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秦鑫直接了當地道:“你的方法確實有問題。”


    呂言問道:“有問題?”


    田秦鑫想了一會兒,耐心的解釋道:“話劇表演和影視表演是有共通之處的,籠統的說,都屬於表演這一藝術範疇,最終目的都是塑造一個完整、飽滿的角色,以契合劇情的表意,在理解角色方麵,話劇表演和影視表演沒有區別,都要進行深入的研讀和推敲,直到能夠體會角色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體驗到十分,演出十分,就是好角色,體驗到三分,演到十分,就會假大空。”


    “咱們現在的表演藝術教育以前蘇聯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創造的“斯氏”表演體係為主,他主張表演注重“體驗”,注重由內向外開發角色,先理解角色的內心世界,再把角色的內心世界外化為動作和台詞,正如他本人說的:如果說曆史世態劇的路線把我們引向外表的現實主義,那麽,直覺和情感的路線卻把我們引向內心的現實主義,根據我的的看法,你雖然很努力用體驗的方法去演,但演的時候帶有太多的“表現”的痕跡,要是影視當然很好,但戲劇是另外一種藝術形式,所以,演好演不好還得看你自己,我能說的隻有這些,該怎麽做,還得看你自己。”


    田秦鑫說完了,見呂言仍舊一臉的迷惘,歎了口氣,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迴去仔細琢磨琢磨吧”,後了,又自嘲般地道:“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反正也演不了幾場了。”


    她沒再說別的,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何況她還不是呂言的師父,能講這麽多,已經殊為不易。


    呂言揉了揉太陽穴,道:“謝謝導演了。”


    將田秦鑫送走,因為她那一句“反正也演不了幾場”,難免的有點失落,更多的卻是不服氣。


    在他看來,身為專業演員,演不好戲,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今天是第一次排練《狂飆》,也是最後一次排練,《狂飆》要停演了,無論是演員還是導演都不會下太深的功夫,能排練一次還是因為田博青要準備另外一場戲的巡演,他臨時補上的。


    卸了妝,走出話劇院,陽光雖不熱烈,但卻刺眼的很,眯著眼,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街上人來車往,偶爾的,會有人往呂言站的地方神色匆匆的瞅上一眼,腳下卻沒有絲毫駐足的意思,匆匆離去,若是電影院,說不定還會有人過來看看,有沒有新片子上映。


    “咕嚕嚕”


    苦笑著拍了拍肚皮,連著排了兩個小時,說不累是假的,因為受傷,這段時間沒有鍛煉過,身體素質比起之前明顯下降了不少。


    自言自語道:“人是鐵,飯是鋼,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還是先把午飯解決了再說”。


    雖然被陳保國罵了一頓,但呂言並沒有絲毫的消極情緒,剛拍大染坊那會兒,他甚至連表情表達都辦不到,但還是一樣挺過來了,因此他覺得,沒有什麽困難是不能克服的,隻是看努力的程度。


    也沒走遠,劇院對麵就是一家飯館,要了兩碗麵,實在太餓了,一碗麵根本解決不了,滋溜滋溜的扒拉了幹淨,看的店裏的幾個服務員目瞪口呆。


    出了門,看著大街對麵的劇院,呂言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他的心態積極,但奈何一時根本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尋思著是不是去問問陳保國。


    “嗯?”正要轉身離去,似是想起了什麽,腳下突然一頓,迴過頭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劇院的大門兩側。


    在劇院門口兩側的牆上,掛著幾幅巨大的海報,分別是《這裏的黎明靜悄悄》《魯迅先生》《理查三世》。


    左右瞅著沒車,小跑迴到了劇院,盯著海報仔細看了會兒,又扭頭在劇院附近看了看,直到門口的保安注意到他時,才轉身離開。


    沒有立刻迴家,而是打車來到了電子街,他要買台電腦,本來打算在蘭州買的,卻因為查明哲的一個電話也沒能抽出時間。


    過程有點麻煩,人家不刷卡,隻收現金,又在附近找了銀行,取了錢。


    筆記本,聯想的,等按照說明書上的安裝好,已經到了三點半。


    前前後後花了五六千塊,倒也沒覺得心疼,他現在也琢磨出來了,電腦這玩意很有必要,而且和陳維燁聊天的時候,動輒都是六位數,習慣了大數字,現在覺得五六千也沒那麽多了。


    擺弄了一會兒,熟悉了一些基本的操作,以前看學校的老師用,覺得挺稀罕,現在真自己有了,卻又不覺得多稀奇了。


    本想找些視頻看看,隻是話劇根本無法搬上熒幕,因為拍攝時攝影機對光線的要求很高,但話劇現場極少會有那麽強烈的燈光的,如果強行打上燈,隻會破會這種藝術本身的氛圍,沒了氛圍,話劇也就不再是話劇了。


    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些理論資料,特別是田秦鑫之前提過的“斯氏”的表演理論,也就是體驗派,並不是單純的學習理論,而是找兩種表演形式的不同和聯係。


    看了半天,也沒明白個所以然來,網上的資料講的都很片麵,有的甚至根本驢唇不對馬嘴。


    猶豫了半天,呂言打通了陳保國的電話。


    “老師,是我,小言,您這會兒忙不忙?”呂言有點忐忑的問道。


    “忙”陳保國說了一句,直截了當地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的忙音,呂言愣了半天,這是什麽意思?真生氣了?


    大概四五分鍾的功夫,手機又響了。


    “滴滴滴”


    不是來電,而是短信提示,陳保國發來的。


    “我這邊不適合打電話,短信給你說吧,你以後也能翻看,話劇表演相比影視更具抽象性和濃縮性,相比真實生活而言,它是誇張、簡略的,每一出話劇在編劇階段就進行了高度的壓縮,編劇都會仔細推敲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直到把所有的“廢話”都剔除幹淨,保證呈現給觀眾的每一刻都包含著必不可少的信息”。


    “演員的表演,是用自己的肢體和語言將這些必不可少的信息表達清楚,所以在話劇表演中,不能含糊其辭、曖昧不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都要清清楚楚地呈現給觀眾,否則會損失劇本的連續性,所以話劇的表演首先要口齒清晰、鏗鏘有力,情緒低落或高漲的時候,要用比真實生活誇張的動作和語言將飽滿的情緒傳達出來,這就是話劇表演的分寸。”


    短信分成了兩條,可能是一條沒法容納那麽多的字。


    本來,呂言以為就這麽多,可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又接連接到了十幾條短信。


    “影視表演的分寸則以平實為主,鏡頭會幫助演員呈現動作和表情的種種細節,比如一個吃飯的動作,在話劇表演中,必須誇張地運動臉部肌肉,而在影視表演中,導演會切入一個較小的景別,銀幕前的觀眾能夠很清楚地看到演員臉部肌肉的運動,大快朵頤或細嚼慢咽,隻需跟現實生活一致即可。”


    “話劇表演在舞台上進行,它的受眾是坐在舞台下的“第四堵牆”後麵的觀眾,對於劇場中的觀眾而言,舞台始終是一個整體,想要讓他們辨別出該看哪兒、不該看哪兒,則必須通過演員的表演去引導”。


    “影視表演的受眾是銀幕前的觀眾,引導他們的目光的是攝影機的景別,演員不必擔心自己的表演過於“溫吞”,攝影師和剪輯師會通過技術手段讓那些日常的動作具備高度的戲劇性。”


    “話劇表演是連續的、一次性的,一旦錯誤沒有修正的餘地,所以每一個動作都要經過精心的設計,演員的站位、表情、台詞都要事先進行多次排練,直到滾瓜爛熟,這也決定了演員在表演過程中不能有一刻鬆懈,必須集中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角色。”


    “而影視的表演則是片段式的,表演的錯誤和不到位可以通過再次拍攝來彌補,它的最終目的是將這些“片段”組合成一個整體.。。”


    看著一條接一條講的清晰無比的短信,呂言明白了不少,但同時心裏又五味陳雜,腦海中不自禁的想起了一句話:“師者,傳道、授業”。


    陳保國雖然是在授業,但在他的感覺裏,更多的卻是在授道,為師之道,為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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