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預言?”


    盡管已經放開了大長老的脖頸,但姬澄澈依舊沒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比起火爆脾氣的汪長老,眼前的老者城府深不可測,自己已經上過一次當,就絕不能再上第二次。


    大長老笑嘻嘻站起身道:“你不妨先下床,左首石壁第四排第三列掛著的那部貝葉書,打開來看看就明白了。”


    姬澄澈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長老,抓起胎元神刀下了石床,來到左首的石壁前。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貝殼,用魚線串起懸掛在了石壁上。


    姬澄澈將貝殼翻轉過來,就看到上麵刻了八個字:“龍騰海淵,千年大光。”


    “什麽意思?”他愣了下,問大長老。


    大長老走到姬澄澈身旁站定,不答反問道:“年輕人,你一路來到這裏早已經親眼目睹到,我們墨羽族人現在的生活狀況。你覺得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姬澄澈沒有迴答,就聽大長老自問自答道:“最近一次,我能找到的所有族人加在一起,已經不足兩千人了。”


    他慘然一笑道:“如果再沒有改變,百年之內墨羽族就會完蛋。這裏一般人的壽命都不到三十歲,許多孩子甚至沒能活到成年就會夭折。一場突如其來的黑潮暴便可能毀滅一處聚居地,滅絕數個種姓家族……”


    他順手拿起近旁的一串貝葉書,送到姬澄澈的眼前道:“你看吧,這是大約四百年前留下的族譜。我數過,上麵一共記載了兩萬七千三百二十一個人的姓名。越到後來,人口減少的速度就越快,承受災難的能力亦越弱,或許小野那孩子就會成為我們墨羽族的最後一代族長。”


    姬澄澈隱隱猜到了大長老的心思,問道:“你是想率領族人離開這裏?”


    “我已經老了,離不離開都無所謂。但是墨羽族不能在我手裏滅族。我們的命運就像這洞外的海水,伸手不見五指永遠看不到希望。”


    大長老徐徐說道:“但你們既然敢來這裏,就一定有辦法離開。”


    姬澄澈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離開。”


    大長老油然一笑道:“沒關係,我相信你一定能幫助我們離開。因為,你就是先祖預言中那個令我們等待了千年的光明使者。年輕人,我仿佛已看到光明的火焰就握在了你的掌心裏——”


    姬澄澈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那塊刻有所謂千年預言的貝葉書,說道:“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的,那肯定要大失所望了。”


    大長老道:“我明白,我很難讓你相信剛才所說的一切。不過我們可以做個交易,至少眼下你我應該有共同的敵人。”


    他凝視姬澄澈,說道:“我們可以幫助你們救出被綁架的朋友,然後登頂聖隱之峰,尋找到不朽天章。相信我年輕人,你需要幫助。”


    姬澄澈搖搖頭道:“我的確需要幫助,但我更不喜歡拿幾千人的命運做交易。不過你盡可放心,隻要我能夠離開這裏,就一定會幫助所有的墨羽族人一起逃離海市蜃樓,從此擺脫苦難的命運。”


    大長老眼裏閃過喜悅的光芒,說道:“多謝公子成全,敝族上下沒齒難忘!”


    “大長老不必客氣,我一定會盡力而為。”姬澄澈微微一笑,問道:“請問大長老,我的朋友在哪裏?”


    大長老道:“估計再有一兩個時辰她就會蘇醒,正好我們可以做一些登頂的準備,”


    於是三個時辰後眾人稍事整頓,便離開了墨羽族的營地向峰頂進發。


    這是一支奇怪的隊伍——說它奇怪是因為隊伍中不僅有老有少,而且彼此之間還曾經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充滿強烈的敵意與不信任感,隻為了各自的目標聚合在一起,去完成一件艱巨而未知的目標。


    原本按照姬澄澈和大長老的想法,此行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隻有流風嵐和汪長老一並加入。但雲空野和汪虎彰聞知此事,都堅持要參加進來。後來也不知出於什麽考慮,大長老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當下汪長老、汪虎彰父子在前開路,大長老帶著雲空野走在當中,姬澄澈和流風嵐落在最後,一行六人往山上行去。


    流風嵐望著大長老的背影,傳音入秘密道:“你要小心,這老頭十分的陰險,令人捉摸不透,千萬別被他騙了。”


    姬澄澈曉得流風嵐指的是“預言”的事,從容道:“沒關係,大先生曾經教導過我一句話——此心光明,天寧海清。”


    流風嵐看著他,半晌後道:“大先生是位了不起的聖人,但他的徒弟卻是個笨蛋。”


    那邊前頭,在姬澄澈和流風嵐竊竊私語的時候,汪長老父子也在進行著一場對話。


    汪虎彰興奮地東張西望,手裏不停地揮舞著梭鏢,似乎十分希望從光怪陸離的山岩背後能夠突然蹦出什麽來,好讓自己大顯身手。


    由於墨羽族先祖傳下的族規嚴禁族人擅自攀登聖隱之峰,出了營地後上行約莫百丈之後,便屬於族中的禁地,所以汪虎彰、雲空野和流風嵐、姬澄澈一樣,也都是第一次攀爬上聖隱之峰。


    然而事不遂人願,眾人走出老遠也沒有遭遇上什麽危險狀況,令得汪虎彰大失所望,感覺好生無聊。


    “這山很好爬啊,”他瞅著汪長老懷疑道:“爹,你年輕的時候也太差勁兒了吧?”


    “閉嘴!”汪長老一巴掌拍在汪虎彰的後腦勺上,罵道:“你才吃了幾斤幾兩飯,就敢造老子的反了?豎起你的耳朵仔細聽聽,那是什麽聲音?”


    “哎喲,好疼!”汪虎彰不滿地嘀咕道:“就會欺負我,你自己不行還不讓人說……咦,好像是海潮聲——”


    他抬起頭,遙遙看見山峰上方一道黑色的大潮泄落下來,及至近處又神奇地融入到海水裏消逝得無影無蹤。


    那隆隆潮水聲由遠而近,好似滾雷橫空沉悶而宏大,無數黑色的水線跌宕起伏氣勢雄渾,圍繞著山峰衝落直如萬馬奔騰。


    “這是截天瀑,”汪長老說道:“闖過這道瀑布,我們才算真正踏上了聖隱之峰。”


    汪虎彰咋舌道:“這麽大的潮水,恐怕沒等咱們挨近就不知被衝到哪裏去了。”


    “兒子,跟緊我!”汪長老拔出劈海大王斧,抖擻精神闊步朝前。


    “轟隆隆!”潮聲越來越響,震耳欲聾驚天動地,直震得人魂魄發顫。


    一排排黑色大浪從天而降勢若太嶽蓋頂,眼看就要壓到人的頭上,卻又倏然往四旁擴散,融入到動蕩翻騰的海水裏。


    汪虎彰看得驚心動魄,叫道:“爹,當心啊!”


    汪長老全幅心神已灌注在截天瀑上,猛地大喝一聲道:“開!”


    “嗚——”雙斧並舉,朝前劈去。


    劈海大王斧亮起殷紅色的光華,卷裹著雷鳴般的嘯聲,重逾萬鈞斬落到飛瀑裏。


    “嘩啦啦——”赤色的斧芒猶如九天玄雷迸射而出,撕裂開洶湧的黑潮,潮水就像受驚的鹿群惶惶然朝兩邊趨避。


    頃刻間,瀑布被硬生生斬開一條寬約丈許長逾十丈的通路,汪長老縱身躍入大叫道:“快跟上!”


    不用他說,汪虎彰、大長老、雲空野、流風嵐等人已快步跟進。


    姬澄澈走在最後,剛一踏入汪長老用巨斧劈開的通道,身後的海潮便咆哮著翻卷迴來,將通路淹沒。


    他的四周驚濤澎湃,如同怒獸露出鋒銳的獠牙,隨時都會從四麵八方撲上來。大蓬大蓬的浪花飛濺,不時拍擊到人的身上,蘊含著強烈的腐蝕氤氳氣息。


    姬澄澈注意到,大長老牽著雲空野的手,猶如閑庭信步十分從容,那席卷來的浪花卻根本來不及近身便消於無形。


    他心頭微凜道:“此人的修為遠勝汪長老,隻是深藏不露罷了。”


    “嗚——”最前方,汪長老再次揮舞劈海大王斧,又將通道朝前推進十丈。


    突然斜刺裏浪濤翻卷,露出一張由黑潮幻化而成的獸臉,惡狠狠張開血盆大口朝汪長老的腦袋咬落。


    “爹!”汪虎彰失聲驚唿,剛剛舉起梭鏢準備刺出,驀地一束碧芒從身側掠過,轟中了獸臉。


    “砰!”獸臉支離破碎,重新化為了動蕩的海水。


    汪長老全神貫注,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全力揮斧開道。


    汪虎彰迴頭瞥了眼手握天翼聖杖的流風嵐,臉頰上發燙,羞惱道:“我真是沒用,居然要仇人幫忙!”


    六人在驚濤駭浪中奮勇前進,走出了數百丈上方的瀑布依舊源源不絕地傾瀉而下。


    汪長老的頭頂水霧騰騰,功力已瀕臨透支,卻仍然看不到截天瀑的盡頭。


    “讓我來!”姬澄澈自告奮勇從後麵趕上,拔出胎元神刀擋在汪長老身前。


    “鏗!”刀作龍吟風雲變色,盛大的刀芒以摧枯拉朽之勢破入黑潮,所到之處潮水趨避,直達二十餘丈遠。


    汪長老還是第一次看到姬澄澈出手,見他一刀之下劈開的海潮竟比自己兩倍還遠,不由又是驚奇又是憤怒,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咕噥道:“年輕人,悠著點,別兩三刀下去就把自己給累散了架。”


    孰料姬澄澈一刀連著一刀,舉重若輕揮灑自如,十數刀劈落絲毫不見疲態。


    他此刻的修為已遠超汪長老,功力之雄渾無鑄更是堪稱同境無敵。何況手中的胎元神刀本就是元界六大神器之一,威猛絕倫事半功倍,對付起眼前的截天瀑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那些黑潮幻化的各種虛像層出不窮,姬澄澈卻熟視無睹,全部交給流風嵐來應付。


    如此一來,汪長老反倒變得異常清閑,隻需要緊跟在他身後趕路就成。


    想想正覺得這事很丟麵子,冷不丁汪虎彰很不識趣地說道:“爹,好像這小子比你強多了——”


    “砰!”汪長老終於找到出氣的對象,一斧子拍在兒子的屁股上,怒道:“你行你上啊!”(83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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