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九尊金甲力士冰雕一下子活了過來,匪夷所思地凝合成一個人,張開臂膀惡狠狠向姬澄澈撲來。


    乍看上去,他施展的好像是一招武道中最為常見的粗淺招式“雙峰貫耳”,兩隻大手作勢欲撲擊向姬澄澈的左右太陽穴。


    但姬澄澈知道,事實絕非如此。


    這個金甲力士使用的是天魔變第一式“拔山”。


    力拔山兮氣蓋世,盡管金甲力士的雙掌尚未迫及姬澄澈的麵門,但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已澎湃湧到,壓得他心旌搖蕩身軀之上如負萬仞山嶽舉步維艱。


    姬澄澈一聲虎吼,靈海翻騰大同罡氣迸流而出,雙臂舒展如雄鷹振翼,同樣使出“拔山”式。


    金甲力士跨上半步,招隨身動變化驟生,雙臂內收宛若懷中攬月。


    姬澄澈幾乎不分先後亦是前跨半步,兩條胳膊向麵前收攏,掌心遙對似抱月懷日。


    金甲力士招至中途,臂膀下沉雙掌陡然合攏,再由下往上猛挑姬澄澈咽喉。


    姬澄澈如同金甲力士鏡中影像,亦是一模一樣的變招攻出。


    “啵!”四掌淩空交擊,宛若聽到隱隱一聲爆響。


    姬澄澈心神巨震,眼前的金甲力士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廳裏一片寂靜,唯有藻井下的七盞燈火搖曳。


    姬澄澈的目光徐徐拂視過左側第一組的九尊金甲力士冰雕,腦海中又重新迴放了一遍方才交手的場麵。


    這一次,他確信自己已基本參悟掌握到這式“拔山”,所欠缺的不過是實戰中的火候及個人感悟提升而已。


    於是,他轉向了一旁的第二組金甲力士冰雕,式名“鎮海”。


    這一次姬澄澈參悟所需的時間,要比修煉第一式時多出不少。


    鎮海式的所有精華,俱都凝聚在雙腿的變化上,一腳踏下直有天崩地裂之勢,堪稱天下最剛猛的腿法。


    姬澄澈一遍又一遍地仔細觀察,一次又一次地凝神參悟,努力把握這一招“鎮海式”的氣勢精華所在。


    “轟!”第二組金甲力士冰雕陡然出擊,同樣是融合成一道身影抬腳踹向姬澄澈的小腹。


    姬澄澈的身形不退反進抬腿對攻,兩人的右腳齊齊落下,“砰”的爆響腿勁瀉入地麵,掀起一蓬蓬狂飆巨瀾在空中劇烈衝撞滾滾翻轉。


    突然,側旁的第一組金甲力士動了,雙臂暴漲大鵬展翅,重重拍向姬澄澈。


    姬澄澈完全沒有料到前一組金甲力士竟然會毫無征兆地加入進來,一蓬罡風洶湧襲到,令他的身形稍稍一滯,被“鎮海式”金甲力士左膝頂中,整個人吐血飛跌。


    “唿——”所有的幻象消失,姬澄澈佇立在原地,聽得到自己喘息的聲響。


    他憤怒地瞪視拔山式金甲力士冰雕,竟似將它真的當做了自己的敵人。


    但如果這不是通靈幻象,而是換作現實裏,隻怕自己此刻已然斃命。


    一念至此,姬澄澈的好勝心被徹底激發,握緊拳頭衝著麵前的冰雕叫道:“再來!”


    “再來!”


    “再來!”


    “再來、再來、再來……”


    姬澄澈一次次地被擊敗,又一次次地重新發起衝擊。


    金甲力士逐漸地在增加,從最初的一兩組到後來的三組、四組、五組……


    每一次被擊敗,那吐血而亡的感覺在腦海裏顯現得無比真實,錐心刺骨的痛楚亦毫無虛假。


    他的身心消耗更是大到無以複加,幾乎不眠不休像瘋了一樣沉浸在自我構建的這片決鬥場中。


    他根本不知道外麵過去了多少個時辰多少個日月,隻專注著眼前的金甲力士冰雕,看著它們一組組地不斷增加,直到有一天再也沒有新的加入者。


    姬澄澈這才意識到,自己已將左側的六式天魔變悉數參悟完成。


    胡亂地吃了點兒端午送來的食物,再喝上幾口清水,姬澄澈走向了右側一排霓裳魔姬冰雕。


    姬澄澈感覺到,自己小乾坤內的靈海正在蠢蠢欲動,隨時可能突破壓製開始晉升。


    與金甲力士的六式天魔變風格截然相反,右側的霓裳魔姬婀娜多姿,極盡陰柔多變之道,似乎更適合女子修煉。


    但姬澄澈沒有多想,直接開始參悟右側第一式天魔變“沉魚”。


    這次很幸運,隻有右側第一組“沉魚”式的霓裳魔姬冰雕發動,對麵的一排金甲力士毫無反應,令姬澄澈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感覺一下子進了天堂。


    然而這樣的好運並沒能持續多久,隨著他參悟日深,一組接一組的霓裳魔姬加入了進來,再次對姬澄澈展開圍攻之勢。


    好在有了麵對金甲力士的經驗,這迴姬澄澈應付起來畢竟輕鬆不少。


    饒是如此,他依然記不清楚自己究竟被這些霓裳魔姬擊敗了多少趟。每日累了便打坐歇息,實在不行就睡上一小會兒,然後吃點東西喝口水繼續煉。


    這一日,姬澄澈終於又對上了六名霓裳魔姬,以天魔變破天魔變鬥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孰料就在這時候,背後那排金甲力士冰雕異變突生,六條身影一起撲出,從後方掩襲姬澄澈。


    有了前車之鑒,姬澄澈早早做好了提防。那些金甲力士甫動,他的身形便驀然迴轉,先聲奪人一式“鎮海式”抬腿踏足。


    “砰!”一名金甲力士猝不及防,招式尚未施展開來,就被掀起的狂飆淹沒。


    可惜僅僅減少一名金甲力士並不足以改變姬澄澈的處境,其他的力士與魔姬已合圍上來,不停壓縮他閃展騰挪的空間。


    尤其讓姬澄澈感到別扭的是,金甲力士的招式剛猛狂暴,霓裳魔姬卻轉行陰柔之式,自己在對敵轉換之際好似麵對冰火兩重天,著實說不出有多難受。


    很快,姬澄澈便敗下陣來。


    他毫不氣餒,趁著喘息的工夫一點一滴地檢討此戰得失,尋找對方的破綻,彌補自己的不足,相互映證取長補短。


    最後,姬澄澈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天魔變的種種變化,隨即振奮精神充滿自信地向金甲霓裳發起挑戰。


    這一迴,他堅持的時間顯然長了很多,但這依舊不夠。


    姬澄澈的目標是徹底擊敗對手,因為他明白惟有如此才算是初步參悟到十二式天魔變的奧妙玄機。


    可是這樣的目標勢比登天遙不可及,至少當下的姬澄澈看不到絲毫成功的希望。


    幸好,希望不是看出來的,而是拚出來的。


    姬澄澈真的拚了,以至於為他送食物清水的端午都忍不住勸說道:“小殿下,您必須退出淨月閣好好歇息幾天,來日方長又何必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勉強參悟?”


    然而當他站在門外,發現姬澄澈兩眼直愣愣盯著那些冰雕,對自己的勸解恍若未聞時,就隻能搖搖頭不再說話。


    這少年和他的母親、外婆一樣倔,甚至依稀可以看到軒轅昆侖當年的影子。


    ——陛下,恨老奴無能不是禹天則的對手。


    而今,帝國的希望魔族的複興便寄托在了這少年的身上。


    說起來,他還真有點兒像你啊!


    端午默默想著,輕輕地關上了大門。


    他在考慮要不要強行終止姬澄澈的修煉。


    軒轅帝君將姬澄澈托付給自己,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端午自能感覺到她目光中沉甸甸的分量。


    假如,姬澄澈因為修煉天魔變而走火入魔,帝君焉能不怒?


    淨月閣外除了他,沒有任何一名守衛。端午若是想進去,隻需重新打開門往裏走兩步即可。


    甚至隻要他願意,過去那麽多年裏都完全可以定定心心地在淨月閣中修煉參悟包括天魔變在內的魔族四大絕學。


    但是無端從來沒有起過這個念頭,他隻是日複一日忠誠地履行軒轅帝君交付給自己的職責。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動了入閣的念頭。


    忽然他若有所覺,再次推開了虛掩的門,就看到姬澄澈盤腿坐在底樓中正中央,雙目合起兩手在小腹前結印,身上紫氣冉冉如雲紋霞海。


    目睹此景,端午皺起的眉頭豁然舒展開來,緊繃的麵部表情竟也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縷欣慰笑意。


    姬澄澈對此渾然不覺,他的小乾坤中翻江倒海,罡氣凝鑄的黑色山脈隆隆作響好似地震海嘯了一般。


    他的罡氣遠比同境界的強者雄渾精純,故而這座在屹立靈海中的黑色山脈亦愈發的巍峨雄偉,閃爍著瑰麗的光彩。


    這是他再也壓製不住晉升的衝動,整座罡山震顫咆哮猶如黑色的怒龍在靈海上躁動搖擺,有裏往外煥放的光花愈來愈強烈濃厚。


    在罡山之巔有一座鬼斧神工的洞天福地,正是武道中所說的“氣府”也稱“紫府”。


    這一刻,所有的光亮都如同飛蛾撲火般向紫府流淌匯聚,遠遠望去譬如百川匯海壯麗動人。


    漸漸地紫府深處迸發出亮麗的神光,熾烈如日絢爛奪目,從山脈各處雲聚來的光流像是受到一股無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擠迫揉捏,不停地壓縮凝練,從最盛時的模樣徑自凝縮了千百倍,變得隻有一顆蘋果大小。


    但姬澄澈仍不滿足,他知道這是自己凝練成功的第一縷真元,自是越精純越好。如果現在好大喜功投機取巧,日後想要提煉升華勢必事倍功半,甚而直接影響到修為進境,這一點上著實馬虎不得。


    所以他繼續小心翼翼地運轉那團真元,提煉雜質剝離罡氣,不敢有絲毫懈怠。


    對於武道強者而言,凝元永遠是一道鬼門關。哪怕一點兒不經意的疏忽都可能導致真元暴烈燃精焚血,直至魂消魄散屍骨無存。


    但姬澄澈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挑戰自己的極限,打定主意要將這一團真元凝練到至純至淨的地步。


    修煉,遠遠不止是力量的壯大,更是對自我的挑戰,心境的磨礪。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那團真元凝縮到紅豆般大小,便再也無法煉化,彷如一顆夜明珠在紫府深處熠熠生輝,照亮了罡山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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