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知道我根本逃不出去?!


    管不了那許多了。


    慌不擇路地跑到樓道的盡頭,拐彎,再跑,再拐彎,千萬不要在慌亂中繞迴去啊,她這麽想著,突然看到前麵一個拐角的地麵流露出一個黑色的折角,顯然是躲藏在後麵的人的影子,奔跑得太快了,她刹不住了!於是在抵達拐角的一刻,用左腳在牆上狠命一蹬,整個身體後仰著向對麵的牆壁倒去,幾乎是在同一秒,一把鋒利的消防斧的斧刃,貼著她的耳際狠狠地劈在了她背靠的牆上,“哢嚓”一聲,牆灰和水泥塊爆炸一般迸出!白色的牆壁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如果不是她閃躲得快,幾乎可以肯定,斧頭已經從側麵劈裂了她的頭顱!


    那個醫生輕輕一拉斧柄,深陷在牆裏的斧頭就被拔了出來。


    他望著蕾蓉,咧開了嘴,發出猙獰的一笑。


    他的瘦弱完全是一種假象,純粹是為了掩飾巨大的力量以及比力量更加巨大的兇殘。


    蕾蓉注意到,他已經戴上了乳膠手套。


    這樣一來,他的指紋就不會留在兇器上了。


    蕾蓉想再往前跑,已經不可能了,因為前麵是死路,隻有側麵有一扇門,蕾蓉用盡全部力氣將肩膀撞上去,轟隆一聲整個門板都傾倒在地上,蕾蓉也順勢摔了下去,她顧不得渾身上下骨裂般的疼痛,奮力爬了起來,向前撲去,可是一個趔趄又摔倒了,然後再一次爬起。


    借著樓道射進來的燈光,蕾蓉才看清,眼前這個寬大的房間,是一個廢棄了的器材室,空蕩蕩的,隻有幾個裝著醫療器械的箱子堆在牆角,從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一叢叢灌木,隻要跳出去就能得救了,然而也許是為了防盜的緣故,窗戶外麵都裝著鐵的護欄。


    無路可退了。


    蕾蓉轉過身,喘著氣,瞪著那個醫生:“你是誰?你為什麽要追殺我?”


    “我叫張文質,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助理,負責醫院和逐高公司一起合作的‘健康更新工程’事宜。”那醫生把消防斧拄在地上,輕聲細氣地自我介紹道,“本來你不需要死,誰知黃靜風居然綁架了你,可又磨磨唧唧地不殺你,沒辦法,我隻好弄走了他女朋友的屍體,本以為他惱羞成怒,會幹掉你和那個多管閑事的郭小芬,誰知那個蠢貨居然殺錯了人,還把你給放了,我隻好親自動手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段石碑!”蕾蓉逼視著他。


    張文質重新拿起了消防斧:“跪在地上不要動,我會讓你死得少一些痛苦。”


    蕾蓉退了幾步,後背“哐”地撞在了牆上。她看見旁邊的醫療器械箱上有一把不知誰丟下的解剖刀,順手拿了起來,緊緊握在手裏。


    “你別過來!”蕾蓉喊道。


    也許是刀子過於短小的緣故,活像是她伸出食指做了個“1”字。


    張文質眯起眼睛使勁看了看,才看清她手裏抓得是個什麽,不禁發出一陣怪笑,上前走了一步。


    “你……你別再往前走了!”蕾蓉把解剖刀對準了他,聲音顫抖地說。


    張文質又向前走了兩步,他看著蕾蓉,像一隻狼看著摔斷了腿的小鹿,然後,雙手抓住消防斧的木柄,對準了蕾蓉的眉心,高高地舉起斧頭——


    唿!


    斧刃卷著風聲,狠狠劈下!


    同一刹那,蕾蓉也拋出了解剖刀!


    “拋”這個字用得精準絕倫。是的,那不是扔,也不是投,在張文質看來,純粹是蕾蓉在極度的驚惶失措中,把解剖刀毫無力量的拋出,刀子在半空中翻轉了幾圈,與斧刃擦身而過,在張文質的鼻梁下麵徹底失去了力道——


    蕾蓉的右腳在牆上一蹬,跳躍著閃開了斧刃,她也許想就此從張文質的身邊躥過,逃出這器材室——做夢!你以為當你背對著我的時候,還能躲開我利斧的第二次劈砍嗎?!


    然而,蕾蓉落地的瞬間,右手抓住了那把解剖刀。


    難道……難道她看似放棄的拋擲,她看似逃亡的騰躍,都是為了避開消防斧沉重的力道,在某個時間和空間,讓身體和解剖刀瞬間分離後,更好地聚合於一體?!


    張文質還沒有醒悟過來,就聽見毒蛇吐信似的幾下“嘶嘶”聲,眼前電光火石般的一陣閃爍,瞳仁裏留下了幾道藍色的閃電。


    搞什麽?


    張文質歪過頭,看著在他側後方站定的蕾蓉,不解地抓起斧柄轉過身——


    也許是轉身轉得太猛了,他的肚兜掉了下來。


    肚兜?


    我哪裏來的肚兜?


    他驚詫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上半身,從胸口到小腹的衣服和皮膚,都鬆鬆垮垮地耷拉在了腰部以下……


    啊!啊!啊!


    他被這恐怖的景象嚇瘋了,慘叫著扔掉斧頭,去捧自己不斷滾落的內髒,然而沾滿鮮血和黏液的雙手什麽都接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滑落在地。


    他身子一歪,頹然地倒下。


    蕾蓉沒有迴頭,手中緊握的解剖刀,由於解剖得過於迅猛的緣故,竟然連一滴血都沒有沾上……


    第十八章勒殺


    惟有生勒,未死間即時吊起,詐作自縊,此稍難辨。如跡狀可疑,莫若檢作勒殺,立限捉賊也。——《洗冤錄·卷之三(被打勒死假作自縊)》


    當大批警察趕到的時候,蕾蓉正坐在器材室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她用張文質的手機報了警。警察們封鎖了現場,有幾個新入職的一看那屍體內髒流了一地的場麵,當場就嘔吐了起來,被聞訊而來的劉思緲統統轟了出去。


    緊接著,得到消息的唿延雲和馬笑中也趕到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蕾蓉的神情非常平靜,不像是剛剛把一個活人解剖,倒像是剛剛用刀叉割開了一塊牛排,隻是嫌七分熟的粉色血水不大雅致……


    “姐姐你怎麽樣?”唿延雲單腿跪在蕾蓉麵前,抓著她的手問。


    看到這個娃娃臉一臉的胡茬子,眼圈發黑,蕾蓉淡淡一笑:“辛苦你了……姥姥的病好些了嗎?”


    唿延雲的口吻頓時變得沉重:“時醒時昏迷的,醫生說狀況還是不好……等會兒你和我一起去住院部二樓的病房看看她吧。”


    這時,值夜班的醫生和護士們,許多都偷偷溜過來看出了什麽事,被警方擋在樓道的遠處,不過,腎移植科的匡主任喊了蕾蓉兩聲,被放了過來,當他了解到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不禁連吐舌頭:“蕾蓉,你還記得那年解剖刀競技比賽麽?我一向覺得自己的解剖刀法是最快的,可惜因為你也參加,我隻拿了個亞軍……”


    這時,帶隊警官走了過來,說蕾蓉是兩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要立刻拘捕她,被劉思緲幾句話頂了迴去:“錢承那案子,法醫鑒定結果是自發性氣胸引發的死亡,和蕾蓉無關;眼下這案子,我對犯罪現場的初步勘查結果,可以認定蕾蓉屬自衛殺人,並無防衛過當,所以蕾蓉是受害者,不僅不能拘捕,還應受到保護。”


    這時,一個身影突然撲進蕾蓉的懷裏,放聲大哭,蕾蓉一看是唐小糖,旁邊還站著高大倫,蕾蓉一麵輕輕撫摩她的肩膀一麵問:“你們怎麽來了?”


    劉思緲說:“他們這幾天一直都在打探你的下落,我告訴他們說找到你了,他倆馬上就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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