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於新的書房內。


    “你在笑?”林一曼推開了本攬著她肩膀的安燦,“你居然在笑?”


    “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高興的事……”安燦站起,“一曼,我們都不是從前了,人也不能老活在從前。真的要想,就都撿著高興的想吧。於新選擇了離開,我們隻能尊重。我不信什麽鬼神,也不會說什麽‘如果他泉下有知,他會希望你好好活著’,這些話,並沒有什麽意義。我隻想說,你得為你自己節哀,為你自己好好活著。”


    林一曼仰頭,看向安燦。


    安燦繼續道:“於新捐贈給燦基金的那筆錢,是他的遺願,錢會用在需要幫助的人身上,這一點請你放心。”


    “你知道我介意的不是錢。”


    “你介意的那些東西……他都已經沒了,你認為還有介意的必要嗎?”安燦低頭,伸手擦去了林一曼臉上的淚痕,“先打起精神,把他的後事辦完。要是沒有意外,我們倆還有幾十年要活,有的是時間來談論你的那個介意。”


    “一點都不難過?”


    “什麽?”


    “他走了,你就一點都不難過?”


    安燦並沒有迴答林一曼的問題,她整了整大衣,拎起她的包,走出門去。她走到電梯口,一眼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


    “安總,節哀。”那男人微微將頭低下,“很抱歉打擾你,我是你的新助理任意,昨天剛剛報到。”


    “噢,”安燦打量著他,“好像是有這麽迴事。”


    “是這樣的,於總的葬禮安排在下周一,可是那天,你在冇城大學有一場演講……”


    “葬禮是在上午,我沒記錯的話,演講是在下午,不衝突。”


    “隻是……”


    “這場演講很重要。”


    “不過……”任意吞吞吐吐。


    “‘隻是’什麽?‘不過’的又是什麽?”


    任意定了定神,才道:“安總,於總這一走,新燦便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如果你在公眾場合露麵,各路媒體肯定會跟過來,怕是不好應對。”


    “你剛才說你叫什麽來著?”安燦看了任意一眼,小夥子的眼神很是堅定。


    “我是任意,是你親自麵試進的新燦。”


    安燦點點頭:“嗯,任意。不錯,任意你很聰明,但是你要明白,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不然,你為什麽隻是一個小助理呢?”


    “誰都有‘小’的時候,十年前,新燦也隻是個小作坊。”


    “有意思……”安燦伸手按電梯鍵,“冇城大學的演講,按照原計劃就是了,時間不變,什麽都不會變。”


    任意愣在一邊,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


    有人走過來,拍了拍任意的肩膀:“女魔頭就這樣,習慣了就好。”


    “……”


    “看來,你一點都不了解新燦,也一點都不了解安燦呀。”那人笑笑,欲言又止。


    任意並不認為自己不了解新燦和安燦,他篤定要應聘這個崗位之前,查閱了很多資料,差不多把新燦的發展史研究了一遍。新燦的兩位創始人,於新的人設是儒雅,為人向來低調,安燦則正好相反,行事張揚。


    就在不久之前,新燦爆發了一次集體辭職,據說,就是這位女魔頭,大手一揮,同意了他們的申請。要不是這樣的變故,新燦也不會大規模招聘,他任意也沒有機會成為安燦的助理。


    整個麵試流程走下來,任意並不是很自信,論學曆和資曆,跟其他應聘者比起來,他隻能算是中等。還記得安燦親自麵試他那天,他的表現遠沒達到他自己的預期。當接到錄用通知時,他確實是懵的。


    然而讓任意更懵的是,他到新燦報到的第一天,於新就出事了。公司上下大亂,在一片惶恐中,他看到了仍然沉著冷靜的安燦。她被眾人簇擁著,手裏起碼有幾百件事要處理,他想上去幫忙,卻發現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


    他隻得先接手安燦接下來的日程安排,這也是他今天為什麽會來這裏的原因。很顯然,在安燦看來,他有點自作聰明了。冇城大學的那場演講,嘉賓安燦的身份是燦基金理事長,而不是新燦教育副董事長兼第一副總裁。


    燦基金並不歸屬新燦,而是安燦五年前開始運作的婦女兒童公益基金項目。可以想見,在演講當天,媒體的關注點絕對不會是這個項目,而是新燦教育董事長兼總裁於新的突然離世。


    董事長離世,副董事長或許就該掌舵了。這裏麵,又可以生出無數的浮想聯翩。不說外人,就是公司內部,初來乍到的任意就聽到了不少八卦。說什麽於新其實早就被安燦架空,安燦本就是大權在握的那一位,如今,便可順理成章了。


    以安燦的跋扈和張揚,演講當天若被記者發難,天知道她會說出什麽分分鍾被爆上頭條的驚人之語。他任意身為安燦的助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他又還能做些什麽呢?


    安燦走後,陷在沙發裏的林一曼慢慢站起身來,有些艱難地挪步到書桌旁,那上麵的酒瓶裏,應該還有一點酒,這點酒,足夠讓她暫時冷靜下來。她正準備對著酒瓶一飲而盡時,一雙柔軟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別喝了。”是薛燕。


    “不用你管。”


    薛燕奪過林一曼手裏的酒瓶,她一貫可親的臉變得有些嚴肅:“凡事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什麽意思?”


    “什麽該計較,什麽不該計較,這些,你都得仔細想想,再做權衡。”


    “我還能計較什麽?我還能跟誰去計較?”


    “於總就這麽走了,我知道你除了難過,心裏還有很多疑惑……”


    “你覺得我這個家怎麽樣?”林一曼甩著睡袍的衣擺,在房裏轉了一圈,“是不是特別好看?家裏的每一樣的東西,都是我親手挑選的,包括我的老公,他也是我自己選的。”


    “一曼,坐下來說。”


    “不用!我問你,我這個家,漂亮嗎?瞧著幸福嗎?讓人羨慕嗎?”


    “當然……”


    “但於新不這麽想!他很少迴來,即便迴來,也是躲在這,躲在他的這間書房裏。噢,書房的酒櫃是他執意要買的。你看,他就算是呆在書房裏喝悶酒,也不願意走出來,和我,和孩子們在一起……”


    “你先坐下,”薛燕將林一曼摁到沙發上,“我們有話跟你說。”


    “你們?”林一曼迷茫的雙眼裏多了詫異。


    “他馬上就會到,你做好準備了嗎?”


    “燕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急,”薛燕笑了笑,“你很快就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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