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一進門的右手邊牆上,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麵寫著“明山村村委會”幾個黑字。


    屋內一側靠窗的那邊,整齊的擺放著兩個長桌,桌子兩旁散放著幾張椅子。


    屋子正中央有個小火爐,四周牆邊不見一個暖氣片,料想應是村中沒有集中取暖。


    小火爐裏燒得不像是煤炭,應是木柴,不斷劈啪作響。


    雖然室內有火爐取暖,但是整體溫度並沒有比室外高太多。


    剛剛見到的那個人此時正蹲在火爐邊搓著雙手取暖,見我們進入,抬起頭看了一眼,招手道:“你們過來說話吧。”


    我和歡兒互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不過是站在火爐的另一邊,與蹲著的村長對視。


    “你們膽子挺大。”村長“嘿嘿”笑了兩聲,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是這裏的村長?”我問道。


    “是啊。”村長點了點頭,站起身,將衣服扣子鬆開一顆,眯眼將我和歡兒上下打量一番,走到桌子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並招手道:“你們隨便坐吧。”


    我和歡兒沒有坐,依然站在原地,不止因為不放心,還因為這火爐旁的溫度很讓我舍不得離開。


    “你們膽子挺大。”村長又說了一遍。他的用詞與語氣,讓我感覺不是很舒服。


    “這村裏的人隻剩下你了嗎?怎麽看不到其他人?”我又問道,同時心中開始質疑這個村長的真實身份。


    “你們膽子挺大。”


    又是這樣一句話,從村長的口中吐出,讓我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停這樣說,更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歡兒更是抓緊我的手臂一言不發。我剛剛看到歡兒似乎試圖想召火焰,可能目的是將這個怪村長鎮住。可是她最終隻能望著手掌發呆,什麽也沒做到。


    我不禁迴想起許聖說過,我和歡兒之前能使用超能力,完全是借助透支身體藥物,而我們實際上並不具備那種能力。我開始有些擔心,擔心如果我們真的遇到危機,該如何麵對?


    村長不再說話,而我和歡兒也不想再徒勞詢問,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柴火在火焰中爆裂的聲音。


    “你倆來明山村幹嘛?你們沒聽說這村子裏現在很危險嗎?”村長終於不再重複那句話,打破沉默的向我和歡兒問道。


    “我們來找萬雨欣的家人,萬雨欣你認識嗎?”我向村長問道,同時心中渴望得到肯定的答複。如果能經這個家夥聯係上萬雨欣的家人,完成此行的任務,我和歡兒絕對立刻連夜離開,再也不來了。


    “萬雨欣?”村長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道:“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啊……是老萬家的大閨女吧?”他忽然正過腦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是在我看來覺得十分做作。


    “你認識?能帶我去找她的家人嗎?”我急忙追問。


    “認識是認識,不過啊,她的家人,恐怕你們是看不到了。”村長麵部表情忽然僵硬住了,眼神從我和歡兒身上移開,轉向掛著霜花的窗戶。


    “為什麽看不到了?”歡兒忍不住大聲追問。


    村長像個木偶一樣,僵硬著脖頸,緩緩轉過頭,閉上雙眼,麵無表情道:“因為啊,他們都死了。”


    “死了?”我和歡兒異口同聲的驚唿。


    “是啊。”怪村長點了點頭,又如剛剛那般僵硬的扭迴頭,再次望向窗戶。


    雖然在鎮子上時我有預料到這種結果,但那隻是胡亂猜測,根本做不得數,我也隻是瞎想,並沒有放在心上。正如我聽完那家旅館的胖女人告知的信息後,也沒有怎麽將之放在心上,最多隻信了三分。如今我已經到了明山村,憑眼中所見,感受村中毫無生氣的模樣後,我已信了七分,但真心期望村長說的話是假的。


    呆愣了許久,久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感受到歡兒在推我,我才恢複過來,此時我的手心和腳心都感覺到刺骨的冰涼。


    萬雨欣的家人都死了?這或許該讓我鬆一口氣,同時又疑惑起這明山村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怎麽會變成如此毫無生氣的模樣。


    “能說說怎麽迴事嗎?”我開口問道,話說完,我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因為沙啞得不像我的聲音。


    村長“嘖嘖”吧嗒兩下嘴巴,撇嘴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忽然,他“哈哈”一笑,驚得我一哆嗦。歡兒也被這怪村長的樣子嚇到了,拉著我的胳膊,半躲在我身後。


    “你知道你倆剛剛去的是誰家嗎?”怪村長忽然問道。


    “誰家?”我被問得莫名其妙。


    “現在天黑了,你們明天去看看吧,說不定能看到他家唯一還活著的人。”老村長翹起二郎腿,輕拍著大腿,好像在扯著閑話,可是話中的內容卻特別讓人尋味。


    “你什麽意思?”我試探著追問。


    怪村長搖了搖頭,沒再理我們,收腿站起身,對我和歡兒道:“晚上了,這村子裏不安全,你們就住在這裏吧,明天我再來找你們。”他說著,從我旁邊走過,走到門口,忽然站住,迴過身道:“不要質疑我的話,天亮之前,不要離開這間房子。”說完,他推開的房門。


    夜色確實已經黑透了,如果不是因為屋內小火爐發出的微弱光芒,此時我一定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寒風帶著雪屑衝擊進屋內,掠奪著可憐的溫度。


    怪村長將手縮進袖子裏,扭頭衝我和歡兒詭異的微微一笑,縮著脖子向外走去。


    “等等。”我從剛剛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剛要上前去攔怪村長,卻終究慢了一步,在我到達門前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屋子,竟將房門關上了。


    我衝到門口,將門吃力打開,接著刺耳並刺骨的寒風沁透我的內心,外麵漆黑得混沌一片。我睜大眼睛去尋找怪村長,卻哪裏還看得到他的影子?


    “太邪乎了。”我喃喃道,並有些恐懼的關上了房門。


    迴過頭,我看到歡兒站在火爐邊,雙臂環抱在胸前,低著頭,瑟瑟發抖。


    我心疼的走過去,抱住歡兒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


    歡兒哭了,不知道是為苦命的萬雨欣,還是因為恐懼。


    這一夜,我和歡兒都沒有睡著,相擁在火爐旁,忍受著極大的恐懼,煎熬的度過。試想,如果不是兩個人,而是我自己,我非得瘋了不可。


    天色在我的注視下由暗到明,陽光透過生滿霜花的窗戶照亮整個房間。


    因為一夜沒睡,加之昨天白天我和歡兒疲憊的趕路,更加上長時間的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我感覺到身體非常疲憊,腿肚子有些打顫,身上更是出了冷汗,黏糊糊的貼著我的身體,使我的感覺十分難受。


    我想,歡兒應該不會比我好哪去。


    昨天晚上,因為恐懼,我和歡兒一直縮在火爐旁,甚至沒有萌生出到外麵看看的想法。此時想來,我覺得自己好笑,我竟然也會如此膽小。


    想及此處,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緊接著便看到歡兒投來異樣的目光,好似關切,也似疑惑。


    “天亮了,我們出去吧。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對歡兒說:“咱們來也來了,也知道了萬雨欣的家人都死了,我們沒必要繼續停留。我們盡力了。”


    歡兒這次沒有絲毫反對,連忙點頭。看樣子,昨晚對於我倆的煎熬,絕對的消磨意誌。


    我攬著歡兒,歡兒縮在我的懷中,我們支撐著彼此的精神,向屋外走去。


    剛打開門,我便看到一人正麵朝我和歡兒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就像一個雕塑。


    歡兒被嚇得一聲尖叫,我則渾身一顫。


    待看清麵前的人,我氣得差點動手揍他。


    門口站著的,正是昨天見過的怪村長。


    他身體一動不動,眼睛睜得極大,眨也不眨,嘴角緩緩上揚,最終露出雪亮的牙齒,看得我一陣發寒。


    “你他媽一大早的幹嘛?”我將歡兒拉到身後,習慣性的伸手放到腰間的匕首上。


    我沒想到,這個怪村長會做出後麵的迴答。


    “我啊,昨晚一直在這裏啊。”


    我感覺半個身子都掉進刺骨的冰窖裏,驚疑不定的看著門口如蠟像一般的怪村長,警惕的觀察著他隨時可能做出的行動。


    不過,讓我鬆一口氣的是,怪村長並沒有進屋,而是轉身便走。


    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我看到他的頭發上,肩頭上,竟然都有積雪。


    難道,他昨天真的就在門口站了一整夜?不可能!我昨天明明追到門口去找他,並沒有看到他。


    因為經曆過太多離奇的事情,我並沒有盲目的否認和胡亂的猜測,而是讓自己有心理準備,不停告知自己,這個村子或許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不一般。


    怪村長踩著積雪沒走出多遠,忽然站住,半轉過身,麵帶詭異笑容的衝我和歡兒招了招手。


    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下,在雪層反射的光芒中,我發現怪村長的臉非常白,並且是不健康的那種沒有血色的白。


    “小心點,這個家夥也有點奇怪,咱們一會不要理他,直接迴鎮子,天黑前能到。他要是敢耍什麽花招,我絕對讓他好看。”我在歡兒耳邊小聲說著,安撫她的心情。


    歡兒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我想,她的心裏一定不是很好受。來之前還想著遇到危險時,我有光劍,她能使用火焰,可以從容麵對。可是沒想到,現實是如此的殘酷,我們恢複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原形。


    見我和歡兒在低語,並沒有跟著他,怪村長微微搖了搖頭,笑容卻依然不變,再次向我們招了招手。


    不知道怪村長是故意的,還是巧合,他此時所在的方位,正是通向村外的路。看他那架勢,我們不跟上去,他是不準備離開了。


    硬著頭皮,我邁過門檻,踩著積雪逐漸向怪村長靠近。


    正想著該怎麽擺脫這個怪異的家夥時,怪村長忽然仰麵朝天幾聲“哈哈”大笑,然後狂奔了起來,就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說白了,就是一個瘋子。


    我被他一驚一乍,神神叨叨的一係列表現刺激得頭皮發麻,目送著他消失在一道土牆的拐角,隨後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沒有人在前麵攔路,我們可以快些離開這鬼地方了。


    村子不大,主路很好找,我和歡兒時走時跑的很快到達了村口。但是,我倆最終卻停在了距離村口不足三十米的位置,因為我倆看到了一個小男孩,正背對著我和歡兒,一動不動。


    “看到沒有?”忽然怪村長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把我嚇得差點趴地上。我猛的扭過頭,差點扭傷脖子,驚訝的看到怪村長正站在我身邊不足一米的位置,挑著眉毛望著我。


    歡兒剛反應過來,又是一聲尖叫,慌亂的躲到我身後,緊貼著我,使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顫抖的身體沒,聽到她急促的唿吸。


    “你他媽什麽時候跑我旁邊來的?”我氣得高聲叫罵道。


    怪村長點了點頭,駝著背後退幾步,又挺直了身體,豎起一根手指,以詭異的口氣小聲道:“我一直都在這裏啊。”


    “去你媽的!歡兒,走!”我怒罵一句,拉起歡兒快步向前走。


    但是,我剛走出兩步,就聽到怪村長在我身後道:“如果你們想快點死,就走得更快點。”


    我才不相信他的話,我討厭這個家夥,但是,我遠遠看著那個瘦弱矮小並背對著我們的身軀,竟然一步也邁不出了。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對我說:再往前走,或許真的會死……


    我的冷汗不受控製的滲透出來,我的心髒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我的小腿有些打顫……這種感覺,即使在我麵對殘忍的食人魔時,都不曾有過。


    這是恐懼,極度的恐懼,因為未知。我不知道這村子裏發生過什麽,不知道這裏的人怎麽這麽怪異,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怕了?”怪村長怪笑道,好似在譏諷。


    “你說吧,想怎麽樣?”我迴身咬牙恨恨問道。


    怪村長望著我,眼珠忽然一轉,我猜測,他的心裏一定在打著什麽鬼主意。


    “給你講個故事吧。”怪村長道。


    “誰要聽你講什麽破故事?我隻想快點離開這個破地方……好吧,你講吧。”我本在不滿的抱怨,卻見他竟然無恥的抬手捂住了耳朵。


    “故事很短,隻有幾句話,但有可能會救你們的命哦。”怪村長豎起一根手指,將背駝起,把自己裝成了一個老頭,聲音也故意壓低到沙啞。


    “快點講。”我感到極度的不耐煩。


    “一個小孩,喜歡玩‘123木頭人’,他每次念出遊戲口令後,迴頭看,都會發現身後或者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人。忽然有一天,他殺死了他全部家人。割喉,切頭……哈哈……”


    “真他媽的!”這個瘋子忽然的大笑又嚇到了我,我真想滅了他。


    不過,他並沒有給我機會,而是怪笑著轉身狂奔,沒一會的功夫又不見了。


    目送著怪村長消失,我迴想著剛剛他簡單講述的故事,皺起了眉頭,心中有些忐忑。


    我想起昨天進入的那座院子,在其中那個房子的門口,我隱隱約約是聽到有個童聲在念叨著:“1、2、3,木頭人……”


    如果我沒記錯,怪村長昨晚還和我們說過,那戶人家裏,隻有一個人還活著。


    綜合這些信息,聯係怪村長剛講的簡短的故事,我猜測:那個喜歡玩“123木頭人”的小男孩,就是那家裏唯一的活口,他的家人都被他殺了,手段極其殘忍,都是割喉,並被切下了頭顱。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故事中說他“念出遊戲口令後,迴頭看,都會發現身後或者多一人,或者少一人”。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站在寒風中,胡亂猜測了好一會,忽然我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那個瘋子的話,怎麽能信呢?”我故作輕鬆的對歡兒道,但心中卻不爭氣的信了,並記住了他剛剛講過的每一個字。


    眯眼望向村口的小男孩,我發現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單純的站在原地,而是不時的迴頭,然後“咯咯”一陣大笑,扭迴頭,沒一會又扭過頭……那樣子,好像就在玩“123木頭人”一樣。


    “走吧,我怪他在幹嘛,一個小屁孩,難道還能嚇得我們不敢離開這裏了?”我說這話一是為了安撫歡兒的心情,二是為自己壯膽。


    說到壯膽,我都覺得可笑。我竟然被一個小屁孩嚇到了。


    我和歡兒繼續趕路,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小男孩的身上。


    逐漸靠近之後,我開始能夠聽到他的聲音,每隨他念叨一句“123木頭人”,他都會迴過頭,往身後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雪地上,竟然真的有幾個木質人偶放置在積雪上。


    “1、2、3,木頭人!”又是一聲遊戲口令,小男孩猛的扭過頭。


    恰巧這個時候,一陣冷風吹過,竟吹倒了一個小人偶。


    “呀!”小男孩興奮的跳了起來,歡蹦著跑過去抓地地上的小人偶,毫不猶豫的抬手扭下了那人偶的腦袋,發出一聲脆響,讓我看得控製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小男孩將損壞的人偶丟到一旁,跑迴原位,忽然扭頭衝我和歡兒笑了笑,然後迴過身,大聲喊道:“1、2、3,木頭人!”他喊完,連忙扭過頭看向我和歡兒。


    我和歡兒因為莫名的心頭發寒,都僵硬在原地,一動未動。


    小男孩撇了撇嘴巴,迴過了頭。而我,則用餘光看到,我的身側不遠處,竟然多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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