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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胸口一窒,隨後一口暗黑的淤血噴了出來,連日來沉悶的胸口一下子通透清爽起來,就像是布滿灰塵的房間裏突然開了一扇窗,胸口雖微微崩裂有些疼痛,但傷後淤積在體內的廢血被柳含煙一掌給擊出來了。常安看看自已前襟上驚心動魄的血痕,隻覺身體並未受什麽傷,一時被柳含煙的行徑弄糊塗了,她到底為何而來?現在。。。難道是在幫自己?


    她還在愣的時候,一隊錦衣衛已經衝到她跟前,兩個守在她身邊,其他人對著柳含煙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大人,您還好吧?”一個錦衣衛彎腰把常安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常安剛要開口說話,就覺嗓子一癢,又咳了一口淤血出來,看起來有點嚇人,實則倒是一點也不痛,喘了幾口氣道:“怎麽迴事?”


    “大人,剛剛怕是來了刺客,我等押了嫌犯迴來,見到牢房的守衛都中了迷藥,這才帶人趕了過來,大人可是與刺客打了照麵?”


    “不錯,隻是還未來得及看清刺客,就被人打了一掌。”常安說話的時候偷瞄了一眼陳俊的牢房,剛剛掉落在地上的匕早已不見了蹤跡,難道是被柳含煙帶走了?再往裏看,常安嚇得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陳俊的屍體還倒在那裏,可是頭卻不翼而飛!頭皮一陣麻,常安隻覺得背脊出了一層冷汗,脖頸瞬間涼颼颼的,柳含煙好快的動作,好狠的手法啊!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做了這麽多事!迴想一下剛才的情形,常安不由的一陣後怕,還好柳含煙沒對自己下手,否則自己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再一細想,柳含煙帶走了陳俊的頭顱,恐怕已經查到了殷曼兒之死的真相。憑良心講,殷曼兒雖不是自己殺的,但自己對她的死也有責任,柳含煙今日沒難為自己,到底懷著什麽心思?


    常安靠在牆上呆呆的想著心事,旁人隻當她嚇傻了,柳含煙這麽一鬧,陳俊之死的性質就變成了刺客仇殺,讓常安這個真正的兇手推得一幹二淨,常安心裏明白,柳含煙應該是在幫自己,隻是,她為什麽幫自己呢?


    陳俊死了的事折騰到了夜裏才停息,常安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剛點上了油燈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隻見被錦衣衛通緝的柳含煙正坐在床邊冷冷的盯著自己,而她的腳邊放著一個方方的木盒,常安第一時間就猜到了裏麵裝著什麽東西,定是陳俊的頭。常安給她盯得舌頭有點打結,明明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坐在那,可冰涼的眼神卻讓自己從腳底涼到頭頂:“你,你,你怎麽在這裏。”


    “外麵有點吵鬧,在你這裏歇歇腳。”柳含煙歪歪頭漫不經心道。


    常安聽到這句話差點嗆到,一臉無奈的看著柳含煙,隻是她腳下的木盒子太有震懾力了,常安還真不敢把她怎麽樣,低聲低氣的道:“剛剛多謝了。。。那個。。。曼兒,是不是在你那裏?”


    “你問這個還有什麽用?”柳含煙聽到這句話,原本平靜的眸子一下就淩厲起來,過了好一會又重新平緩下來,“她雖非死在你手,但這其中也有你的責任。我不殺你,並不代表我不追究。”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常安沉默了一會又道,“讓我見她一麵吧,我還欠她一個承諾。”


    柳含煙盯著常安看了一會,眸中複雜的情緒變了又變,最後把木盒提著站了起來:“跟我走吧。”


    常安跟著柳含煙出了錦衣局,兩人一前一後隱匿在夜色中,常安雖傷勢好了一些,但真氣仍有些凝滯,運輕功跑出去幾裏就落在了地麵上微微的喘著氣,被柳含煙打了一掌而裂開的傷口也隱隱滲出血水。柳含煙停下了腳步:“你受傷了?”


    “都快好了,不礙事。”常安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道。


    柳含煙什麽也沒說,可是下一秒就已提住常安的腰帶躍身而起,常安歎了口氣,看來自己又給人嫌棄度慢了,之前是給蘇慕清提,今天又換了柳含煙,著實臉上無光。柳含煙的修為雖與蘇慕清不相上下,但是兩人的輕功卻是截然不同,蘇慕清的輕功重在鬼魅無形,身法快如閃電,步法百變莫測,而柳含煙的輕功著重在一個“輕”字,她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一樣軟綿綿的,整個身子就像柳絮一樣輕盈,雖然看起來十分溫柔度卻是不慢的,也不知她們兩個誰更快一些。


    常安胡思亂想著,蘇慕清的影子突然闖進了腦海,自從那日分別,她一心撲在金陵之事上,大事為重自然不會想這些私事,如今事情塵埃落定,常安這才想起來已經幾天沒見蘇慕清了。說來也奇怪,隻是幾天未見,怎的心裏就像幾年未見一般空蕩蕩的?聽常二說她沒迴秦府,那麽她去哪裏了?難道她一個人迴京了?還是和那個姓荊的小子在一起?又想起那天荊小子那般親熱的叫她慕清,而她也沒有反應的坦然接受,常安就覺得心裏硬生生的堵得慌,連劍傷的疼痛也忘了。她知道自己一定在錦衣局,卻這麽多天都沒露麵,想來她們直接應該就完了吧?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有什麽好挽留的呢?想到這常安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難過的忘記了周邊的一切。


    “到了。”柳含煙適時出聲打斷了常安的胡思亂想,麵前是一個普通的農戶木屋,除了占地大一些在山裏是很常見的。柳含煙放下常安,走在前麵推開了門,常安跟著走了進去。木屋裏沒有人,但常安一進門就感覺到自己被鎖定了,想必是柳含煙身邊的高手,跟著柳含煙進了一間單房,就見床榻上放著一口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殷曼兒穿著華麗的楚國皇室珍珠袍服躺在裏麵,臉上描畫了淡淡的胭脂,就如睡著了一般。常安看了一眼望著棺材有些失神的柳含煙,這些應該都是她做的吧?


    “明日,我就送她迴大楚。”柳含煙的嗓音有些低沉。


    常安聽殷曼兒說過如今楚恆王容不下她,想必將她葬入皇陵也絕非易事,柳含煙話語中的執著讓常安微微動容。隻是這個女人也可憐,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被楚宣王和殷曼兒蒙在鼓裏,也許現在這個秘密隻有自己和楚恆王知道吧?常安不想說破,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常安歎了口氣:“我能不能懇求你一件事?”


    “什麽?”


    “把曼兒交給我。”


    “不行!”柳含煙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你覺得將她帶迴去下葬真的好麽?”常安低沉的說道。


    “她是我大楚的公主,她本應葬在皇陵,有我在,這件事誰也改變不了。”柳含煙冷著臉依然不肯讓步。


    “你確定這真的是她想要的麽?她根本不喜歡大楚,否則她也不會逃出來。我對她有過承諾,要帶她去看外麵的世界,那是她的夢想,我一定要為她達成。”


    柳含煙沉默了,她扶著水晶棺僵持了好久,細密的睫毛終於垂了下來,遮住了她有些疲憊的眼眸:“你要帶她去哪裏?”


    “浣瀧澗 ”


    人一輩子總會做一兩件瘋狂的事,就像常安和柳含煙,兩個原本不相熟的人,載上殷曼兒的水晶棺,一起趕著馬車摸黑上路。兩人一路無話,雖是沉默但陌生與尷尬的感覺卻漸漸消散了,此時她們不是敵人也稱不上友人,卻為了圓夢這個相同的目的前行。穿過黎明前的黑暗迎來破曉,馬車迎著晨光在路上前行,常安側頭看了看柳含煙,也許她也想開了什麽,臉色不再凝重,而是帶著一抹看破紅塵的安然。


    馬不停蹄的奔馳,直到夕陽西下才到達浣瀧澗山腳,馬車走不上去,常安和柳含煙抬著水晶棺步行爬山。浣瀧澗山勢陡峭,並不好走,兩個人抬著棺木上去已是深夜。選好了一處福地,兩個人在地上坐下來休息,誰都沒有開口講話,冷颼颼的山崗上隻偶爾能聽到幾聲狼嚎。休息了一會,常安心裏懷著對殷曼兒的愧疚與感激動手挖坑,柳含煙沒動,隻雙手抱膝靜靜的看著她。


    “你的傷不痛了?”常安又挖了好一會,柳含煙突然悠悠的開口了。


    “如果這點疼痛能換迴她的命,我甘願痛著。”常安停了下來輕輕說道,語氣有些悲痛又有些惋惜。


    “放下吧,你在流血。”柳含煙望著眼前這個有點固執的人,借著月光她能看清隨著前衣襟上的血跡越染越大,常安的臉色越來越白,連嘴唇也漸漸失去了血色,此時她找不到什麽理由來責怪這個人,隻好按住了常安手中的鐵鋤,“我來。”


    柳含煙很快就挖好了,兩個人一夜無話,隻並肩坐在山崗上等日出。終於等到了黎明,破曉的霞光灑在山澗的薄霧中,折射出了七彩虹光,想起與殷曼兒促膝交談的情景,常安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曼兒,我選了浣瀧澗做你的睡床你可開心,今後就有這些七彩霞光陪伴著你,希望你不會孤單。兩人一起掩埋了殷曼兒的棺木,柳含煙站在墳前有些失神,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常安知趣的走到一邊等著,也許她有很多話想跟殷曼兒說吧。


    柳含煙站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向常安這邊走來,兩個人默默的下山,依然一前一後。經曆了殷曼兒的死,常安覺得自己的心態生了潛移默化的轉變,一瞬間看開了很多事,有些事強求不得,就像殷曼兒的死,抑或是她與蘇慕清的糾葛,也許有些事應該放下了。


    下到半山腰時,柳含煙突然開口了:“你。。。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常安迴頭看著她,就見她猶豫了一會才繼續說下去:“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希望你能冷靜的把它聽完。”


    “恩,你說。”常安點了點頭。


    “常家被彈劾了,你爹。。。他入獄了。”


    “什。。。什麽?”常安隻覺得腦子嗡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張了張嘴努力了幾次才說出來,“怎麽會這樣?我爹現在怎麽樣?生了什麽事?你怎麽知道的?”


    “前日夜裏我收到的消息,大涼北方戰事吃緊,你爹前些日子迴大涼城麵聖求糧,糧草是求下來了,隻是前日夜裏兵糧突然失火燒了大半,以溫相為的十餘位大臣上奏彈劾,你爹現在被押天牢。”柳含煙簡單幾句迴答了常安一連串的問題。


    常安聽完心裏涼透了,這是溫昊在反擊,自己這邊剛抓住陳恆修,他那邊立刻讓爹入獄,快得簡直讓她無法招架,溫昊在金陵吃了個悶虧又怎能善罷甘休,更何況他背後還有個二皇子興風作浪,這招真是狠啊,擺明了想置常家於死地!常安揉了揉額頭:“愚蠢,愚蠢啊!北方戰事正緊,此時扣押元帥,皇上怎麽會應允!”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目前隻知道這些。”柳含煙心情也有點低沉,原本心中對常安有氣並未告訴她,如今她看常安沒那麽不順眼了,隻可惜這個消息拖了一天,“你打算怎麽辦?”


    常安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用雙手揉了揉臉頰思索了一會道:“我要立刻迴京!”說罷看向柳含煙道:“多謝你相告之恩,我求你幫我一件事可好?”


    “你說吧。”柳含煙點了點頭


    “我現在要立即趕迴去,求你迴金陵將此事告知我舅舅秦正邦,通知我的家仆迴京。”常安眼裏掩不住焦急,稍稍停頓了一下又道,“一定要記住此事瞞住我弟弟,還有一個叫筠兒的侍女。。。別叫他們迴京了。。。”常安知道凡是與軍糧軍資掛鉤的事絕對沾不得,常家這次失了軍糧,弄不好就會把整個常家搭進去,他們留在金陵離得遠,萬一出了事,能跑一個就跑一個吧。


    “好,你放心,我一定幫你送達。”柳含煙點了點頭認真道。


    “多謝了,朋友。”常安說完轉頭飛奔下山了,柳含煙微愣,站在原地喃喃的重複了兩句“朋友”,這才一臉心事的向著金陵的方向掠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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