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邊放了一瓶香檳,丁蔚大半身子浸在水中,香肩微露,伏靠在岸邊,倒了杯香檳,遞給景梅。


    景梅趕緊探身接過高腳杯,小心翼翼捧著手上,像是端著寶貝。杯中液體是那種很清澈的澄黃色,如琥珀玲瓏剔透的色感。景梅忍不住嚐了一口,舔舔唇。嗯,不錯,爽口醇滑,迴味中,唇齒留香。


    對奢華生活的豔羨,和自身境況的憤憤不平,嫉妒羨慕恨,又開始吞噬景梅日益扭曲的心靈。過度的貪心如鐵鎖,整日整日地將她囚禁,不得解脫。


    丁蔚抿一口香檳,挑起的眼角瞥過景梅,唇微微揚起,默而不語。


    等景梅將一杯香檳飲盡,麵上染了層暈紅,丁蔚才開始用慢條斯理的強調表示關心。


    “阿姨是不是有心事,看起來憂心忡忡的。”


    景梅酒量淺,又隻顧埋頭牛飲,這會兒體內酒意微醺,情緒也外放起來。


    “哎,還能有什麽事,家裏有個討債鬼,外麵那個又沒良心。被他們前後夾擊圍堵,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顧不過來啊。”


    “問題很嚴重嗎?”丁蔚輕聲問。


    “嚴重,哪能不嚴重,”景梅嗬嗬笑,那勉強模樣,比哭還難看,打了個嗝,呢呢喃喃,“就是把我賣了,把我全家賣了,還是解決不了。”


    “阿姨別太著急,”丁蔚擔憂勸道,“先沉下心,跟我說說吧,沒準我能幫幫忙。”


    景梅眼睛一亮,心裏暗自痛快,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於是,景梅如泣如訴,哭天抹淚,把孩子如何闖禍,傷者家屬如何敲詐勒索,景瑤如何置之不理,媒體如何冷嘲熱諷,一五一十娓娓道來。景梅交代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留半點遺漏,企圖博取丁蔚的同情心,為接下來借巨資製造氛圍。


    “一千萬啊,確實是筆大數目。”丁蔚垂眸沉吟,斟酌字眼,“就是條件比較寬裕的富庶之家,一下子拿出一千萬,恐怕也難。”


    “可不是,”景梅抹眼睛,附和,“我就算把房子賣了,拚拚湊湊最多一百萬,九牛一毛,於事無補啊。”


    丁蔚麵色凝重,似是認真思考問題,小聲嘀咕道,“有點棘手呢。”


    “豈止棘手,我現在是無計可施了,聽天由命了,”景梅愁眉苦臉,作苦大仇深狀,咬牙恨語,“什麽是患難見真情,狗屁。樹倒猢猻散,雪上加霜,倒還是真的。”


    景梅又何曾反思,景瑤家落難的時候,自己是怎麽做的。換做是別人,早就羞於見人,哪會像她這般,在外人麵前說自己外甥女無情無義,毫無悔改的意思。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錯不改,毫無覺悟,你倒黴,能怪誰。


    丁蔚心中早就將景梅鄙視千遍萬遍,不過因她是自己計劃中的一枚重要棋子,這才放下架子和她周旋。換做平時,這樣的人,給她擦鞋都不配。


    “要不,你再去找你外甥女說說,總歸是親戚,哪來隔夜仇。就算她無動於衷,她婆家長輩總有明理的吧,難道由著她麻木不仁。”


    景梅苦笑,“她婆家更勢力,黃世仁,一毛不拔。有錢了不起啊,再有錢,人品不行,還是白搭。”


    丁蔚冷笑,給你一千萬,你就覺得人家是大善人,是活佛。一分錢不給,就成黃世仁了。見風使舵的小人,誰敢借你錢。


    丁蔚雖然心裏各種鄙視不屑,表麵功夫卻是做得格外到位。丁蔚凝著臉,與景梅同仇敵愾,“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


    話一出口,景梅又開始愁了,“親戚可以不做,但是錢不能不借啊,如今除了她,我還能找誰。她要是不管我,錢籌不齊,我女兒可得蹲大牢了。坐過牢的女人,出來後怎麽嫁人。我就這一個女兒,雖然不靠譜,但我後半輩子隻能靠她了。”


    說來說去,還是最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丁蔚暗哼,麵上柔和,軟聲道,“阿姨別急,我們一起想想辦法。我這裏還有一百萬的現錢,可以先借給你。不過你賠償的數額太大,這一百萬也起不了大用。想湊齊錢,還得琢磨其他招。”


    丁蔚溫言軟語,景梅大受感動,感激的看著丁蔚,“姑娘啊,這次幸虧有你幫著出主意,不然,我可真要跳樓了。家裏一個個都是吃軟飯的貨,哪裏靠得住啊。”


    丁蔚不在意笑笑,十分爽快說道,“沒事,難得和阿姨投緣,能幫就盡量幫,做善事,不嫌多。”


    這時,丁蔚擱在池邊的手機響了。


    景梅聞聲看去,寬大屏幕上顯示兩個字,姨媽。


    “阿姨,幫我拿下手機吧。”


    “行!”


    景梅拿過手機遞給丁蔚。


    丁蔚按鍵,接通,笑盈盈喊,“姨媽!”語氣嬌嬌軟軟。


    景梅旁邊看著,暗暗點頭,“這才是孝順外甥女的典型啊,景瑤那丫頭,比丁蔚,差遠了。”


    “什麽,”安靜聽對方說完,丁蔚臉色陡變,聲音凝重起來,“表弟被綁架了,報警了沒,報警就撕票,那趕緊準備贖金啊。是錢重要還是人重要,錢沒了再賺,表弟沒了,悔死都沒用。”


    一陣“嗯嗯,哎哎”後,丁蔚掛斷電話,表情已經不複之前的輕鬆,而是深沉肅穆。


    丁蔚抬頭看景梅,景梅正一臉關切的注視她,義正言辭憤慨,“現在的人啊,不曉得怎麽想的,正正經經的活不找,偏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父母怎麽教的,教出這麽些沒人性的禍害。”


    這迴,換丁蔚苦笑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正經幹活來錢慢,又受罪,一夜暴富,誰不想。他們就是看穿我們害怕心理,怕他們撕票,不敢報警,所以才會這樣氣焰囂張,綁架案屢犯不止。”


    丁蔚看向景梅,“抱歉,阿姨,今天可能沒空陪您聊天了。他們勒索兩千萬,我姨媽正急著籌錢,我得趕過去幫忙。至於那一百萬,恐怕,”


    “沒事,”景梅連忙揮手,“我的一百萬你慢慢籌,不急。”


    一般情況下,為了表示同情和理解,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取消借錢打算麽。景梅生怕丁蔚反悔,趕緊先下嘴為強,反正,她的一百萬不能跑。景梅此人,沒心沒肺的程度,令人發指。


    丁蔚總算見識到景梅厚顏無恥的程度了,然而,她不生氣。反正是做戲,空口說白話,誰都會。


    丁蔚起身換衣服,景梅沒自覺,端著杯子倒酒,自發自覺跟在家裏似的。丁蔚麵色微微冷凝,盡量讓自己說出來的話平易近人,明裏暗裏催了景梅好幾次,景梅才放下剛剛喝完的空酒杯,依依不舍的離開。


    當天晚上,景梅閉了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現在的綁匪太猖狂了,有恃無恐,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討錢的比出錢的還囂張。最匪夷所思的是,人質家屬竟然不敢報警,因為綁匪可能撕票。為了成功救迴親人,他們隻能忍氣吞聲一迴,權當破錢消災。隻要人平安,便無所求了。


    綁架一個人,分分鍾的事,又不用太累,居然能賺到兩千萬。還真是,一夜暴富啊。


    一夜暴富,兩千萬。


    景梅腦海裏隻剩這兩個詞了,某個邪惡的念頭一閃而過,閃過去了又飄迴來。


    為什麽,她不可以呢。


    又是一個周末,吃過早飯,景瑤和柳清帶孩子到北湖附近的公園散步。


    浩仔牽著他的小京巴,大搖大擺走在前頭帶路,腳步生風,威風凜凜,逢人就炫耀,可得意了。


    小京巴是柏崇明半個月前買的。


    因為浩仔寶寶某次看電視,無意間看到一則人遛狗的廣告,廣告裏的小京巴超可愛超萌,於是,浩仔小朋友也想要一隻可愛的小狗狗。其他人都不給買,隻有孫控爺爺心軟,寶貝要什麽,就給什麽。


    買了是買的,各種預防措施也必須做足,比如狂犬疫苗是必須打的。


    雖然小京巴隻有兩個月大,看起來脆弱無害,但誰都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為了孩子的健康,小狗送到大宅之前,柏崇明特地讓獸醫對小狗進行全方位檢查,保證完全健康後才讓人送過來。


    自從浩仔有了小狗作伴,最愛的媽媽也放在一邊,天天抱著他的小京巴到處晃悠。小家夥碰到人就顯擺,指著憨態可掬,比他年紀更小的小小狗,得意又自豪。


    “這是我的小狗狗,可愛吧。你可以摸它,但是要輕輕摸,不能嚇到它。它是小寶寶,不經嚇的。”


    柳清看著神氣活現的孫子,笑得開懷,“小孩子的快樂很簡單,一隻可愛的小狗,就滿足了。”


    景瑤點頭,表示讚同,忽然鼻頭一癢,打了個哈欠。


    “早晨氣溫低,小心著涼了。”柳清關切說道。


    景瑤裹緊外套,“不要緊,衣服很暖和。”


    隻是突起的寒意,到底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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