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秦涼偶爾會有些莫名的心慌,仿佛一直提著心,總覺得有些魂不守舍,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酸脹感日益明顯。季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季長風忙的整日見不著人影,秦涼也不想讓他知道惹得他瞎擔心了。


    她每天幾乎都是托著腮對著窗外發呆,北川的天仿佛受了這情緒的影響,一直暗暗沉沉,已經很久沒出過太陽了。


    這時,床頭的手提電話驟響,秦涼懶懶掃了眼才接起,“媽,”


    電話那頭的梅文芳聲音有些焦急,“涼涼,你有沒有見過朗朗,他已經好久沒迴過家了,打他電話一直關機,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房東說他好幾天沒迴去了。


    秦涼舉著電話的手微微一僵,怔怔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自從上次借了錢,秦涼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恍了恍神道:“也許他有什麽事吧?媽,放心吧,朗朗那麽大了能出什麽事?”


    梅文芳心裏沒底,直覺不對,秦朗以前從來不會這麽不懂事的,每個星期不管有事沒事都會打個電話給她或者給秦南,從來不會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一點兒消息,梅文芳不敢深想:“媽媽知道你最近很忙,季家又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但是如果你有朗朗的消息,不管怎麽樣讓他打個電話迴家,我跟他爸都很擔心他。”


    秦涼連聲應下,掛了電話就忙給秦朗打電話,“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隔著幾個小時撥了幾次,都是冷冰冰的女聲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秦涼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隨手拿了件外套準備上秦朗家找他去。


    她又托了仲喬去查,沒一會兒就收到他電話:“你在哪兒?”


    秦涼忙追問:“在北海街,怎麽樣?有秦朗消息沒?”


    仲喬頓了片刻,說:“有,你站在那兒別動,我過來接你。”


    仲喬帶著她穿過一片樹林,隱隱可以看到遠處有一棟破破舊舊的小木屋,這裏雜草叢生,人煙稀少,秦涼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仲喬。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仲喬忙拉著她蹲下躲在草叢中,將她護在懷中,大掌捂著她的嘴壓低聲音說:“你現在聽我說,我派人查探過了,秦朗就在前麵的小木屋裏。”


    秦涼杏目圓瞪,低低嗚咽了兩聲。


    仲喬剛想開口,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往那棟小木屋走去,他漸漸感覺到懷裏的人身子微微發顫,直到季長風進入木屋,他才鬆開秦涼。


    季長風很聰明,將四周的樹木全部都砍平,一眼望過去,隻有一棟獨立的小木屋,根本沒有藏身之處。


    “涼涼,要不我們先迴去,我再找人查一下,也許是在做什麽項目。”


    還不待秦涼答話,那邊就傳來一陣巨響,隨後是秦朗幾聲壓抑的低吟,隱隱可以聽見,秦朗在小聲的哀求。


    秦涼站在外圍,急紅了眼,意圖掙開他的禁錮往小木屋走去,仲喬拉不住,兩人的身影徹底暴露,仲喬無奈,隻得緊隨上去。


    行至門口,透過半開的小窗,秦涼可以看見季長風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而秦朗則滿頭大汗地被兩人按在地上。


    “你還是殺了我吧!我難受我根本做不到!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麵目猙獰地說:“你開槍吧!”話音剛落,鮮血從他裂開的嘴角緩緩流下來,秦涼立在門口氣的身子微微發顫。


    而季長風隻是笑,淡淡地笑,“殺了你?那我怎麽跟你姐姐交代?”


    秦朗隻是冷笑:“你別演戲了,說的跟真的似的,你娶我姐不就是利用她來博取季延明的信任不是麽?”


    身旁的大漢又猛地踹了秦朗一腳,他此刻已整個人服服帖帖地躺在地上絲毫直不起身,季長風卻隻是裝作驚訝地繼續問:“噢?你說說看我怎麽利用你姐博取季延明的信任了?”


    秦朗的臉已經完全扭曲,卻依舊一張一合地說著:“那麽多家世顯赫的大小姐你不娶,偏偏娶我姐,像你們這種無良奸商沒有任何好處利益的事情會做麽?誰都知道你在季家不受寵,要真找一位家世顯赫的大小姐結婚,季家上下難保不會發現你的狼子野心。季延明又怎麽會相信你肯輔助你哥哥掌管公司呢?而我們家家世平平,更給不了你什麽幫助,這不正好向季延明證明了,你並沒有跟你哥哥爭奪家產的野心麽?”


    季長風臉色漸沉,“你還知道什麽?”


    秦朗卻隻是冷笑,“我知道不多,我隻知道從頭至尾,你一直在利用我們!”


    “嘎吱”一聲,木門被人重重地推開,秦朗抬頭瞧著立在門口嬌小的身軀,低喊了一聲:“姐。”


    季長風身子猛地一僵,直到那抹身影出現在秦朗麵前,她沉著臉色大力去推壓著秦朗的兩彪形大漢,執意要拉起秦朗。


    午後的陽光灑進來,光影斑駁,一個挺著肚子正跪在地上,一個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暗沉盯著地上的人。然而,還有一個,正立在門外,一身筆挺的西裝。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究還是季長風先開了口,目光灼灼盯著那道嬌俏的背影,話確實對那兩名身形彪悍的大漢說的:“你們下去。”


    終於,他還是起了身,秦涼沒有迴頭,金黃色日光透過狹小的縫隙悄悄漏了進來。


    許是蹲的太久,秦涼一起身便整個人往地上栽去,隨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憑著最後的意識去推搡著,張口就咬住他的手臂,季長風隻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一絲動容。


    過了一會兒,伏在地上的秦朗便整個人抽搐起來,慢慢朝季長風爬去,顫著雙手去扯季長風的褲腳:“我難受……再給我一點……”


    秦涼再次醒來的時候忙慌亂的去摸了摸肚子,摸到微微凸起才鬆了口氣她剛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病房很暗,隻開了一盞壁燈,秦涼一眼便掃到坐在床邊的仲喬,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你沒迴去?”


    仲喬神色有些尷尬,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這麽大陣仗我哪還能走?”


    秦涼勉強扯了扯嘴角,忙追問道:“秦朗呢?”


    仲喬沒說話。


    秦涼心下一沉:“他究竟怎麽了?”


    隔了很久,仲喬才搖了搖頭,“你先別急,秦朗沒事。你體內有炎症,要好好休息別的事先別操心了。”秦涼沒再開口,隻是閉著眼側過頭去。


    “涼涼,其實你不用太緊張秦朗,你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他終究還是要去麵對這個社會,也許他會碰到挫折,也許他會犯下錯誤,但是這些不能你去幫他承擔,要讓他學會為自己承擔。你不欠他的,別總是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過了很久很久,秦涼才開口:“小時候,因為我害他得了自閉症,從小不敢接觸人群,現在大了,卻因為我整日受他姐夫的威脅,我怎麽能不緊張?”


    仲喬微微歎了口氣:“那件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根本就沒人怪你,秦朗現在也好好的,是你自己想太多。”


    秦涼沒有說太多,隻是覺得很累很累,眼皮越來越沉,唿吸漸漸均勻起來。


    仲喬確定她睡著之後,衝著身後隔間裏的人輕聲開口:“找個時間告訴她事實的真相吧,就這麽瞞下去也不是辦法。與其讓她通過別人的口徑得知還不如你自己跟她解釋呢?”


    隔間寂靜無聲,沒有人迴應,隻餘幾縷嫋嫋的輕煙縈繞,過了良久,一道欣長的身影倚著門框淡淡開口:“這帳我大抵是賴不掉了,就讓她這麽恨著吧。”他的眸光深遠又悠長,視線落在床上沉沉睡著的人上,目光柔和如同一潭湖水,繼續說:“我不希望她情緒受到太大的波動,唔……秦朗得過自閉症?”


    “嗯,涼涼小時候性子跟男孩子一樣很貪玩,有一次她因為貪玩忘記了去接秦朗,秦朗坐在班裏等到天黑都沒等到秦涼,結果不小心被秦朗撞破女老師跟校長推推搡搡地進了辦公室。秦朗那是還那麽小,其實根本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可人麽終究是做賊心虛,女老師怕秦朗說出去,便處處刁難秦朗,經常把秦朗一個人叫到辦公室體罰,身上處處都是傷口,秦朗哪敢反抗,更不敢跟家裏人說。忍了半年多的折磨,便患上了自閉症。”仲喬掃了秦涼一眼,繼續說:“她很內疚一直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這一背就是十幾年。”


    “我知道她有多倔強,自己認定事即使撞破南牆也不會迴頭,也難怪她對感情那麽執著,對白墨的念念不忘。”季長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床上的人。


    “北川有名的季公子竟然這麽沒自信?”仲喬打趣。


    季長風竟也沒有反駁,隻是微微歎了口氣:“僅僅隻是麵對她的時候……你看著她點,我忙完了再來看她。”


    誰知,季長風這一忙便忙了大半個月,這期間,一次也沒來過醫院。大多都是仲喬在陪,他有時候是一個人來,有時候會帶著一個女孩子來。


    秦涼探究的掃了他們兩眼,那女孩子害羞地低下頭去,她便會意地笑笑,嘴角一咧,甜甜地叫:“仲嫂!”


    女孩子更是不好意思起來,仲喬笑著勸:“行了,再欺負你嫂子,我可不帶她來看你了。”“別!我錯了!”秦涼忙討好的賠笑,“不過,說認真的,我說仲喬哥,你什麽時候迎娶我嫂嫂過門啊?仲媽媽該催你了吧?”


    仲喬伸手將女孩子往自己懷裏一攬,說:“正月辦婚禮,伴娘你是趕不上了,到時候給你一張貴賓席坐票好了。”秦涼笑的前俯後仰,高興地連連點頭:“行,嫂子以後可要多擔待點,這家夥以後要是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就來找我,保準幫你揍的他滿地找牙!”


    仿佛一切又都迴去了,一連幾天下來,秦涼都樂嗬嗬的,仿佛沒事人一樣,隻是偶爾會問問秦朗怎麽不來看她,大多時候也都是躺著睡覺。


    一次也沒有提起過季長風,仿佛這個人就從她的生命裏抹去一般,不留一絲痕跡。


    偶爾看電視的時候會從新聞裏看到關於環城集團的消息,偶爾會看見他出入於各大高級場所她也隻是默默地換了台。


    後來,連電視都看不了了,她徹底與外界隔離,再也看不見那些鬧心的東西。


    慕夏來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床沿發呆,柔和細膩的女聲娓娓傳來:“想什麽那麽入神?”秦涼猛然迴頭,懨懨答道:“這北川,怕是要變天了。”慕夏笑了笑,接道:“嗯,前幾天就一直灰蒙蒙的,說是要下雨了,一直都沒下,估摸著明天要下了。”


    秦涼撲哧一笑:“大老遠跑來看我,合著跟我討論天氣來的?”


    “聽說你前幾天動了胎氣,奕霖公事纏身來不了,我做嫂嫂的代奕霖來看看你。”


    秦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得了吧,夏夏,咱倆說話能別這麽官腔麽?”這下輪到慕夏噗嗤笑出聲:“抱歉,幫季奕霖打官腔打慣了。”


    寬敞明亮的病房裏兩人相視一笑,秦涼是真覺得世事弄人,那邊倆兄弟鬥的你死我活,這邊妯娌還融洽的坐在一起噓寒問暖。


    其實這幾天,來看她的除了仲喬和他女朋友,就沒誰來過了,想也知道,是季長風下了命令將她軟禁了,慕夏能出現在這裏倒是很令她驚奇。


    “家裏沒人知道你住院的事,爺爺出殯那天你沒出現,婆婆有些不高興,我們才知道你在這裏。他下令不準任何人來看你,若不是我跟蹤仲喬,怎麽也找不到這裏。”


    秦涼微微一愣,“爺爺下葬了?”


    慕夏點點頭一一道來:“葬禮辦的很低調。外麵發生了很多事,加上之前質檢的事情,環城的股票大跌,許多合作商紛紛要求撤資,有的更是直接追上門要債,銀行那邊的周轉資金單子簽不下來。還有就是你們家那位最近跟中海的千金走的很近。”


    “中海集團?”秦涼皺了皺眉。


    慕夏點點頭,“聽說還為了那大小姐辦了個什麽寫生大賽,昨晚上還一起慶祝來著。我來隻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不為自己考慮還是得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考慮。”


    秦涼微微一怔,喃喃重複著,過了片刻猛然反應過來,“中海董事長是不是叫陳晉河?”


    慕夏點點頭,“好像是,你還知道中海?”


    秦涼淺淺一笑,“嗯,知道一點。”


    她這才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季長風等這一天應該等很久了吧,美其名曰帶她去香山看山楂樹,究竟是幽會還是跟陳晉河在密謀些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秦涼扯了扯嘴角,“你今天來找我不是想說這些吧?”


    慕夏微微頷首,淺淺的笑意爬上嘴角,“我懷孕了。”


    秦涼愣了愣,笑道:“恭喜啊。”


    “我想打掉。”


    秦涼大吃一驚:“為什麽?”


    “我跟他沒有感情,孩子生下來也是遭罪。”慕夏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他對你也沒感情?”hp之沉默是金


    “感情的事還用說的太明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慕夏嘲諷的勾了勾嘴角:“算了,別說了,我已經預約了下周三做手術,但是如果被他知道了一切都不好辦了,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冬日天黑的特別早,還不到五點,卻已是暗沉沉一片,慕夏迴到家時季奕霖已經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她勉強扯起一個淺笑:“你迴來了?”


    見他半天不答話,慕夏聳了聳肩準備迴房,才剛邁開步子,就聽見身後傳來他磁性黯啞的聲音:“看過弟妹了?”


    慕夏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你吃了沒?在家裏吃點?”


    他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優雅地翹著腳想了一會兒才迴答:“晚上有應酬。”


    “嗯,您自便。”慕夏點點頭,轉身進了臥房,似乎想起什麽似的,迴頭說了句:“哦對了,我已經把東西都搬到隔壁房間了,你房間鑰匙我放在床頭櫃上了。”


    沙發上的男人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黑黢黢的雙眸微微一縮,緊抿的唇角沒有意思弧度,冷聲開口:“怎麽?”


    慕夏蹙眉解釋:“不太方便。”季奕霖不再開口,隻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埋下頭去,慕夏麵無表情地轉過身,直到進了臥室門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季奕霖陰沉著臉再也看不進一個字,索性扔了文件夾拿起深灰色的手工毛呢外套徑自出了門。


    季奕霖跟季長風一樣身材很好,標準的衣架子穿衣服偏向英倫風,大抵都是襯衫西裝再加一件做工精致的意大利純手工毛呢外套。


    門外傳來一聲重重地關門聲,慕夏忙走到陽台看了眼樓下的情況,果然,一輛黑色的賓利車緩緩駛出。


    她迅速拿起床邊的手機手腳利落地換了張卡,撥出:“他出去了。”


    而那頭,煙霧繚繞的包廂,低音靡靡,季奕霖坐在沙發的正中間,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而入,來人竟是坤叔。


    “少爺。”


    季奕霖微微頷首,“坤叔,辛苦了。”


    周坤隻搖了搖頭沒說話,季奕霖淡淡開口:“有批貨直接被退了迴來,你這幾天安排一下。”


    “運到哪裏?”


    “南閱江,到了九港將貨車停在後巷,第二天會有人來開走。”


    “是。”


    季奕霖罷了罷手,“我弟弟那邊有什麽動靜?”


    周坤想了想,“聽說最近跟中海的大小姐走的很近。”


    “中海?”


    周坤點頭。


    “去查下老底。”黑眸微眯如同午夜繾綣醒來的豹子。


    很快到了周三,慕夏是吃過午飯後才過來,秦涼一連追問了好幾遍,“真的想好了?不再考慮一下?”


    慕夏卻隻淡淡地點點頭,“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下來看見他爸爸媽媽整日裏橫眉對冷眼,連話都說不上兩句”秦涼微微歎息一聲:“安排好了麽?”


    慕夏淡笑著點了點頭,“恩,等會我假裝陪你進去做產檢,裏麵有個小門,我已經打點過了,不會有人察覺的,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秦涼點點頭,想這樣也好,至少心還是自由的,不然多了一個孩子總歸是多了一個牽絆。可是她自己呢?她跟季長風呢,她不可能被他關一輩子。


    過了一會兒,護士小姐走了過來:“秦小姐,這邊請。”


    兩人互視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手術室內已經有醫生在等候了,慕夏走過去在床上躺下,顫著手開始脫衣服,眉目俊朗的醫生聲音清朗地又問了一遍:“決定好了麽?”


    慕夏點點頭,目光堅定地望著他:“嗯,既然是我主動來找你們就不會再反悔了。”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手術台上拿了一個小小的儀器遞給她:“這是監聽器,上次教過你,你找個機會按到他手機裏。”


    她幾乎是顫著手接過的,“是,嚴警官。”


    嚴警官神情冷峻,“有情況用那隻手機打電話給我,都有錄音的,到時候檢控的時候都是我們的證據,記住了麽?”


    慕夏幾乎是紅著眼應聲的,嚴警官臨走前又叮囑了一句:“自己注意安全。”


    慕夏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秦涼急忙上去饞住,“稍微忍一下,別叫人看出來。”慕夏隻在病房呆了一會兒就準備起身迴去了,秦涼忙摁住:“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慕夏罷了罷手,“不用,我得早點迴去,不能讓他起疑。”


    慕夏走後,秦涼呆坐了一會兒,一會兒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不自覺地伸手撫了撫,一會兒又抬頭看看窗外的風景,突然衝著門外的人叫道:“我要見季長風,讓他馬上滾過來見我!”


    門外的兩人麵麵相覷,磕巴道:“季先生…現在不方便。”


    秦涼冷笑一聲:“我要他馬上滾過來見我!”


    兩人手足無措,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巧這時,護士端了晚飯過來,秦涼冷哼一聲,直接反鎖了房門。那兩人認命地撥了季長風的電話:“季先生,誒,是這樣的,今天夫人吵著要見你,您看…”


    電話那頭的季長風隻淡淡恩了聲,“現在沒時間。”


    那兩人聽著他充滿寒意的聲音微微一抖,但還是壯著膽子說了句:“可夫人什麽都不肯吃…”


    話音未落,季長風已經掛了電話。


    那人灰著臉掛了電話,舉著電話衝另一人說,“掛了,男人心海底針啊!以前這麽寵他老婆,現在外麵誰不知道他最近跟中海的千金走的近啊。”


    另一個隻是嘖嘖歎聲:“行了,管好自己的嘴,老板的事我們少議論。”


    一連幾天,秦涼幾乎是滴水未沾,房門鎖得牢牢的仿佛裏麵從來沒人住過。


    此時,門外響起一道熟悉而又低沉的男音:“開門。”拍門聲越來越急促,不是秦涼不想開,而是她根本就沒力氣開,她現在連意識都是模糊的。


    “嘭”房門被人大力撞開,秦涼連看一眼都覺得累,索性閉著眼沒動。那個好幾天沒出現的男人有些愣住,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死氣沉沉,他足足在門口立了好久,喉頭幹澀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怕吵醒她又怕吵不醒她。


    門口的保鏢也被震住了,喉頭打顫著說:“季先生…這…”


    季長風完全隻作未聞,終於,低低沉沉說了句:“我來了,你不是要見我麽?”


    良久,那邊終於有了迴應:“離婚吧。”


    季長風黢黑的雙眸猛地緊縮,不由攥緊了拳頭。不等他迴應,秦涼就清清淡淡地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肚子這麽大了,打掉怪可惜的,過幾個月等他生下來,你就抱走吧,老爺子剛去世,順便給家裏衝衝喜。離婚協議書我已經讓律師去擬了,房產現金什麽的你看著給吧。我有些累了,沒事的話以後也不用來了,這邊用不著這麽多人,我不會走的,我會待到把孩子生下來為止。”


    清清淡淡的幾句話就似乎把所有的事情撇的一清二楚,季長風依舊還是剛剛的姿勢站在門口,隻是他的臉色早已由鐵青轉黑了,秦涼更沒發現,他一點點收緊的雙拳,隻聽他沉著臉開口:“別鬧,我最近很忙,等過一陣子再來看你。”


    秦涼轉過頭,眸光平無波,隻是喃喃重複著:“噢,過一陣子……一陣子是多久啊?你總得給我個日期吧,總不能讓我這麽漫長的等下去呀,離婚的事如果你有空的話還是早點先辦掉吧……”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氣若遊絲。


    “嘭!”季長風冷不丁踹翻了眼前的凳子,胸膛劇烈起伏著,不管她有沒有聽見,隻冷冷地說:“今天的話我當做沒聽見過,往後若再讓我聽見離婚這兩個字……”他頓了頓,陰沉沉的病房伴著他森冷的聲音:“別讓我親自動手收拾你!”


    隨後轉頭叮囑身後的鄒銘:“從明天開始,這層樓不許任何人上來,多派幾個人在門口守著。秦涼,我告訴你,我兒子要是有什麽閃失,我就讓秦朗給它陪葬!”


    秦涼前麵的話聽得模模糊糊的,最後一句話倒是聽清楚了,緩緩睜開眼瞧他,不緊不慢地說:“大不了我再給秦朗陪葬吧。”


    季長風隻是勾了勾唇角,雙手插入口袋,瀟灑地倚在門上聳了聳肩說:“那我會讓所有人都給你陪葬。”


    秦涼一愣,旋即破口大罵:“神經病!你他媽就是一個神經病!”


    脫口而出的髒話教季長風黑了臉,平日裏秦涼很少會罵髒話的,隻有真的逼急了才會說這些字眼,本就氣上頭了,此刻已是氣的不行,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會掐死她,隻拋下一句“看好她”就邁著急促的步伐離開了。


    車子停在病房的樓下。夜色雖美,卻滲著點絲絲涼意,季長風坐在車裏一支一支抽著煙,眼見著一根又快到了頭,鄒銘默默又替他點了一支,隨後掃了眼眼前的建築物,說:“這樓裏,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埋了多少暗線,除了您自個兒,就沒人知道了,也隻有夫人能讓你這麽煞費苦心,大動幹戈……”


    季長風一手扶在方向盤上,一手慵懶地搭在車窗外,慢慢吸了口,側睨了鄒銘一眼,“有話就說。”


    鄒銘低下頭,隻輕聲說:“沒什麽,就是好奇您究竟喜歡夫人什麽……”


    鄒銘原本沒指望季長風能迴答他,卻沒想到,他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如果我知道,我還用這樣?她要離婚她就離,世上女人千千萬萬,我大可以找到人替代她。比她漂亮的不少,比她能幹的不少,比她聰明的也不少,可我這一生似乎隻能遇見這麽一個剛剛好的她。”


    “您想要女人還會沒有?排著隊送上門的比比皆是。”


    “可你怎麽知道她們是喜歡我的人,還是喜歡我的身份地位或者說是錢?”


    “那您又怎麽知道夫人不是喜歡你的身份地位或者錢?”


    季長風卻扯了扯嘴角,沒再開口,鄒銘識趣地沒再問,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點了一支煙,撚在指間輕輕一彈,身子往後一仰,“見過陳叔的老婆麽?”


    鄒銘微微一愣,“沒。”


    “十幾年之前,陳叔老婆被人綁架了,對方拿槍指著陳嫂的腦袋要陳叔交出東西,陳叔隻愣了一秒,就直接一槍打死了對麵的陳嫂。”季長風聲音很輕,輕輕縈繞在狹小的車廂內。


    鄒銘先是一愣,季長風彈了彈煙灰繼續說:“後來他找到我,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能讓對方抓住你的軟肋。愛情固然美好,但身價利益總要排在前頭。他為了訓練我,托人從東南亞帶迴一隻泰迪,小孩子都特別喜歡這些小動物,我也不例外,我天天帶著它到處玩,一養就養了五年。”


    鄒銘臉色漸漸有些不自然,季長風一動不動,眼底蘊著一抹未名的情緒:“後來的一天,他要我親手殺了它,我哭了很久,求了他很久,陳叔說不是它死就是我死。他不斷用這種方式訓練我不要心軟千萬不要動真感情。”


    鄒銘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加派這麽多人手,就是怕夫人被人捉走?”


    慘白的月色穿透過稀鬆枯燥的樹枝縫隙點點滲透到路麵上,不遠處的湖心泛著白光耀眼的紮人,季長風捏著煙蒂的指尖漸漸收緊直到泛起青白,“嗯,我們部署這麽久的計劃,二叔一定不會允許出現任何意外,萬一她被捉走了,他連陳嫂都能下的去手,更何況是秦涼。我從來沒這麽怕過,我怕她死,可又怕她一個人活,我甚至自私到希望她隻能仰仗我的鼻息而活,可是我又怕萬一沒有我,那麽她又該怎麽辦?”


    鄒銘從來沒聽季長風說過這麽多的話,他大多數時候把自己的情緒都掩藏的很好,隻喃喃重複:“不會的……”


    話音未落,季長風突然煩躁地打斷他的話:“不說這個了,聽伯母說你帶了個姑娘迴去看她?”


    “沒……”鄒銘臉騰的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仿佛又想起什麽似的:“您去看過我媽了?”


    “嗯,那天路過就順便進去看了看。”


    “我媽樂壞了吧,她看見你比看見自己親兒子還高興,真尼瑪蛋疼。”鄒銘忿忿地說。,


    季長風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好看如春日裏的旭日,“行了,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事情結束了,我放你去結婚。”


    鄒銘都有些瞧愣住了:“再說吧,不過我說大boss啊你笑起來這麽好看,平日裏多笑笑也許小嫂子就能被你迷住了。”季長風一愣,笑意僵在嘴角,不自覺的掃了眼後視鏡,尷尬地咳了聲:“看來你是不太想放假了……”乘風深情款款來


    沒過幾日,警察在汀北江打撈起一具男屍,屍體浮腫的不明顯,法醫鑒證死亡時間是在昨晚的淩晨一點至兩點之間。頃刻之間,北川又開始人心惶惶。


    季長風幾乎是在看到新聞的同時接到溫為東電話的:“周坤死了。”


    季長風握著遙控器的手微微一僵,“嗯?”


    溫為東繼續匯報:“周坤有黑社會背景你知道麽?”


    “嗯。當年是我把他從社團贖出來的。”


    “周坤是你的左膀右臂這事全北川的人都知道,前幾天聽說你們鬧翻了,之後不久他就出了事,這是巧合?”


    季長風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淡淡道:“你在審我?”


    隻聽那頭溫為東哀號一聲:“我說哥,真要審你還用電話審?直接帶你迴局裏問話了,關乎黑社會背景,市裏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就這幾天估摸著會找你談話。對了,還有一件事很蹊蹺,周坤跟了你之後並沒有跟社團切斷聯係,而是這幾年斷斷續續都有跟社團的人聯係。”


    “知道了,還有事麽?”


    溫為東嬉皮笑臉打了著哈哈:“沒事了,你自己小心點,代我問嫂子好。”


    季長風隻是淡淡嗯了聲,卻沒想到被溫為東揪著不放:“怎麽?跟嫂子吵架了?”


    “皮、癢、了?”季長風聲音聽上去有些陰森,溫為東忙幹笑兩聲,便掛了電話。第二天,便有警察來到季長風的辦公室,問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問題。


    “死者鼻腔沒有發現泥沙,所以應該是被殺了之後扔進河裏,死者遇害的前一晚,也就是12月1號晚上有人發現死者開著一輛中型貨車出了城,車子停在九港的後巷,死者下了車後便再也沒人見過死者,那輛貨車也在第二天早上被人開走了。這件事請問您是否知情?”


    季長風優雅地靠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淡淡地搖了搖頭:“抱歉,不太清楚。”


    問了半天始終沒盤問出什麽東西,對麵的警察失了耐心,“季先生,希望您能配合一下,我們現在不是在審你,而是在跟您了解情況,您是溫隊的兄弟我們相信您不會做越界的事。”


    季長風麵不改色,重新點了支煙,勾了勾嘴角說:“我確實不知道,周坤早就不跟我了。”


    “是不是因為他背叛了你,所以你懷恨在心殺了他。”警察篤定的語氣令季長風微微蹙眉。


    一旁的鄒銘拔高了音量:“sir,別以為我們不懂法律啊,小心我們告你誹謗啊?”


    此時,正巧溫為東打了電話進來。


    “怎麽樣問完了沒?”


    季長風直接把電話給了對麵的警察,“溫隊。”


    劉警官接過電話聽了一會兒便麵色暗沉地喝道:“收隊!”季長風沒有說話,倒是鄒銘痞痞地應了聲:“慢走啊sir,常來坐坐啊!”


    待一幹眾人都走遠了,季長風才淡淡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警匪片看多了?裝什麽古惑仔?”鄒銘悻悻地低下頭:“這不是看不下去麽?最看不慣這些個自以為是正義的使者專門欺軟怕硬的臭條子了!”


    而這頭,盡管季長風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去看秦涼,慕夏跟仲喬還是會偶爾出現在病房裏,正巧今天,兩人竟然難得撞上了,仲喬倒是淡淡地衝她微微頷首,慕夏則有些尷尬地開口:“聽說……你要結婚了?”


    仲喬現實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兩人沉寂地再無聲音,慕夏扯出一抹淡笑,“恭喜。”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病房,秦涼整個人懨懨地躺在床上,瞧見是他們進來,有氣無力的打了聲招唿,仲喬笑了笑:“怎麽了?這麽沒精神?”


    秦涼沒好氣地衝他翻了個白眼,氣若遊絲:“大去之期不遠矣……”


    慕夏柔聲嗬斥道:“別鬧了,下來活動活動,整日躺在床上那還能有什麽精神?”


    秦涼沒有動,懶懶地掃了她一眼,嬌嗔道:“我不要!走不動!”


    慕夏這才仔細開始端詳起她來,目光在她身上來迴打量,連連點頭:“嘖嘖……醫院的夥食就是好啊,你看看才幾天不見,倒是又胖了一圈。”言畢,還衝仲喬使了個眼色:“仲喬哥,你說對吧?”


    淡金色的日光透過薄薄的薄紗窗簾照射進來,地版泛著金光,陽光一場明媚耀眼,那一聲嬌軟的“仲喬哥”仿佛又迴到了多年前,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從來沒有嫌隙過。


    仲喬一時有些怔住了,氣氛一下子又尷尬起來,秦涼忙從床上一骨碌坐起來,笑著打破沉默:“有嗎?我有胖嗎?我這不還是腰是腰,屁股是屁股麽!我是太瘦了好嗎!”


    三人歡鬧過一會兒後,慕夏頓了頓,一本正經地開口:“涼涼,坤叔死了。”


    秦涼立時怔住,不可置信地又重複一遍:“周坤?”


    慕夏跟仲喬都點了點頭,秦涼竟有些出神,喃喃道:“怎麽會?”


    她是真正的與世隔絕了,電視被鎖了,隻能看影碟帶,手機電腦都被沒收了,報紙雜誌周刊更是一本都沒有,外麵發生的事情隻能偶爾從慕下的口中得知。


    “周坤出事的前幾天跟季長風鬧翻了,警方懷疑是季長風做的,因為沒有實質性證據,現在整天就監控著季長風。”


    秦涼愣了愣,自從上次那件事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季長風,沒聽過這些事,對這個名字陌生的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你們相信是他做的麽?”


    “外麵信不信不重要,相信他也是這麽想的,你信不信他才是最重要。”


    秦涼卻被問住了,若是換做以前,她也許會毫不猶豫地說她相信他,可發生那麽多事後,她也見過他是怎樣對待秦朗,她已經沒有辦法自信地篤定地說她相信他了!


    秦涼苦笑著搖搖頭:“重要嗎?他在那麽對待秦朗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不在乎我的感受了吧?”


    仲喬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開了口:“涼涼,那天在小木屋,我們撞見的時候,他在幫秦朗戒毒。”秦涼立時杏目圓瞪,驚詫:“你說……秦朗……吸毒?”


    仲喬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沒跟我說的太詳細,那天你暈過去後,秦朗毒癮就發作了,求著季長風給他冰毒,季長風那時候抱著你,急紅了眼,又被他死死拽著褲腳挪不動一步,他強忍著踹過去的衝動,隻咬牙說了一句話‘我沒有那玩意兒,你忍著,忍過去了,是你的命,忍不過去,這也是你的命!’”


    秦涼怎麽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弟弟居然會吸毒,顫著嗓子問:“後來呢?”


    仲喬歎了口氣,“我們急著送你去了醫院,後來返迴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強撐著一口氣說,‘他說他真的撐的不過去了,反反複複戒掉了還是會想吸,他求季長風不要告訴你和伯父伯母。’還有一件事,就是鄒婷的孩子,是秦朗開車撞掉的。”


    “怎麽可能?秦朗怎麽可能?!”秦涼完全怔住,仔細地打量著仲喬的表情,細細地辨別著他說每一句話,希望下一秒仲喬惡作劇的一笑,說是騙你的。可事實就是,仲喬麵無表情,從沒這麽嚴肅過。


    “秦朗染上毒癮,季奕霖總是有意無意勾起他的毒癮利用他幫他做事,毒癮一上來別說秦朗,就是自製力再驚人也難以自控的。”


    “我弟弟現在在哪兒?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秦涼突然失了控尖叫,哭喊。


    仲喬忙穩住她,“他現在沒事,就在你樓下的病房,還好我們送的及時,大出血止住了,我剛剛去看過他,他似乎恢複的還不錯。”


    秦涼一句話不說衝出病房,被門口的保安生生攔住,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整理頭發了,亂糟糟地揪成一團,有點像神經病人,她失控地去咬保安,那人吃痛地尖叫卻又不敢去推她,隻能咬牙忍著,等她鬆口的時候他忙抽迴自己手,秦涼趁機往鑽進了電梯裏。


    秦朗果然在樓下的病房,他似乎睡著了,被重重地撞門聲驚醒,揉了揉惺忪地睡眼瞧了眼門口的人,立時愣住,瞠目結舌:“姐……”


    秦涼麵無表情走了過去,狠狠地刨了他一個大耳瓜子。


    秦朗被徹底打別過臉去,手捂著臉頰迴過頭,拔高了音量:“姐!”秦涼氣的身子都還有些發抖,甚至都還可以聽見她磨牙的聲音:“吸毒?你翅膀硬了是吧?那東西你他媽都敢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怎麽不去死?”


    秦涼從沒有這麽罵過秦朗,從小到大,因為秦朗有自閉症,不管他多調皮搗蛋,做了多過分的事,反了多嚴重的錯,她幾乎都沒罵過他,都是反過來安慰他,生怕她情緒收到波動,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秦朗竟然會染上那種東西!


    站在一側的仲喬,一時有些愣住,如果他不說,那麽依著季長風那性子永遠都不會告訴秦涼,可他們兩的誤會隻會越來越深。盡管季長風千叮嚀萬囑咐,他還是選擇告訴了秦涼,他從來沒怕過什麽人或事,他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秦朗整個人縮在床頭瑟瑟發抖,嘴裏一直喃喃重複著:“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涼冷笑:“你喜歡吸毒是嗎?”


    言畢,突然開始翻箱倒櫃起來,不一會兒工夫,整個房間變得淩亂不堪,被子被她扯到了地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扔在地上。秦朗忐忑不安、聲音都有些發顫:“姐!你幹嘛!找什麽!”


    秦涼挺著肚子,行動不太方便,見他驚慌失措的表情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停下手裏的動作冷冷地盯著他,突然掃到他背後的枕頭,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那個枕頭扯了過來,單手探了進去一陣搗鼓。


    終於摸了一包小小的東西,她猛的將東西甩到秦朗的臉上,冷聲道:“這是什麽?”秦朗嚇的劈手欲奪迴,秦涼閃身奪過,誰料,畢竟挺著肚子,身下不穩往地上栽去,秦朗卻立馬衝過去奪迴那包東西,手忙腳亂地撕開,倒在手上,全數吸進鼻子裏。


    秦涼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肚子劇烈疼了起來她低低唿出聲,慕夏跟仲喬這才反應過來,忙抱起她慌亂地叫醫生求救,秦朗完全沉靜在感官的快感中,完全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麽事,表情享受的往床上栽去。


    季長風收到消息的時候,沉著臉進了醫院,盡管鄒銘跟在他身邊這麽久都沒有見過他這麽差的臉色,心下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手術室滅,醫生摘下口罩走了出來,“還好,大人小孩都平安無事。”


    仲喬跟慕夏都重重地吐了口氣,終於將懸著的心放下。季長風後腳就趕到了,鐵青著臉色,雖聽見醫生那麽說,卻還是氣的不清,穩步踱到仲喬麵前,竟一把提起他的衣領猛地推到身後冰涼的牆上,咬著牙道:“我有沒有警告你不要告訴她?”


    仲喬自知理虧,沒有還手:“抱歉。”


    慕夏震驚過後忙上前意圖拉開兩人,誰知季長風鐵一般的力道摁在他身上,她急道:“鬆手!涼涼現在不是沒事了,他也是為了你們好!才將那件事告訴她的!”


    季長風紋絲未動。


    “你們在幹嘛?”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輕飄飄的聲音,三人齊刷刷迴頭,就看見秦涼躺在床上被推了出來。


    臉色慘白的秦涼看著對麵的兩人淡淡出口:“如果他不告訴我你又準備騙我多久呢?秦朗出了這麽大事兒你居然瞞著我?你究竟是擔心我還是擔心我肚子裏的孩子?”


    季長風緩緩鬆了手了,理了理西裝袖子,淡淡道:“你覺得是哪個就是哪個吧,對了,你之前不是吵著鬧著要跟我離婚麽,這幾天我想過了,離就離吧,北苑那套房子我已經過到你的名下了,離婚協議書簽好了,過幾天去辦證。反正我們一年協議也已經到了,至於孩子,你要想要的話就帶走吧,要是覺得帶著個拖油瓶不太好嫁的話也沒關係,孩子可以給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背後的三人皆是一怔,季長風仿佛又想起什麽似的迴頭說了句:“對了,我已經把秦朗送進戒毒所了,之前給了他那麽多次機會,既然我們幫不了他就讓警察幫他吧。”


    秦涼氣的抓起一個枕頭就飛過去,“你瘋了!戒毒所要留檔的!你要一輩子毀了他麽?”


    季長風沒有躲,任由那個枕頭的重重地砸到自己身上,頓了片刻才沉聲開口:“總好過他這輩子都戒不掉。戒幾天重新抽的癮頭可比以前來的大,你自己想想吧。”


    話音剛落,誰知走廊的掛壁電視上竟放出了一則新聞:中海大小姐親口對媒體承認環城的季二公子是他的理想型,並且透露年底要和心上人去馬爾代夫度假。


    有犀利記者提出:“季二公子已經結了婚,對於這個問題怎麽看?”


    陳思雨隻是嬌羞地笑了笑:“這個我不太方便透露,隻是他是一個很浪漫的人,他不會辜負我的。”星戰風暴


    秦涼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透徹的雙眸仿佛染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記者哪肯這麽放過她,各種追問下才知道原來季二公子已經快離婚了。


    這下秦涼徹底青了臉。


    目光灼灼盯著季長風:“原來你把我關在這裏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外麵的消息對嗎?我們離婚的事原來已經傳的滿城風雨,我這個女主角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不過也是,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是利用我罷了。”


    她緩緩低下頭,斂了斂情緒,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她突然吸了吸鼻子,說:“那麽,如你所願。”


    季長風也有些愣住,不由地握緊了雙拳,始終沒說話欲轉身離去,剛抬腳就聽見身後傳來她喃喃的聲音:“祝你早日接手環城,早日抱的美人歸吧。”


    季長風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自往外走去,迅速開門上車,動作瀟灑利落。


    “開車。”他淡淡吩咐道。


    鄒銘掃了眼他邊啟動車子邊說:“夫人怎樣了?”


    季長風氣息還未平,喘著粗氣,冷不丁狠狠砸了下副駕駛的前座,緊接著又黑著臉悶踹了腳。鄒銘有些嚇傻,隻專注開著車,不敢開口。


    過了會兒,鄒銘意識不對,突然開口:“先生,後麵有車跟著我們,甩不掉怎麽辦?”


    季長風迴頭看了眼那輛黑色的吉普車,


    他掃了眼前麵的路況,鎮靜指揮著:“拐過去,從前麵的盤山路繞過去。”


    鄒銘猛地踩下油門,“現在去哪兒?”


    季長風眸光微動,“往警局開。”


    鄒銘咬牙猛踩油門,那車子緊追不舍,過了一會兒終於準確無誤地停在警局門口,後麵的吉普車突然轉道拐入一個小弄堂,鄒明鬆了口氣,罵罵咧咧不停:“靠!怎麽感覺又迴到以前古惑仔的生活了!”


    季長風蹙著眉仿佛在思索什麽,驀然抬頭,急聲說:“快,迴醫院!”


    鄒銘有些愣,“怎麽了?”


    季長風急紅了眼,“你他媽的廢什麽話!我讓你迴醫院!”


    鄒銘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發動車子,抄了捷徑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車子開出老遠鄒銘才恍然大悟:“我們是不是中計了?!”


    季長風原本不敢肯定,現在心裏已經十拿九穩了,“剛剛那車跟的那麽近好像是故意被我們發現的,不管是誰的人派來的,不可能跟蹤跟的這麽不專業,除非是故意叫我們發現,帶著他們兜圈子拖延時間。”


    “那麽他們真正的目的應該是夫人。”鄒銘心裏有些忐忑,夫人要是真被對方的人捉走了那他真不知道季長風會做出什麽事來,他竭力穩住心神,仿佛在安慰季長風又好像在安慰自己:“醫院那邊都有人守著,他們現在都沒電話打來應該沒出事。”


    季長風心跳如鼓,好一會兒,車子終於停在醫院門口,季長風迅速下車一口氣跑到了頂樓,門口站著懶懶散散的兩人,他厲聲問道:“夫人呢?!”


    門口兩人困惑道:“夫人剛剛出去就一直沒迴來過。”


    瞬時,他的心空落落的,喘著粗氣,有些頹然地靠在牆上,兩人麵麵相覷,心想,完了!


    “你迴來幹什麽?”一道森冷的女音從背後傳來。


    他眸底倏地一亮,猛然迴頭,看見她挺著大肚子站在五米開外。他突然鬆了口氣心裏喜極衝過去


    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裏,使勁兒揉搓著她,重重地吻下去,一邊拉著她往病房裏拖一邊吻著她。


    秦涼氣的不輕,一口咬住他不斷攪弄的舌頭,瞬間滿腔的血腥味,季長風沒有停下來,而是重重的吻更深入的吻,灼燙的嘴唇漸漸往下移,順著她凹凸的曲線順滑,手指不安份的去解她的睡衣扣子,也許是懷孕的關係,似乎又漲了一些,飽滿的險些握不住。


    秦涼漸漸被撩起了情緒,咬著牙道:“你把我當什麽?”


    季長風卻徑自抱起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別怕,我不會進去的。”


    秦涼徹底急了,猛地坐起,“滾!我不要再看見你!”


    季長風終於停下了動作,目光熠熠盯著他,微微歎了口氣:“收拾東西跟我迴家吧。”


    秦涼冷笑:“你高興的時候就過來親親抱抱,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一腳踹開,現在是怎樣?中海的大小姐伺候的你不舒服還是覺得看我這樣被你耍來耍去很有滿足感?”


    “對不起,我剛剛說了渾話,有些事我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但我跟思雨的關係早就告訴過你了,你之前不是說相信我麽?我之所以不讓你看新聞就是怕你苦思亂想,你現在不要鬧脾氣好不好?最近出了那麽多事,萬一有人把你捉走拿你和孩子威脅我,我真的什麽都願意拿出來換你。但是,我就怕我願意什麽都拿出來卻還是換不迴你,你懂嗎?”


    秦涼聽的一愣一愣,還來不及思索就被他打橫抱起,“我們迴家,從現在起你要一刻不離我的視線。”


    秦涼沒說話,任由他抱著,心裏如亂麻一般。鄒銘看著季長風抱著秦涼下來,長長舒了口氣。


    秦涼如提線木偶般坐在車裏,始終一句話不肯跟他說。


    近幾日,各大報紙都在刊登關於北汀江撈起男屍,秦涼正在吃早飯看見新聞又在報道這事兒,掃了眼邊上的男人,直接了當地問:“坤叔是你殺的麽?”


    正翻閱著文件的季長風一怔,淡淡撇了她一眼,道“怎麽,你不是不喜歡他麽?”


    “沒什麽,隨便問問。”


    季長風笑著低頭去吻她,“你信我麽?”


    秦涼輕輕別過臉,避過他的吻,麵無表情的說:“信不信重要麽?”


    季長風笑的有些僵硬,卻依舊抱著她迴了房間,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沉聲說:“我知道你氣我惱我,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跟你解釋太多,隻問你一句,信不信我?”


    秦涼突然淡淡一笑,“信。”


    反倒是季長風有些愣住了,從醫院迴來她便沒衝他露過笑臉,這柔柔一笑反倒令他有些錯愕。柔若無骨的雙臂更是妖嬈地纏上他的脖子,熱情如火地在他耳邊吹著氣,更是自動自發地開始褪衣裳。季長風原本就很久沒碰她了,更是忍的難耐,灼熱的身子緊緊壓著她的,抵死纏綿。


    直到第二日,季長風醒過來已經是下午了,頭疼欲裂,找了一圈都沒見到秦涼,心底隱隱升起的不安感,裏裏外外檢查了三遍,他才反應過來昨晚她的反常。秦涼走了。他翻遍了房間,東西一件兒都沒少,衣服包鞋子一件都沒少。


    她似乎什麽都沒帶,隻帶著他的孩子離開了。季長風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心口抽緊地快要爆炸了。待他冷靜下來,開始檢查他自己的衣物才發現,她好像帶走了他錢包裏的照片,不由開始苦笑,好像一點兒都沒給他留下。


    所以說女人狠下心來才是真正的絕情呢?


    近幾日環城暗地裏風起雲湧,鄒銘累已經快要三四天沒合眼了,快要累成狗了,可他的老板卻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就仿佛一個星期不用睡覺的超人一般。


    “會不會是夫人自己找地方藏了起來不想讓我們找到?至今都沒人跟我們聯係應該不是被人綁架了,如果是被陳先生的人帶走了,陳先生沒必要瞞著老板您呀,夫人現在暫時應該還不會有什麽危險。”


    季長風麵無表情,“那就繼續找。別驚動二叔那邊。”


    而那頭,秦涼挺著肚子更是不可能走遠,她不能去找秦朗不能去找梅文芳,更不能去找仲喬他們,她不能連累他們。


    她覺得自己太衝動,什麽都沒準備什麽都沒策劃竟然就這樣衝衝動動走了出來,可她真的不能再在他身邊呆下去。日日被那種恐懼感侵襲著,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她實在受不了那種煎熬。


    北川那麽大,她完全沒地方可去。她隻得找一些很小、環境很惡劣的旅館住,她不敢住大的酒店,那些酒店都要身份證實名登記的,她身份證隻要刷過保準能被季長風查到。她甚至連手機都不敢用,她怕季長風能定位到她的位置。也許是她太多慮,或者人家根本就沒找她。


    她更不敢在街上亂走,整日躲在破舊的賓館裏癡癡傻傻地發呆。每天聽著隔壁斷斷續續的j□j聲,整個人都縮在被窩裏,整堵牆都仿佛被他們弄得振振晃晃的。秦涼後來迴想起那段時光她都覺得自己當時怎麽會那麽勇敢,竟敢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呆在那樣的地方。


    她呆在賓館冷靜了很久,不跟任何人聯係,如果季長風真的找她,那麽最近這段時間是最危險的時期,機場、火車站跟車站還有碼頭這些地方他肯定都埋了人,隻要她一出現就立馬會被帶走。她隻能先暫時躲在旅館裏,隔幾天便換一處,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再出發北上。


    不過,秦涼終究還是沒走成,季長風沒找她,反倒是陳晉河先找到了她。她直接被人打包送到了香山,被人安置在陳晉河的山莊裏,一連幾日都見不到陳晉河的麵。


    山莊裏的人對她都很客氣,都是姑娘姑娘地叫著。陳晉河終於還是來看她了,“看上去傻傻忽忽還挺聰明,知道隔幾天換家賓館。你第一次住的那家賓館沒隔幾天長風的人就搜到那裏了。”


    秦涼小聲地嘀咕了句:“還不是被您找到了?”


    陳晉河確隻是罷了罷手,笑的有些意味深長:“是不是覺得很驚訝為什麽來接你的人不是長風而是我?”誰料,秦涼隻是搖搖頭,“不驚訝,我早就知道自己想走掉肯定沒那麽容易。”


    陳晉河隻是笑笑,“為什麽要跑?跟我侄子鬧矛盾了?”


    “沒有,很和諧。”秦涼答。陳晉河驚訝地哦了聲,“真的?那為什麽還要離開他?”


    秦涼幾乎沒有思考地說:“沒感情了。”


    這下倒是陳晉河有些愣住了,“你可知道你這一句沒感情了,惹得北川多少人在找你?”


    秦涼一怔,“找我?”


    陳晉河失笑:“除了我和長風派了人暗地裏在各個角落都埋了人,還有季延明和他哥哥可都在找你。”


    “他們?”秦涼微微蹙眉。


    “怎麽?長風都沒告訴你?”陳晉河慢條斯理地在她對麵沙發坐下,慢慢地嘬了口麵前的咖啡,繼續說:“這麽說,長風不是季延明的親生兒子你也不知道?”


    見秦涼仍是一臉茫然的表情,陳晉河反倒會意的點點頭:“我這侄子倒是把你保護的好啊!”秦涼此刻已完全愣住,陳晉河彈了彈煙灰,繼續說:“他爸爸也就是我哥哥叫孟江平,是環城以前的董事長。環城他爸一手創立的,最早的時候隻是一間小貨運公司,季延明隻是他爸的司機,後來他爸生意越做越大,認識了我嫂嫂,那時候的季延明隻是一個小小的司機,也許是哥哥常年外出的關係才讓他有機可趁,生下長風和他哥哥。那時候嫂嫂根本不知道他們兩個是誰的孩子。季延明野心大,想要的何止是我嫂子,各種甜言蜜語哄騙著嫂子幫他做事。我哥這人生來狠辣,如果知道嫂子背叛了他定會殺了她,她媽媽沒辦法上了賊船還能不幫他麽,之後每天都在我哥的牛奶擱藥,弄的哥哥神智不清什麽都告訴她了。後來哥哥染上重病死了,季延明順利拿到了環城的控股權,公司很多股東是哥哥的心腹非常不服季延明,之後的一年裏他耍盡手段讓那些老員工離職。”


    秦涼哪懂那麽多,聽的懵裏懵懂,“所以他大哥是季延明親生的,他不是?這幾年也是因為他父親季延明才看他格外不順眼?不過既然這樣他幹嘛不幹脆把季長風送走呢,還改了姓留在自己身邊呢?”


    “季延明那個人做事很小心,我大概知道他的想法,縱虎歸山不如養在自己身邊實時監控。我也是當年的老股東之一,離開環城後就自己創辦了中海,哥哥臨死前將他托付給了我。哥哥創辦環城的時候確實是做著撈偏門的生意,在季延明接手後更是,之後他時不時利用進貨的時候替別人運毒品,走私藥品。我們蟄伏了這麽久,更不能看著環城毀在他的手中。”


    “所以,香山成了你們的革命根據地?”秦涼嗤了聲,繼續說:“他還美其名曰帶我去看山楂樹,早就算計好了吧!”


    陳晉河一愣,淡笑道:“一半一半吧,那他也是真心實意想帶你去香山看山楂,那些果樹還是我親自派人提早種上的,我本名叫孟江河,之所以改了名字隱在香山,疏通打點關係,等的就是今天。我也更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你如果被季延明抓走變成威脅長風的利器那麽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你擊斃,盡管他日後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秦涼張了張嘴,恐懼地瞳孔微縮,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那坤叔呢?坤叔是誰的人,你知道麽?他又是怎麽死的?”


    “這個問題應該問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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