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在納蘭家的書房內,徐畫同樣沉著臉將有關符咒的故事聽了一遍。


    “真的,沒救了嗎?”他平靜的聽完納蘭教授的話,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道。一旁一直沉著的雪珂刹那沒有忍住,一下眼淚就飆出來,捂住眼睛轉過身雙肩止不住顫抖。


    徐畫瞬間就明白了!


    “那,我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原本還以為隻是太古老的符咒,到了納蘭教授這裏絕對能夠解決,誰料身中的竟是天底下最絕最毒的催命符!這麽萬分之一的概率都被他碰到,還真是天妒英才。


    沒有傷心,也沒有崩潰,事到臨頭男人的嘴角隻是泛起一絲苦笑,他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一臉不忍的納蘭教授:“老師,不要為我難過,你隻告訴我我還剩多少時間。我本來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蒙師傅看中收入師門已經是天大的幸事,該享受的福我都已享受過,就算你告訴我明天就會死,其實作為我本人而言也並沒有多少遺憾。隻是師傅臨終的遺言尚未完成,我不能帶著這件未盡的事下去見師傅和師兄,所以還請您告訴我,我到底還能活多久?”


    “畫哥哥!嗚嗚嗚......”一旁的雪珂聽到徐畫之言更加淚湧如潮:“我不信,爸爸,你再想想辦法,也許還有別的辦法,畫哥哥不能死,他還這麽年輕,這麽優秀,天底下多少人該死,他卻是最不應該死的那個人!一定還有辦法的,嗚嗚......”


    雪珂哭的快要喘不過氣了,納蘭澈也是滿麵神傷之色,他取下眼睛用手指揉了揉眼角,有些哽咽著開口道:“據大佛寺的這本手劄記載,中此符咒的活人,熬的最長的一個是第四十五代主持,他熬了......三個月!”


    “三個月嗎?”這麽說他還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徐畫在腦子裏又仔細算了算,應該是兩個月零十五天,他應該會死在十一月,但是天道盟的鬥法大會卻是在臘月召開。這樣看來,想要正式在鬥法大會上打敗寧已無可能,除非——提前召開大會!


    瞬間在腦中計議已定,徐畫已經顧不上任何的傷春秋悲。天道盟成立之初曾有過規定,如遇特殊狀況可以更改盟主挑戰大會的時間,隻不過自從十多年前那個名叫寧的男人鬥垮明月道人登上盟主之位後,就再也沒有小門派的弟子會去挑戰他了。


    那個人自從突然上位後就幾乎震懾了所有的玄門中人,包括九大盟中護法在內的天道盟高層,全都承認他是當今道法最高深莫測之人。他上任之初其實是還有不服的聲音,因為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寧太神秘,不知來曆,不知底細,甚至連麵目都總是隱藏在一頂鴨舌帽下模糊不清。


    這樣的盟主,就算法術再高,若是心術不正之徒,豈非會將原本宗旨是匡扶正道的天道盟帶向毀滅的深淵?因此當初就寧是否有資格繼任天道盟盟主之位是有過激烈爭論的,其中反對的最厲害的就是徐畫的師傅,當時還健在的太溫真人。


    太溫真人當初不僅僅是強烈反對,而且還極度懷疑寧的真實身份,雖然他滿目瘡痍看不出本來麵目,可是太溫真人總覺得寧不論從身材和樣貌都讓他有種極其熟悉之感。


    一次偶然的機會,太溫真人在整理老照片時突然發現,這個寧的身體和二十年前已死於批鬥大會的師傅寧覺非有著七分相似。於是繼續順藤摸瓜,他竟發現原本師傅的墳塋內竟已是空空如也,這發現太讓人心驚了,如果寧用的身體是已死的寧絕非的,那麽就說明,這個借屍還魂的寧根本就是一縷邪惡的亡魂。


    他借別人的屍體還魂混進玄門正道的最高組織成為首領,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驚駭又恐懼的事情,何況他用的屍身不是別人的,竟是為了保全門派而一力承擔所有罪名最後死在批鬥中的師傅寧覺非的身體,這本身就已經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的甩在天師道所有門人的臉上!


    盛怒之下的太溫真人立刻啟程去找寧當麵對峙,然而一場鬥法下來,太溫真人一夜間便暴斃而亡。寧以雷霆手段血洗了所有反對的聲音,天道盟從此成為了他的天下,擁護他的門派越來越興旺,而反對他的門派,譬如徐畫所在的天師道,則一日日衰敗,凋敝!


    那個男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已經控製了天道盟整整十五年多,在他所管轄的九大門派,十三大小派之中,十幾年來早已沒有了任何反對的聲音。而每年舉辦一屆的天道盟鬥法大會原本是為了通過鬥法選取最厲害的新人盟主這件事情,也早已被所有的門派遺忘了。


    這些年來,鬥法大會反倒成了追求門派法術排名,各大門派年輕人們揚名立萬的場所,竟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向那個站在最高的模糊身影挑戰,一次也沒有。


    然而徐畫卻已是為了這一天,準備多年。


    當年太溫真人臨去前,他是在師傅身邊眼睜睜看著他去的,他還記得師傅死時有多麽痛苦,他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吐出的穢物中竟然還有顫顫蠕動的毒蟲和蜈蚣等毒物,他的五髒六腑全被擊碎了,每說一句遺言,都像是要把整個內髒全都嘔出來一般,他那麽辛苦的說完了所有要說的話,臨死卻還是睜著眼一幅死不瞑目的模樣。


    可能太溫也覺得寧實在是太強大,這個天師道唯一僅存的徒兒在他手下絕沒有機會,因此不甘,不舍,不忍,所以死時都是帶著遺憾而逝。


    而徐畫,絕不要讓這遺憾再重複一次,他要完成師傅的遺願,擊敗寧,奪迴太師傅的遺體,這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確定的人生目標!


    “如果我想要提前舉辦鬥法大會,有什麽辦法?”事到如今,鬥法大會必須提前,而自己,也隻有這一次機會去擊敗那個人。


    納蘭教授並不了解天師道門派起落的前因後果,也不明白徐畫為何如此執著於在鬥法大會上擊敗現任盟主,他眼中滿是不解和憂傷,然而在對上徐畫堅定的目光時,他還是拋開了所有的疑問,盡全力來幫他解決難題:“雖然從天道盟成立的那天就有過規定,若遇特殊狀況可以提前或推遲大會,但是自從寧當上盟主後,這十幾年來大家都是循規蹈矩,大部分人早就忘了還有這個規定。但隻要能聯係上其他的九大護法,超過半數以上的人同意更改大會時間,那麽就算是盟主,應該也沒法反對!”


    “九大護法?”徐畫眯起眼睛想了想,結果發現自己和除了納蘭外其餘護法並不十分熟識,因此隻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納蘭教授。


    納蘭教授朝他點點頭:“小畫,我知道你的心願,你放心,提前舉辦鬥法大會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兩個月之內,必叫你如願以償!”


    徐畫朝納蘭教授點點頭,這份情他記下了,可是估計這輩子沒機會償還了,所以謝謝的話,他並沒有說。


    “鬥法大會的事情我來準備,可小畫你也決不能放棄自己,這個符咒說不定還有解法,隻是我們並不知道而已,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多多留心,我也會幫你留意,一旦有任何符文的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老師你多心了,你看我是那種會放棄自己的人嗎?”徐畫深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道:“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欠了很多人情沒有還,不能就這樣死呀,所以我會好好的活著,你們相信我!什麽三個月不三個月的,就算真的無解,我能撐過的時間也不可能隻有三個月,我可是天師道近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徐畫說這話的時候一股傲氣油然而生。


    他的這股自信讓一旁啜泣的雪珂也止住了眼淚:“對,畫哥哥是最厲害的,怎麽可能被這小小的符咒打倒?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我幫你找,上天入地,雪珂也要找到那個解法!”雪珂緊緊的捏著小拳頭,小臉上全是堅毅。


    徐畫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雪珂的腦袋,隨後站起身道:“好了,我大概都知道了,我們出去吧,姬玉和楊肅卿不是還等在外麵呢嗎?不要告訴他們這件事情,能幫我保密嗎?”


    納蘭教授和女兒雪珂都情緒低落的點了點頭。


    然而符咒無解這件事情並不是徐畫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姬玉已是在同一時間在客廳裏得知了這個消息,並且因為無論是抓了徐畫一把的衛青,還是這個製作符咒本身的寧心和尚都和她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因此她此刻心情極其複雜。


    總覺得徐畫變成這個樣子,似乎和自己脫不了幹係,然而她真的很無辜好不好,可為什麽就算明知道自己無辜,那種極端內疚的情緒為何怎樣都揮之不去?


    他當人肉盾牌那一下,是他自己主動跳出來擋的!


    他被寧心做出的符咒纏身,無解必死,雖然是寧心為了和自己在一起弄出的東西,但卻也是寧心他一個人的執念!


    除了如意珠,她從來沒有要求他為她做過任何事,他亦不過是她千百個裙下之臣中的一員。


    她根本無需內疚,他是生是死,是活幾十年還是隻活幾個月,都和她無關!


    在他死之前,問出如意珠的線索就好了,她不要考慮其他的,隻要問出如意珠的線索,她會轉身就走,哪怕他立馬在她眼前暴斃,她都不會流下一滴眼淚。


    因為僵屍,沒有眼淚呀!


    看到徐畫滿麵倦怠的模樣從書房走出來時,姬玉很想扯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迴望他,然而不知為何,胸膛下麵有個地方感覺好痛,那裏明明沒有心的,為什麽還會難過?


    也許隻是,突然聞聽這般優秀的男人數月後就會死去而太過震驚,那是看到一個極度高貴美麗的花瓶,即將在眼前摔碎的心疼和遺憾。


    那麽出色,那麽年輕,卻注定早早就要夭折,果真是,天妒英才嗎?


    “怎麽了?怎麽這樣看著我?”徐畫淡淡的朝楊肅卿打了個招唿,徑直走到了姬玉身前,姬玉自從他出來後就一直定定的望著他,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讓徐畫十分不解。


    姬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突然言語匱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難過而哽在了喉嚨裏,她沒法安慰他,對於一個必死的人而言,什麽樣的安慰都顯得很虛偽而且多餘。


    一旁的楊肅卿心中簡直開心極了,因為姬玉確實在難過,看到她難過,他心情無端端就好了許多。但是徐畫的表情太過平靜,不像是一個聽到自己必死無疑的人的表現,這點讓楊肅卿十分不爽。


    他見不得徐畫和姬玉在一起,然而現在頂著楊素卿的肉身,他還想和他們玩這場遊戲,所以暫時也不想戳破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又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既然徐畫看起來並不在意生死,那麽他就再賜予他一次欣喜的權利。


    為他指一條明路,然後再掐斷那一線希望,那麽有了渴求又希望破滅之時,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還能如此淡定嗎?


    楊肅卿一想到這裏,琥珀色的瞳仁中不禁閃現出一絲興奮的光。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楊肅卿垂下眼眸,長長睫毛掩蓋住了眼中所有不懷好意的光:“那個大佛寺的密劄,似乎不止一本,而且已經滅門的大佛寺,也還有流亡在海外的重要成員,我帶來的這本密劄就是當初他輾轉向故宮捐贈的,哦,我想起來了,當初捐贈名單上顯示,那個人應該是在梵蒂岡......”


    “什麽?”最先驚喜的是納蘭教授和納蘭雪珂,他們急忙趕到楊肅卿身畔,急切的讓他說清楚。


    一旁的姬玉眼睛也亮了,同樣激動萬分的湊過來豎起了耳朵聽楊肅卿說那些可能對解咒有幫助的線索。


    隻有徐畫一直麵上淡淡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個道理他懂得,既然已經做了最壞的心理打算,無非一死而已,那麽在死前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也算沒有白活這一生。


    可是當納蘭教授以及姬玉得知大佛寺還有生還的高僧攜著許多密劄流落在海外這個消息時,自然要不遺餘力替徐畫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因此楊肅卿有意無意透露了那位高僧大概所居之地後,姬玉已經第一時間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立刻出發尋找到那位高僧,替徐畫找到解咒之法!


    這個決定不容置疑,納蘭教授更是全力支持,不僅支持,他幾乎是哀求著讓徐畫一定同去梵蒂岡,並且還一再拍胸脯保證,在徐畫迴來之前會搞定提前舉辦鬥法大會之事。


    雪珂亦是自告奮勇要同去意大利尋找大佛寺傳人,這個時候,楊肅卿自然也不能沉默,同樣表示願意同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看到周圍那一雙雙期待和擔憂的目光,徐畫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同意了這次的梵蒂岡之行。


    於是一行四人,姬玉,徐畫,納蘭雪珂,楊肅卿的梵蒂岡之旅,正式拉開了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四人旅遊團,就要開團啦,小夥伴們,都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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