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賀國望見來人,急忙厲聲喝止道:“方將軍,不得魯莽!”


    原來此人是烈岩都尉方林軒,他早年出身天道教的俗家弟子,也就是所謂的“十萬教眾”之一,自是對諸如二十八宿星這等教中耆宿敬仰尊崇至極。


    眼見得度難真人被姬澄澈當眾連搧耳光,方林軒怒不可遏,直比這耳光搧到了自己的臉上還感難受,再看對方是個魔族少年,豈有手軟的道理?


    聞聽連賀國出言阻止,他麵色鐵青嘿嘿冷笑道:“連將軍,這兒的事好像輪不到你做主吧?給我射!”


    身後數十名親兵聞風而動,加持了道符的弩箭嗤嗤銳嘯密如急雨射向姬澄澈。


    連賀國暗自一歎,心想人要找死當真神仙也救不得。


    姬澄澈怔了怔,沒想到朝廷任命的四品都尉,鎮守要塞關卡的守城重將居然會如此肆意妄為,卻又對天道教的道士惟命是從。


    他身形掠動迎著弩箭撲襲方林軒,頭頂上方玄霜噴出龍息寒罡大作掀起一蓬狂瀾,將射來的箭矢刮得歪歪斜斜威力大減。


    姬澄澈憑恃金剛不壞之軀不避弩箭,箭矢射在身上“叮叮”脆響發出金石之音,卻難以傷到發膚分毫。


    轉瞬之間,他已迫近至方林軒近前,冷冷道:“你還真是個明察秋毫為民做主好官兒!”


    方林軒未料及姬澄澈竟這般強橫,連忙拔劍喝斥道:“妖孽,你敢殺官造反?”仗劍而出分心便刺。


    姬澄澈一腳蹬在方林軒的馬腹上,戰馬悲鳴砰然暴烈,飛濺開一團團殷紅血霧。


    方林軒頓時失去平衡仙劍走空,姬澄澈探手搭住他的胳膊如金蛇纏繞“哢啦啦”連珠般爆響不絕於耳。


    方林軒雖是屍山血海裏爬出的百戰名將,也忍不住嘶聲痛吼道:“小畜生,我要滅你滿門!”


    姬澄澈眉宇一挑,雙臂矯若遊龍一串眼花繚亂的翻轉絞動,耳聽“哢啦啦、哢啦啦”好似過年在放鞭炮,頃刻之間將方林軒全身骨骼捏爆絞碎,再振臂拋到那群瞠目結舌的親兵馬前,淡然道:“念你過去有些功勞,留你一命迴家養老!”


    方林軒疼得幾要昏死過去,嘶聲怒吼道:“小畜生,有種便留下姓名!”


    姬澄澈衝著他輕蔑一笑,“我不說你還能保一命,否則天淼真人也救不得!”


    他一記唿哨玄霜唿嘯升空飛騰而去,汪柔牽著姬澄澈的馬走過來道:“主人,你的坐騎。”


    姬澄澈躍身上馬,對連賀國道:“知會這裏的郡守一聲,就說我要夜宿烈岩關不希望再有人打擾。”


    連賀國凜然應命,望著那些已被左武衛控製住的方林軒親兵道:“殿下,這些人?”


    姬澄澈看過這些義憤填膺的親兵,笑了笑道:“不必為難他們。”


    連賀國大感意外,抱拳遵命道:“是!”


    姬澄澈打馬揚鞭往烈岩關行去,前方圍觀的眾人慌忙讓開道路。


    方林軒傻呆呆地望著連賀國道:“殿下,你……叫他殿下?”


    連賀國看了眼方林軒,憐憫道:“他便是八皇子澄澈殿下,剛自北荒迴返。”


    方林軒聞聽此言頓時遍體生寒,不敢相信呐呐道:“怎麽可能?”


    麻杆兒譏笑道:“你不是罵他小畜生麽,還要滅殿下的滿門……嘿嘿,好魄力好膽氣啊!”


    仇鷹很是捧場地接口道:“佩服佩服,什麽元界十聖和這位方將軍一比,都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方林軒對眾人的嘲諷充耳不聞,躺在地上越想越悔越想越怕,猛然大叫一聲狂噴鮮血生生地驚懼懊喪而死!


    仇鷹一呆立馬閉起了嘴巴,關應物摸了摸方林軒的脈搏,驚愕道:“真的死了?”


    敖江海大笑道:“死得好,這等吃裏扒外的東西,落在老子手裏早就一刀砍了。”


    連賀國苦笑道:“敖將軍說得不錯,方林軒一死百了,不然……”


    敖嬌不解問道:“不然會怎麽樣?”


    連賀國迴答道:“依照陛下的脾氣,若有人膽敢揚言要滅他滿門,他定要誅了那人的九族!”


    他一揮手釋放了被左武衛製服的親兵,吩咐道:“你們先將方將軍的遺體入殮,並盡快通知家眷,但不得發喪需等候朝廷旨意。”


    眾親兵默然領命,收起了方林軒的屍首,卻無人關顧度難真人。


    車隊繼續前行,趕在天黑前進入了烈岩關。


    此時姬澄澈早已先一步進了烈岩關的驛站裏歇下,汪柔把守在門口,無論是誰一概擋駕,結果聞訊後匆匆趕來拜見的郡守大人吃了個閉門羹。


    剛才和度難真人道左相逢一場激戰,姬澄澈的功力損耗極大,但所獲的收益更大。


    這還是他第一迴真刀真槍地和一位天元震旦境的強者鬥法,感覺果然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實在有太多需要迴味體悟的地方。


    他盤腿坐到床榻上,一邊調養生息恢複功力,一邊在腦海裏緩緩迴放與度難真人激鬥的一招一式,從中去蕪存菁提煉明悟。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姬澄澈驀地感到小乾坤裏轟然一顫,靈海深處竟似火山爆發噴薄出千萬道藍色的水柱,直衝向數百丈的高空。


    姬澄澈愣了下,清晰地感應到這一道道突如其來的水柱絕非罡氣所化,似乎是一種異乎尋常的新生力量。


    他徐徐凝念仔細觀察,不由又驚又喜地意識到這居然是玄霜龍息!


    換而言之,自己與聖龍之心的契合度不知不覺超越了六成,身體進一步龍化,已經能夠像玄霜一樣的凝練龍息。


    大同罡元,巫道神識,再加上玄霜龍息,而今他的體內儼然擁有了三種不同的力量,而且無一不是元界頂峰的存在!


    假如現在再碰到度難真人,未必需要玄霜幫忙,自己也可與之分庭抗禮。


    姬澄澈閉目凝神細細體會玄霜龍息,思忖著如何能令它在實戰中發揮出最大威力。


    忽然他的識天無端地一陣悸動,身不由己霍然睜開了眼睛。


    驛站的客房裏一片寂靜,幽暗的光線下有一條影影綽綽的身影正靜靜坐在床榻對麵的椅子裏,汪柔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


    姬澄澈目光一凝射落在那人的臉龐上,追隨大先生多年的修行早已使他處變不亂,遇到任何危險都能夠保持冷靜鎮定。


    座位上的是一位青袍老者,皓首如雪三綹銀髯,麵如冠玉氣質儒雅,頗似仙風道骨的出塵之人。


    “林大人?”姬澄澈望著青袍老者,臉上露出錯愕之色。


    “我來看看殿下。”林宗棠的聲音十分柔和,頓了頓又道:“當年我們追隨陛下打天下,即使再累睡覺的時候也要強迫自己睜著一隻眼睛,否則不知什麽時候脖頸上的腦袋便會不翼而飛。”


    姬澄澈謹然受教道:“多謝林大人教誨。”


    林宗棠微微一笑,說道:“你人還沒到,卻已將天都城攪得滿城風雨,不愧是陛下和靈犀公主的血脈骨肉。”


    姬澄澈當然清楚以林宗棠掌管“仙人掌”數十年的耳目底蘊,自己的一舉一動絕難逃過他的監視,也是笑了笑說道:“父皇該頭疼了。”


    林宗棠不置可否地又是一笑,說道:“居然能將度難真人打得吐血昏迷,殿下著實令京裏的許多人刮目相看。你迴來得正是時候,正是時候。”


    “日前收到林寒寺的來信,托我對你多加照應。”


    他繼續說道:“如今看來,老夫大可省心了。”


    姬澄澈納悶道:“林大叔寫信給你?”


    林宗棠答道:“我出身龍族,論及血緣正好是林寒寺的嫡親堂叔。”


    姬澄澈“啊”了聲,就聽林宗棠感慨道:“彼時天下風雲湧動四方豪傑競相而起,投入到第二次元界大戰裏的又何止仙巫兩族?老夫不過是適逢其會得遇明主,運氣比旁人好點兒罷了。”


    姬澄澈肅然起敬,問道:“林大人後來可曾迴過北荒?”


    “迴不去也不必迴去,”林宗棠搖搖頭道:“有些時候一步邁出便是百年身,再迴首唯餘千古恨。”


    姬澄澈在北荒待久了,早已習慣龍族直來直往的行事作風,對林宗棠雲山霧罩的話頗是頭大,隻好轉移話題開門見山道:“林大人,你見過敖江海了?”


    林宗棠淡然道:“我見他作甚?他的事自有朝廷法紀,何須老夫操心?”


    他看著姬澄澈,意味深長道:“大漢是有王法的。”


    姬澄澈的心微微一凜,說道:“如果林大人願意,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當下他言簡意賅,將二十餘年前敖江海等人錯殺林遠謀的真相敘述了一遍。


    林宗棠安靜地聽著,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仿佛聽的是一個毫不關己的軼事。


    等到姬澄澈講完了,他作揖一禮道:“有勞殿下費心。”


    姬澄澈正要開口,驀地神識一動察覺到屋外有人,似是連賀國、竇豹、關應物等人在偷聽。


    “林大人,你是父皇信賴仰仗的肱骨之臣,於我大漢有汗馬功勞。若為子複仇,莫說殺一個敖江海,就算將其他幾人也一並殺了,父皇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多削了你的爵位官職。”


    他徐徐說道:“但我不同,我的眼裏沒有大漢功臣,隻有大漢王法!敖江海有錯無罪,他的這條命,我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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