眾人如何離開海市蜃樓迴返浮空島。


    “爹,這就是大長老說的不朽天章?”忍耐了沒多久,汪虎彰的嘴巴便閑不住道:“我看跟鬼畫符差不多,也沒啥稀奇的。”


    “滾蛋!”聽兒子居然肆意編排本族的千年聖物,汪長老的臉都快氣綠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擰成一團,就像糕點上的褶子,一腳踹在汪虎彰的屁股上。


    “哎喲……救命啊!”


    汪虎彰正站在崖邊探出脖子瞅著不朽天章,全沒防備老爸在背後痛下殺手。


    他屁股一撅整個人便倒栽蔥般往崖外跌落,手舞足蹈高聲唿喊。


    “兒子!”汪長老大驚失色,趕忙探手叫道:“抓緊我!”


    汪虎彰忙不迭逮住汪長老伸出來的大手,憤怒道:“爹,虎毒不食子啊!”


    汪長老恨鐵不成才,喝斥道:“你敢再說一個字,老子就鬆手!”


    汪虎彰大懼,立即死死閉緊嘴巴說什麽也不敢開口了。


    這對活寶父子正糾纏不清之際,流風嵐走到唐雪落的身旁,說道:“戴上。”


    “這是?”唐雪落一怔,就看到流風嵐遞過來的是一張黃金彩繪麵具。


    “戴上它,”流風嵐緩緩說道:“就算幫我一個忙。”


    唐雪落接過黃金彩繪麵具,戴到了臉上。


    當暮空麵具慢慢遮掩住唐雪落舉世無雙的容顏,流風嵐的心底狠狠地一酸道:“姬澄澈,我把麵具送給她了。”


    “嗡——”


    就在麵具與唐雪落俏臉完全貼合的刹那,它仿似受到了冥冥中某種神奇力量的牽引與召喚,表麵的彩繪圖紋一下子亮了起來。


    它越來越亮,煥放出姹紫嫣紅的光芒,就像一團火焰躍動出麵具,而後不斷向前伸展擴散,照亮了峰頂的海空。


    “暮空麵具!”


    汪長老愕然望向唐雪落,驚駭之情溢於言表。


    “爹,暮空麵具是什麽?”兒子在底下問道。


    “祖聖遺寶,開啟深海之門的秘鑰……”汪長老使勁睜大眼睛,唯恐自己看錯了空歡喜一場。


    當他無比確定,唐雪落臉上戴得正是暮空麵具時,終於忍耐不住胸中的激動之情,雙手高舉振臂高唿道:“我們終於能出去了!”


    話剛出口,隻聽兒子哀怨地喊道:“爹,說好了不撒手的。你又騙我——”


    那邊,五顏六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湧到了聖碑上,恰似火炬一樣點燃了碑麵上的不朽天章。


    漸漸地,不朽天章宛若燭淚般融化在斑斕的彩光裏,繼而整座聖碑也開始消融。


    “殿下,這是怎麽迴事?”姬澄澈驚訝的目光投落到流風嵐的臉上。


    流風嵐的神情異常平靜,甚至稱得上是淡漠。


    她像是沒有聽到姬澄澈的聲音,向身旁的唐雪落緩緩跪倒。


    “陛下!”


    不獨獨是流風嵐,大長老也跪了下來。


    瞧見大長老跪地,盡管滿心疑惑,雲空野、汪長老、汪虎彰亦紛紛向唐雪落跪拜。


    這時候,空中的聖碑已經消融殆盡,從暮空麵具上煥放出的彩光亦逐漸黯淡下來。


    姬澄澈驚奇地發現,在暮空麵具的眉心正中,赫然多出了一點彷如胭脂的金紅色圖騰。


    他凝目仔細觀瞧,正是消失了的聖碑。


    唐雪落如夢初醒,有些不習慣地摸了摸臉上的暮空麵具,愕然察覺它竟似和自己融為一體,再也摘不下來。


    驀地,她的心底裏湧起一縷明悟,訝異的明眸裏慢慢浮現起一抹笑意。


    “陛下!”


    又一聲唿喊將她的思緒喚迴到現實中,這才注意到流風嵐、大長老等人竟然正向自己跪拜。


    “你們這是幹什麽?”她吃了驚問道。


    流風嵐迴答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東海萬邦之王,羽族至高無上的主宰。這是祖聖的意誌,無人可以違拗。”


    唐雪落剛想開口,腳下的聖隱之峰陡然發出劇烈的顫動。


    “轟隆隆!”海空巨響,峰頂上方的海水動蕩鼓噪,像是一群不安的奔馬。


    下一刻,上空的海水匪夷所思地往下泄落,如銀河倒懸直轉急下。


    “大長老,那是什麽?”雲空野仰起頭,揉了揉眼睛傻傻地瞅著。


    在海水泄落的地方,漸漸地露出了一線藍色。


    “那是……藍天。”大長老的嗓音罕見地有些發顫。


    “藍天?”雲空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這不怪他,對於任何一位墨羽族人而言,這個名詞委實太過陌生,太過遙遠,遙遠到一千年外,陌生到數萬尺下。


    大長老不再說話,隻眯縫起眼睛安靜地仰望天空。


    ——是的,天空。


    海水從眾人的身旁泄落下去,露出了藍天,露出了白雲,露出了遠方星星點點的海島……


    汪長老熱淚盈眶,像是用了萬鈞之力將手伸出,指尖感受到一絲風的輕吻。


    嗬,是那樣的新鮮,那樣的強烈,從上個千年吹向下個千年。


    峰頂一下子變得萬籟俱寂,墨羽族人宛如虔誠的朝聖者,癡癡地看著湛藍的天空,流著淚顫著唇……


    “爹,這迴你總算沒騙我。太陽果然是金燦燦的——”


    汪虎彰的嗓子眼裏好像塞了什麽東西,一說話滾燙的眼淚就不停往下掉。


    海平麵越來越低,山腳亦漸漸顯露出來,然後是那一片海草林,還有遠方的荒野、崇山峻嶺……


    所有的魚蝦都被泄落的大潮帶迴到深海裏,眾人方才看清楚原來他們所置身的是一座廣袤無垠的大海島。


    剛才所看到的海島,其實不過是島上的山峰而已。


    “看,你說的那個預言果然是假的。”姬澄澈走到大長老的身邊,將他從地上扶起,攤開手掌道:“事實證明我並非那個光明使者,我的手心裏也沒有火焰。”


    “不,你的手裏握有整個光明的世界。”大長老狡猾地一笑,將姬澄澈的手握起,“也許預言是假的,但我的眼光絕不會有錯。”


    兩人相視而笑,深深看懂了彼此目光裏蘊含的意味。


    “姬大哥!”雲空野垂首在姬澄澈的身後低聲叫道。


    “小野,你有什麽事?”姬澄澈迴過頭。


    “我——”雲空野遲疑了半晌,一咬牙道:“對不起!”


    說完這話,他的臉頰燙得像通紅的烙鐵,下巴緊緊頂住胸口再也不敢抬頭。


    姬澄澈一愣,笑了起來。


    “姬老弟,”大長老搭腔道:“我有個不情之請。盡管墨羽族有幸擺脫了千年禁咒,但我們畢竟與世隔絕了那麽久,於如今塵世中的種種已然格格不入。”


    姬澄澈問道:“你是擔心將來和雪羽族無法融洽相處?”


    大長老嗬嗬一笑道:“我恰恰最不擔心的就是這個。”


    他抬頭望向天空中自在飄遊的浮雲,繼續說道:“我擔心的是族人們世世代代棲居在海底,早已習慣了那種生活。他們已不知道如何與外族人相處,可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才能逐漸適應新的生活。”


    “我相信有姬老弟和唐仙子在,有翡翠公主執掌東海,未來三五十年內墨羽族必然能夠享有和平安居樂業。但人無怨難慮必有近憂,我們終歸有老去的一天,而墨羽族卻還要繼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學會生存學會自保,生生不息薪火相傳。”


    大長老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肅容,悠悠道:“如果迴到塵世反而成為墨羽族毀滅的開始,那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千古罪人。”


    姬澄澈聽了不禁對大長老多了一層嶄新的認識,此老居安思危絲毫沒有被眼前的景象衝昏頭腦,墨羽族能有這樣一位睿智的領路人實在是件十分幸運的事。


    但很快他剛剛生出的那一點欽佩之意就被大長老接下來的話無情擊碎。


    “當然,在這件事上姬老弟也是出了大力,假如墨羽族果真滅族亡種,想來你亦會寢食難安悔恨終身。”


    大長老笑嗬嗬說道:“所以呢我思來想去,解鈴還需係鈴人,這個忙也隻有麻煩姬老弟仗義相助。”


    姬澄澈有種遇人不淑被死皮賴臉給賴上的感覺,苦笑道:“不曉得大長老需要我幫什麽忙?”


    大長老道:“我想讓小野拜姬老弟為師,不知可否?”


    “什麽?”姬澄澈和雲空野同時失聲道。


    大長老不慌不忙道:“小野是墨羽族未來的領路人,我希望姬老弟能夠教會他如何成為一個出色的領導者,讓墨羽族欣欣向榮蒸蒸日上。”


    姬澄澈已然明白了這老狐狸的想法,姑且不說別的,一旦自己真和雲空野結成師徒名分,將來無論墨羽族遇到何種危難抑或麻煩,勢必不能冷眼旁觀。如此一來,等若是一箭數雕。


    可還沒等姬澄澈措辭發話,就見汪虎彰蹦躂過來,迫不及待道:“大長老,我也要拜姬老弟為師!”(83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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