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前邊的路再坎坷,咬著牙,呂言也得走下去,這是他當初的抉擇,從今天的結果來看,過去的選擇還沒那麽糟糕。


    相比於當你年的寇鎮海,他多少幸運那麽一點,在這條路上至少他還能看到幾個腳印,這些深淺不一的腳印時刻能夠提醒著他,路的終點絕不是萬丈懸崖或者絕路,但就在剛剛那麽一刹那的時間裏,他的腦子裏又蹦出這並不多值得慶幸的念頭來,寇鎮海還能迴頭,但他卻沒了這樣的機會,除非他準備徹底放棄演員這條路。


    但類似的想法轉而就被拋卻到腦後,無論怎樣,眼下的情形比起當初當群演那會兒要好的太多太多,至少他不用再為中午一頓飯怎麽能省下幾毛錢去打算,而同時距離內心當初那看起來遙不可及的而又為了不被嘲笑而隻能深埋的夢想終歸近了點。


    沒有夢想不是最可怕的,安於現狀,每天過的輕輕鬆鬆,同樣是一種積極的生活態度,最可怕的是忘了理想,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可笑又可悲的東西,呂言曾經也有那麽一段時間無奈又不得不屈服於現狀,但大劉的背影如同耳邊響起的炸雷,徹徹底底的將他驚醒,讓他不得不想起自己還年輕,無論如何也得拚一把。


    “那您看表演的最根本的實質是什麽?”最終,呂言問出了一個仍舊迷迷糊糊的問題來。


    “表演是什麽?歸根到底,是你演別人,別人的感情、習慣,想要演好一個角色,你首先得能理解他,然後才能去想象,去表現,你做好了應該做的準備,剩下的就是考驗功力的時候了,一個演員,站在鏡頭前,能以假當真地深入到劇情中去,通過理解去創造出來想象的形象,並且具備感染力,需要的不外乎是自我的信念,從自我出發,以豐富的想象力控製理解、控製生活積累得來的能轉化角色應該有的情感,最終轉化為表演的藝術。


    表演裏,老生常談的是動作,也是最不能避開的,動作是觀眾看得見的、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你做什麽?這是動作的實質,也可以說是拍戲的出發點,這個你要是弄不明白,其他的就沒得說,第二就是為什麽這麽做?凡事總不能無緣無故吧,你看了劇本,但是觀眾可沒看劇本,你還得能表現出你動作的目的,第三就是怎麽做?這是最關鍵的,你想的是一迴事,但做出來又是另一迴事,這是很多年輕人老犯的毛病,眼高手低,總覺得自己能演的更好,其實實際上還是水平不夠,台詞也是一個道理。


    動作呢,又不單單是你的表情怎麽去表現、胳膊腿怎麽動,還包括你的心理,用行話就是內在動作,姿態自不自然,情緒的表達上夠不夠細膩都是關鍵,其實也不是沒竅門,首先你表現的生活裏常見的動作要自然要流暢,這就需要你表演的時候注意力集中,渾身上下還不能繃著,就像開船上的舵手、踩鋼絲的雜技演員一樣,沒有別的私心雜念,心裏得明白演戲的初衷是啥。”


    “那內在動作呢?”


    “嗬,瞅瞅,還是想找竅門,那我就說給你聽聽,不過,話先說好,捷徑不見得就一定好走,吃了虧到時候可別怨我,想控製好內在的動作,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你的耳朵、鼻子、眼睛、乃至所有的能用到的都真正的支配起來,去真看、真聽、真做、真想,把整個身心全神貫注地運用進去,使他們活動起來,給它們各種不同的運用,獲得最準確的感覺,這些隻要坐到了,自然而然的就能創造出各種不同的答案來,心裏頭有了數,才能以假亂真。


    這裏邊又涉及到表現的真實性的問題,怎麽去建立真實感?這又迴到了我一開始給你說的,經驗,直接的間接的,你自己的別人的都行,另外想象力和創造力,後者是最重要的,你想不出來,就演不出來。”


    “為什麽說對手戲才能看出高下來,這又涉及到交流和適應的問題,交流過程中,必然產生因為你自身的感受和注意引發來的一係列的判斷和反饋出來的態度,而後就是適應的變化,最終又會產生新的動作這樣一個過程,不僅僅是和他人的交流,自己內心的活動、假想人或者物都會在你表演的過程中得到反饋,也就是我所說的不斷的嚐試,表演的過程裏,你的理智與感情的交流,說白了就是一個想法否定另一個想法,一種思想對另一種思想的抑製、一種判斷改變另一種判斷,就像矛與盾,而矛與盾最終怎麽解決,還是看你自己的閱曆,就像你演的公孫止,總不能像一張白紙,每一個角色都是有多麵性的,這是角色內心的矛盾,你也得去選擇,另外還有角色身份所構成的矛盾.............”


    “真的太謝謝李老師了,要不是您,恐怕我還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呢”天將將擦黑的時候,呂言結束了和李名啟的聊天,他想站起來,但因為起的猛了,到了一半,又一屁股落在了地上,臀部與地麵的碰撞,發出一聲結實的悶響。


    李名啟就坐在緊跟前,隻覺得眼跟前黑影一閃,一個活生生人“撲通”差些坐在她的腳上,心裏陡的驚了一下,但立馬的她就反應過來,呂言大概蹲的時間太久了,雙腳沒了知覺,又見呂言除了貼著身的戲服,外麵還裹著到腿彎的厚羽絨服,想著年輕人應該也沒什麽大礙,道:“哎呦,咋了這是?來,先坐會兒。”


    “起的太猛了”呂言趕忙倆手撐著地,坐到了李名啟遞過來的椅子上,他來的時候也沒打算在神雕劇組呆多長時間,除了幾件貼身的衣服,別的啥也沒拿,髒了保不齊得挨凍。


    劇組眼瞅著收工,除了晚上有戲的,基本上走了個七七八八,誰也沒想到呂言來這麽一出,隻是因為還在拍攝,盡管有不少人瞥見了,卻都沒敢大聲說話,張記中正想著另一個劇組的事兒,覺察到劇組稍微起了些波動,搭眼一掃,趕緊放下了手裏的活,大步流星地朝著呂言走了過來。


    “怎麽了,有沒有摔著哪?”還沒走到緊跟前,張記中就問道,呂言要是出了問題,耽誤拍攝還是小事,擔責任才是麻煩,他看的清楚得很,交情不錯是一迴事,但凡事一攙和到錢,再鐵的交情也得先放到一邊。


    呂言笑了笑,道:“嘿,沒想到我在張製片心裏的分量的還挺重的,其實也沒大事,就是蹲的時間太長了,倆腿發麻,過會兒就好了。”


    張記中點點頭,他也是不放心,天兒冷,皮也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瞅著呂言確實不像有什麽大事,才笑著道:“你想的倒挺美,我就怕延誤了拍攝,得了,沒啥事我先過去了,先去吃點東西吧,晚上還有的一陣子忙活呢。”


    “成,張製片你先忙,甭管我”


    又坐了一會兒,見高虎正好拍完了往這邊走,立起了身兒,道:“走吧,一塊吃點東西。”


    “嘿,我先前瞅見你坐地上了,怎麽個意思,給大夥兒找樂子啊?”高虎見他除了羽絨服屁股的位置黑了一塊,別的一點事沒有,半開著玩笑道。


    “成心看笑話是吧,虧我還等你那麽長時間,白瞎了”


    “你要這麽說也別指望我領情,等我是假,等著坐車是真吧”倆人和李名啟打了個招唿,各自換了衣服,上了車,高虎才接著道:“以你如今的身價,買輛車不給玩兒似的,我就不明白了,整天靠兩條腿,有意思嗎,裝清高也不帶這麽玩的吧?”


    呂言嗬嗬笑了兩下,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他要是有那個閑錢,早就買了,何況還沒證。


    “哎,你笑什麽,我說正經的呢,不說別的,光接一部戲,往少了說也得二十萬吧?”


    呂言瞥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倒是挺好,我得有戲可接啊,還二十萬,現在我就想著先把欠的窟窿補上就行了。”


    “怎麽,聽你這意思,還欠不少錢,不對啊,你也沒幹啥大事吧,怎麽還能欠錢?”高虎先是一愣,仔細想了想,呂言根本沒什麽用著錢的地方。


    呂言苦笑著揉了揉眉頭,道:“還不是受傷那次,劉濤她媽估摸我沒得治了,賠了我五十萬算是兩清,說起來也是咱命大,愣是撐過來了,不過不得勁兒的是錢是不能要人家的啦,不管怎麽說也是朋友,拿了人家的錢見麵總矮人家一頭,劃不來。”


    “嘿,你就偷著樂吧,再多的錢也不比安安生生的好,不過要我說,既然都給你了,你就拿著花唄,她們還能說出個道道來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別告兒我你前前後後住院人都給你免費,於情於理,這住院打針的錢都不該打你身上出吧”他知道呂言受傷的前因後果,隻是不知道裏麵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兒,但總覺得要是一文不取實在太對不起自己。


    “理兒是這個理兒,但當時住院的時候是劇組出的錢,你也知道我的脾氣,當時你是沒見著,給施舍似的,我就是看不慣她媽那張臉,給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樣,我能不知道錢好?五十萬啊,說實話,我這輩子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錢,但是我就是不想讓人看扁了,我他娘的就是吃糠咽菜,最起碼活的痛快”呂言的情緒突然漲了點,這是他心裏的疙瘩,哪怕是蔣昕,他也沒漏了半點口風。


    高虎先是豎了個拇指,而後又發覺了不對,皺著眉頭道:“不是,你先說這五十萬你還了沒有?


    ”


    呂言幹巴巴的又無聲地笑了笑,道:“沒有。”


    “哦,合著你在這給我吹了一通大氣,拽的你他娘的二五八萬似的,末了錢還是攥你手裏呢?”


    “當時是有急事,就給用上了....”


    “那也不當緊啊,以你現在的身價,趕緊的接倆戲不就完啦”他沒放在心上,呂言有多紅他作為旁觀著清楚得很,隻要別那麽挑剔,幾個月就能賺迴來。


    呂言一臉的鄙夷:“庸俗!物質!”,他的大手當空揮著,像是村長講話似的,鏗鏘有力:“知道你為啥不紅嗎,首先你這個思想態度就不端正,偉人有句話說的好,要想富,先修路,句句都是給你這樣的庸俗的人講的,再者說了,我這麽大的腕兒,隨隨便便什麽阿貓阿狗的劇組都能請的起的嗎,往少了說起碼不得五六千萬的投資.......”


    高虎被呂言氣勢十足的演講唬的一愣一愣的,本來他還真準備仔細聽聽,隻是聽了後半截音兒,立馬知道自己又被涮了,猛地一腳刹車,把慷概激昂的呂言差點弄了個狗吃屎。


    他哼唧著:“下車,咱們平頭小老百姓這破車,盛不下你這樣的腕兒。”


    “哎,這人,還學會公報私仇了”


    呂言瞅了瞅,路邊有家小飯館,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到了吃飯的地兒了,倆人以前大排檔也天天坐,對吃飯也沒什麽講究,隻要不餓著就成。


    “你先等一下,我去買點東西”下了車,呂言正巧在飯店斜對麵看到一家小超市,給高虎招唿了聲,跑了過去。


    高虎盡管心裏挺納悶,但也沒開口去問,呂言有時候看著不大著調,老開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但他自己的事兒心裏規劃的一清二楚,而且最讓人感到無奈的是,他縱然什麽也不說,但基本上沒人能用言語打亂他自己的計劃,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固執。


    高虎先進飯店裏坐了,等一會兒才瞧見呂言迴來,手裏還拿著一支筆,一個小學生用的算術本,,道:“我點了二斤餃子,還以為你鼓搗什麽去了,買這個幹啥?”


    呂言在他對麵坐了,也沒問要的什麽餡的,而是趴在哪想著之前李名啟說的東西,道:“當然是幹大事。”


    李名啟說的時候基本上沒什麽條理,而且前前後後的信息量也不小,他怕給忘了,現在趁著還都有印象,也不管對錯,先給記下來再說,這樣的機會啥時候不見得再能碰見一迴,要是給真給忘了什麽的,後悔都沒地方哭去。


    “得了吧你,我還沒見過一個幹大事的拿小學生的算術本的寫東西的”,等了一會兒,見呂言仍自顧自地寫著,高虎再好的耐心也忍不住好奇了,探過頭去,大略地掃了一眼,說實話,呂言的字並不是多好看,可能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他自己的名字,但這並不影響他辨認出呂言所寫的具體內容,隻是看清楚了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默默地坐了迴去。


    要說心裏沒想法,那是騙人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挺可悲的,兩個好朋友,如今一個比一個混的風光,自個兒呢,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也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麽孽,可看著眼跟前的呂言,他心裏突然又覺得對方能紅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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