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寺眼疾手快抓住姬澄澈,沉聲道:“不要去!”


    姬澄澈像瘋了一樣往外奔,林寒寺敢攔他,若不是因為對方是林隱的父親,估計已經一劍劈了過去。


    饒是林寒寺修為精湛,竟也被他拽得身體踉蹌,背上傷口一陣劇痛麵露痛楚之色。


    林隱望著發狂的姬澄澈,眸中露出一絲感動,卻輕輕一嗤道:“笨蛋。”


    “你說什麽呢?”姬澄澈迴過頭,憤怒地瞪視林隱。


    “我說你是笨蛋,我打了人,我甘願受罰,你發什麽瘋?”


    林隱生硬道:“就算要報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姬澄澈停止了掙紮,一雙眼眸隱隱泛起淡淡的紫色光芒,握緊拳頭道:“你真的這樣想?”


    林隱避開姬澄澈烈焰般的目光,淡淡道:“少羅嗦,我要開始罰跪了。”


    姬澄澈目不轉睛地盯視林隱,眸中的紫色光芒徐徐褪淡,點點頭道:“好,禍是我們一起闖的,人是我們一塊兒打的。你跪我也跪,有什麽大不了!”


    他收起龍陽劍三步兩步走到林隱身旁“嘭”的跪地,咬牙道:“林隱笨蛋,大笨蛋!”


    林隱想罵還,鼻子裏終是低哼了兩聲沒有說出口。


    林寒寺沒想到姬澄澈居然要陪林隱一起跪,勸道:“澄澈,你不是夜火部落的人,不必遵守我們的族規。”


    姬澄澈大聲道:“我做錯了事,我甘願受罰!”


    林寒寺眼中閃過一抹光,徐徐道:“你真的打算在這裏陪林隱跪一夜?”


    姬澄澈昂起頭滿不在乎道:“是!”


    林寒寺點點頭道:“那便跪吧。”轉身往營帳裏走去。


    唐雪落雙目通紅,站在林隱身旁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不停往下掉,一邊哭一邊用新近修煉成的那式“冰清雨潤咒”為他療傷鎮痛。


    天空中飄起了白雪,狂風卷裹著大片大片的雪花鋪麵而來,淹沒了綠色的流翠原。


    氣溫驟然降得極低,林隱和姬澄澈略顯單薄的身體在暴風雪中顯得更加的渺小。


    兩人的視線始終沒有交流,更不曾再說一句話,就這樣倔強而無言地跪立,仿佛彼此之間毫無聯係。


    “林隱哥哥,澄澈哥哥,你們能靠得近點兒麽?”


    聽到唐雪落的聲音,林隱和姬澄澈同時抬起頭,就看到她撐著一柄比自己身體還大的油布傘,吃力地站在兩人中間。


    “給他,我不用!”幾乎不分先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繼而是一陣詫異地對視與沉默。


    林隱知道,姬澄澈還在生自己的氣。


    姬澄澈同樣曉得,林隱也對他很惱火。這家夥的脾氣又冷又硬,就像北荒冰原上萬年不化的霜雪,不管什麽事情總喜歡自己獨自扛,不願拖累旁人。


    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也不曉得是誰先挪動了下身體,彼此不情不願地靠到一起。


    營帳裏,林寒寺凝望風雪中的姬澄澈、林隱和唐雪落,一夜無眠。


    然而黑夜是如此的漫長,風雪肆虐的咆哮並不願就此止住腳步。


    林隱和姬澄澈一動不動地跪立雪中,身上早已凍僵麻木。


    像是較勁兒一樣,林隱不肯運功禦寒,姬澄澈便也奉陪到底。


    可畢竟林隱剛剛捱過十鞭身體極為虛弱,到了後半夜實在支撐不住,整個人迷迷糊糊就靠到了姬澄澈的身上。


    唐雪落奮力撐住大傘始終不肯迴到溫暖的營帳裏,她要為姬澄澈和林隱遮蔽風雪。盡管兩位哥哥如有默契地迎風而跪將她護在身後,但唐雪落的小臉蛋依然凍得發紫。


    聽著唐雪落為兩人打氣鼓勁說話時牙齒打顫,姬澄澈好不心疼,“雪落,你靠緊我,咱們三個抱團取暖會緩和些。”


    唐雪落卻不想再加重姬澄澈的負擔,顫聲道:“不……用,我、我堅……持……”


    “聽話,不準逞強!”姬澄澈不由分說將唐雪落拽過來,用胳膊緊緊摟住她。


    “澄澈哥哥!”唐雪落一聲驚唿想站直身體。


    姬澄澈不容抗拒地命令道:“要麽乖乖靠在我背上,要麽立刻進營帳。”


    唐雪落不動了,將自己的小身子緩緩貼近姬澄澈,感受到來自於他身上的溫暖熱意。


    直到黎明時分暴風雪徐徐停歇,大地恢複了一片靜寂。


    唐雪落趴在姬澄澈的後背上熟睡過去,林隱昏沉沉地靠在姬澄澈的肩膀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姬澄澈一直沒有睡,他的超強體質保證了自己在即使不運功禦寒的情況下,也依然能夠支持。


    三個人相互依偎抱作一團,渾身雪白像是雪人兒一般。


    在他們的周圍,不知何時夜火部落的族人生起了一圈篝火。很多人徹夜未眠,默默地守護陪伴三個孩子。


    對他們的憐惜勝過了一切,夜火部落戰士們的胸中好似積聚起沸騰的滾油,隻需一顆火星便能轟然引爆!


    林隱迷糊中睜開眼睛,問道:“天快亮了?”


    “快了。”姬澄澈眺望天盡頭,啟明星若隱若現冉冉升起。


    “謝謝。”林隱在姬澄澈的耳邊,忽然低聲說道。


    姬澄澈冷冷道:“你說過,要報仇。”


    林隱聽了唇角不由悄然泛起一絲笑意,迴答道:“當然。”


    他慢慢直起身,說道:“後天就是龍珠大會了。”


    姬澄澈怔了怔,旋即醒悟過來,說道:“你傷成這樣還想逞強?忍一忍,四年後還有機會。”


    林隱沒吭聲,神情中透出不甘。


    “要不,”姬澄澈頓了頓,“我替你參加!”


    “你去?”林隱愕然問道。


    “我去!”


    這一次林隱沒有出言譏諷,仔細打量姬澄澈的臉龐,問道:“你認真的?”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麽認真過。”


    “行,你替我參加。”林隱點點頭道:“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為夜火奪龍珠。萬一輸了,我饒不了你。”


    “開什麽玩笑,我什麽時候輸過?”


    林隱沒說話,向姬澄澈伸出一根小指頭。


    姬澄澈看著林隱伸到自己麵前的小指頭,不由笑了起來,“算了吧,這是小孩子的遊戲!”


    林隱固執地把兩個人的手指勾在一起,輕輕念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賴,誰賴誰是小狗!”


    這時候一縷殷紅的晨曦從天空中照耀下來,映射在了兩人的臉上。


    長夜漫漫終有盡頭。


    ——天亮了。


    按照兩人在雪地裏達成的協議,由姬澄澈代林隱出戰龍珠大賽。


    林寒寺對此並未反對,他的心中對林隱和姬澄澈都抱有十分的愛惜和歉疚,也曉得這兩個孩子是想在龍珠大賽上揚眉吐氣一把。


    好在龍珠大賽的規矩非常鬆散簡陋,各部落隻需在比賽當日派出選手即可參賽。所以姬澄澈替代林隱出戰,完全沒有問題。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裏,林隱便給姬澄澈惡補各種龍珠大賽的知識與技巧。


    可惜林隱很快就發現,隻要自己和姬澄澈待在一起,想忍住不吵都不可能。


    為了到底采用尾隨戰術還是領飛戰術,兩人要吵;為了如何測定龍珠埋藏的地點,兩人要吵;為了找到龍珠後如何盡快地返迴,兩人更是大吵特吵吵到不可開交,以至於唐雪落不得不守在旁邊不停勸解,生怕他們一上火又要幹架。


    偏偏姬澄澈和林隱盡管性格迥異,卻都是天生傲骨好強爭勝。


    為了證明自己比對方更聰明,設想的方案更英明正確,兩人一邊鬥嘴一邊絞盡腦汁攻擊對手方案裏的破綻,完善自己方案裏的疏漏。


    起初唐雪落還會勸,慢慢地她就不管了,隻坐在一旁聽這二人鬥嘴,時不時還拿筆寫幾個字。


    “澄澈,你的玄霜巨龍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因此在比賽一開始就必須全速飛行脫穎而出,避免其他人幹擾使壞。”


    吵了兩天以後,林隱總結道:“我懷疑,戈世達也會參賽而且勢在必得。為了保證他能奪魁,說不定汪拓北和戈壁奇會在暗中動手腳……”


    姬澄澈翻白眼道:“你都猜到人家會陰我,還要我一開始就飛到最前頭當靶子?”


    “就算你想韜光養晦,也還是靶子。”


    “沒辦法,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誰讓我太優秀呢?”


    “我看你不是木秀,而是朽木。”


    兩人的目光淩空交接撞擊出無數火花,忽然,一張紙箋擋在兩人麵前,隔斷了他們的視線。


    唐雪落說道:“澄澈哥哥,林隱哥哥,我根據你們兩人所說的想法取長補短想了一個主意,誰來幫我看看?”


    “我來看!”姬澄澈手快,搶過紙箋快速掃過,讚道:“不錯,不錯,還是雪落聰明,比那個笨蛋強多了。”


    林隱不吭聲,等姬澄澈看完了才接過去。


    姬澄澈奇怪道:“原來你也識字?”


    林隱充耳不聞,放下紙箋道:“好,就照這個主意辦。”


    唐雪落聞言抿嘴輕笑,其實這辦法原本就是姬澄澈和林隱的,不過是將兩人的說辭綜合取舍而已。隻是他們誰也不肯向對方低頭認輸,白白將這份功勞讓給了自己。


    不過,她很期待明天快點來,好親眼目睹澄澈哥哥駕馭玄霜在龍珠大賽上一鳴驚人拔得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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