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這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霧繪的眼前出現了蒙蒙的亮光。不止是亮光,在亮光之後,還有快閃過的一幕幕畫麵。當霧繪的意識在某一幅畫麵上停駐的時候,它就會放大,然後像是被點擊開的視頻窗口一樣,開始播放畫麵。


    裏麵的主角,還有主角的經曆,都是霧繪極為熟悉的。


    影片裏的主角也叫做淺神霧繪。


    她的父親叫做淺神次月,是國際知名導演;她的母親叫做繪理子,筆名dre.a,是海內外聞名的暢銷書作者。但是這隻是他們擺在表麵上的身份,這對夫婦一個是退魔師一個是魔術師,雙方都不喜歡本身的力量,因而離家出走遠離家鄉,來到異國,因為種種原因結合在一起,組成了新的家庭。


    ……


    影片裏所放映的故事,在那個「淺神霧繪」十歲以前,都與霧繪互相吻合。對霧繪來說,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生活,也是不為過的。


    十歲那年可以說是霧繪的轉折點,她隨著父母來到了日本,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影片的「淺神霧繪」卻一直待在美國,從未離去。


    她與霧繪一樣,都被淺神夫婦封印了自身的才能,被淺神夫婦當作普通人培養,直到終於壓抑不住,體內的封印被無意識的衝破,才開始接觸魔術。


    但是那個「淺神霧繪」覺醒的時間,比霧繪晚了整整三年。


    也就是這三年,讓影片的「淺神霧繪」與霧繪生了命運,背道而馳。


    淺神夫婦的工作很忙,因為影片的次月並沒有放棄處在上升階段的工作,來到日本這個小地方,而是留在好萊塢繼續展。所以名聲與霧繪印象裏的父親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日本的國寶和世界級的國寶,三字之差卻天差地別。


    在「淺神霧繪」的記憶裏,她一直、一直都是一個人,她的父母每年都在世界各地奔波,忙得不可開交,每年迴去的日子屈指可數。裝飾華麗的豪華別墅裏,永遠隻有「淺神霧繪」一人。


    沒有可以撒嬌的對象、難過時候也沒有安慰,連早晨被逼著喝下牛奶的日子,也愈來愈少……隻有日複一日擴大著的孤獨在逐漸成長。


    因為家庭緣故,獨自一人成長的「淺神霧繪」習慣優秀,早熟的可怕。


    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她,任何時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微笑模樣。


    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討厭的東西,課業優秀,談吐優雅,舉止有禮,為人親和,尊師敬友,簡直就是完美的範本。


    「淺神霧繪」就是這樣長大。


    強迫自己改掉所有的任性,丟掉所有的期待,在孤獨中成長。優秀到體內那重重封印也被一層層的揭開。一直隱藏的天賦,也因此浮出水麵。


    【沒有關係……就算一個人也沒有關係,我是最優秀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霧繪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種自我肯定的篤定話語,裏麵充滿了自信。可是這些自信,在霧繪聽來,卻覺得無比悲哀。


    這種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自己的心,讓「淺神霧繪」漸漸變得扭曲。不知不覺間,「淺神霧繪」對於完美的追求已經陷入了病態,而且病的不輕。這種病情的延伸,甚至蔓延到了力量的追求上。在繪理子那裏接受了基礎教育後,「淺神霧繪」難得任性一次,走了父母的老路,獨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國度追求力量。


    當然,與淺神夫婦那種不提倡的偷跑行為不同,「淺神霧繪」是拿著繪理子的推薦信,來到的魔術協會位於倫敦的分會——時計塔。


    魔術協會是魔術師的大本營,這裏聚集著各種流派,掌握著各種魔術的魔術師們。魔術協會一共有三個分會,分別是位於倫敦的時計塔,位於埃及的阿特拉斯學院,以及百慕大的彷徨海。其中阿特拉斯學院主攻煉金術,彷徨海神秘外人難以進入,時計塔則是聚集著各種各樣的貴族魔術師。


    「淺神霧繪」花四年時間讓自己接受繪理子身上的魔術刻印,變得強大。同時,為了滿足心中對於知識的**,「淺神霧繪」利用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強行記下了時計塔各個科一半以上的館藏。


    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不說後無來者,起碼前無古人。


    就是這樣,影片裏的「淺神霧繪」憑借她好強的個性,以及對於完美的追求,讓她飛成長。僅僅四年時間,就由零基礎,成為一個高階魔術師。


    這種令人讚歎的成就,在霧繪看來,隻覺得悲哀。


    「淺神霧繪」對任何人都保持溫柔的微笑,可是內心卻沒有相信過身邊的人。也因此,身邊“親密”的友人明明知道友人忌憚淺神的實力,想要用淺神夫婦的安全來威脅她,卻沒有一個人通風報信。


    直到淺神夫婦的死訊傳來,「淺神霧繪」才從這完美的幻想中驚醒。「淺神霧繪」強撐著主持淺神夫婦的葬禮,井然有序沒有任何紕漏。就算再悲傷,也沒有在外人麵前留下一滴眼淚,直到確認所有人都離去後,「淺神霧繪」一直以來對於父母的孺幕才徹底爆。


    她跪在父母的墓碑前,淚流滿麵的唿喚著父母,一聲又一聲。曾經逞強不說的痛苦,也在此刻與眼淚一起,統統宣泄了出來。


    她不停的數落自己,從自己身上尋找著錯處,將自己貶低的一無所有。


    一個人和一個人之間是有區別的。


    同樣是離開父母,可是父母活著的時候與死去之後卻是天差地別。


    不管離開的再遠,隻要確定心中掛念的人還在,那麽就算再孤獨再痛苦也可以忍受。可一旦知道他們不在了,不管相距多近,心中的悵然失落也會無限蔓延。


    看著孤獨的跪在墓碑前哭泣的「淺神霧繪」,旁觀著的霧繪突然很感激沢田綱吉。如果沒有來到日本,沒有遇見沒有沢田綱吉,大概……她的未來估計也會和「淺神霧繪」所差無幾。


    這個現讓霧繪變得沮喪,同時心中的那份對於綱吉慶幸,也更為深刻。


    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霧繪真心實意的出如此感慨。


    畫麵並沒有因為霧繪的感慨而停止。


    影片並沒有停止,霧繪看見那個另一個世界裏的自己因為父母的逝去而變得更為偏激,心中的扭曲也更擴大。她開始籌劃複仇,不計成本也不惜代價,就算被追殺也無所謂,原本溫和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隻有在看到目標痛苦、絕望的臉色時,她的臉上才會浮現笑容。


    ——為什麽會這樣呢?


    霧繪覺得自己不能理解,但是卻明白另一個自己,為什麽會狠心的對待彭格列。


    因為,是敵人。


    敵人不需要憐憫,隻需要看到他們痛苦的神色就夠了。


    這,就是屬於另外一個「淺神霧繪」被扭曲後的觀念。


    她不對自己的敵人手下留情,卻也無法做到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狠心狠意。這種矛盾的心理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淺神霧繪」的悲劇。


    霧繪看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在接到白蘭【如果必要,就除去沢田君和小正】的命令後不久,拿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沢田綱吉曾經替她擺脫追殺的消息。為了報答這個恩情,也為了讓白蘭的計劃不失效,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沢田綱吉、雲雀恭彌與入江正一謀劃的「淺神霧繪」,用自己的血液來謀求沢田綱吉的一線生機。


    這種迴報,「淺神霧繪」並沒有指望得到迴報。


    就算被誤解也沒有關係,就算被針對也無所謂,她隻是單純的想要報答彭格列十代目對她的幫助。隻憑自己的喜好辦事,這種喜好甚至延伸到了在聖杯戰爭時,甘願代替愛麗絲菲爾成為小聖杯。


    也許是同一個人的關係,霧繪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另外一個世界裏自己的絕望與慶幸。


    另外一個世界的「淺神霧繪」是不能靠近日本的。


    因為之前犯下的罪,讓她被追殺,然後手臂上被人種下咒印。


    這種咒印受到主人的控製,但一旦滿足條件,也會激,切斷宿主的生命。


    霧繪下意識的握住了自己胸口。


    與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的不同,下咒印的人,霧繪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十分的熟悉。


    她是李盈。


    …………


    ……


    …


    沒有錯,給另外一個世界的「淺神霧繪」咒印的人,就是曾經在各方麵給予霧繪很大幫助的老師,李盈。


    那個李盈,比霧繪認識的李盈更為冷漠,渾身纏繞著如薄霧一般的凜然劍氣,蒼色的雙眼像海天相接的薄冰,看不出任何的任何的情緒。


    ——就像一柄劍一樣。


    霧繪覺得自己的內心再度受到了挑戰。


    事實上,在辨認出對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下手的人是李盈之後,霧繪的關注點就變了。


    為什麽?


    霧繪出無聲的詢問。


    她翻閱著那一張張的畫麵,她看見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渾身被冰雪覆蓋,然後冰雪化作長劍,穿透胸口。霧繪也看見李盈穿著長袍,披著如墨般瀉下的黑,麵無表情的坐在黑暗裏,周身纏繞著無數細線。


    這些細線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也有各種各樣的顏色,以一種獨特的規律分布。


    霧繪看見,李盈從黑暗中,輕輕地伸出那雙纖長而白皙的雙手,伸出線的中間,像是彈奏某種樂曲一樣,輕輕撥動……


    線斷了。


    與此同時,「淺神霧繪」的胸口浮現了一柄由冰構成的細劍。


    那柄劍,穿透了她的心髒,帶出一滴又一滴的殷紅血跡,順著傾瀉的劍尖,緩緩墜落在地。


    看著這一幕的霧繪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茫然的向著遠方伸出雙手,然後又頹然無力的垂下。


    她能做什麽?


    ——什麽都不能做。


    因為,這一場亢長的夢境,隨著平行世界「淺神霧繪」的生命終結,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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