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日,大年初九,b市妙峰山療養院。


    時值傍晚,天色已經暗了,紅彤彤的雲霞從山頭一直蔓延到地平線以下。道路的盡頭,一輛槍灰色的阿斯頓馬丁,從雲霞中鑽了出來。


    車在半開的伸縮門前停下,閃了兩下遠光燈,將趴在警衛亭裏玩手機的門衛晃醒。


    門衛迷惑地抬頭,然後一蹦三尺高,立刻撥出一個號碼,“院長,他來了!”


    電動伸縮門著急忙慌地打開了,門衛點頭哈腰地湊到車窗邊上來。盡管車窗緊閉,他根本看不清裏麵是什麽樣子,車裏的人也肯定聽不到他說話,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把對方引到早就準備好的停車位上。


    “您往這邊兒走。”


    不多時,車前燈熄了,車門打開,從裏麵下來一個高瘦的年輕人。


    門衛沒怎麽見過跑車,還在發愣,不是說跑車車門都是朝上開的嗎?


    年輕人看著他,打了聲招唿,“大爺好啊,今天是個好日子。”


    “你好你好,第一次見你,非常榮幸。院長他們這就來,我先帶您往前邊兒走著。”門衛大爺一口濃重的京腔,措辭有點窘迫。


    年輕人跟在他後麵,渾不在意地搭話,“你們妙峰山療養院,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哈哈,咱們這兒環境確實好,空氣比城市裏新鮮了去了,您這種公子哥兒,很少見識郊區環境吧。”


    “比我想的破了不少,也小,掛了妙峰山的名,結果是在個小土坡上嘛。”


    門衛大爺:“……”


    說著話,走到了正對大門的大樓前,門口迎出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


    打頭兒的那位老人,就是妙峰山療養院現任院長,北京大學醫學部的博士生導師,戴康時教授。


    “樓公子,久仰大名。”這位老教授的措辭就相當文縐縐。


    兩人客氣地握手,年輕人就聽到後麵那群穿白大褂的在議論。


    “他就是樓清焰?”


    “也太瘦了,都說他在國外吸|毒,不會是真的吧……”


    “真人還有點小帥。”


    樓清焰的聽力實在太好了,戴教授都沒聽真切的話,他聽得分毫不差,並且一個一個找出了說話者,一個一個用眼神瞟過去。


    場麵逐漸安靜下來……


    戴康時教授對身後的議論一無所知,尚在打量樓清焰這個人。


    ——這個全華夏最出名的紈絝子弟。


    關於樓清焰的八卦有很多,該說他本人就是一個八卦集合體。


    他是華國首富的獨生子,從小吃錢長大的那種人,重度社交媒體愛好者,全平台第一網紅,每天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幹,玩票創立的公司,就因為從老爹那裏挖了太多人才,一躍成為華國科技企業新秀。


    就這麽一個混吃等死的家夥,居然是一家世界500強企業的繼承人。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


    最令人發指的是,他很可能馬上就不是“繼承人”了。


    他的父親前幾天出車禍,癱瘓,導致元輝集團的股價很是動蕩了一番。各大媒體發文分析,四肢癱瘓的樓大元無力繼續掌舵元輝,元輝集團失去強有力的龍頭老大,麵臨眾人爭食的尷尬局麵,如果還想維持“家族企業”的性質,必須在權利被分散之前,把繼承人培養起來。


    也就是說,才24歲的樓清焰,即將成為元輝集團的新主人。不管他的能力夠不夠駕馭這個龐然大物,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守不住權利,被人架空,集團所有權和經營權徹底分開,不複“家族企業”的榮光,但股份依舊在他們父子手上。這麽一算,奪權者居然變成了為他賺錢的打工仔。


    還是那句話,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


    樓清焰很高,有一米八五,也很瘦,杵在那裏跟條竹竿似的。皮膚巨白,白到反光。他的五官倒是長得非常不錯,奈何瘦得沒精神,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


    戴康時不動聲色地收迴眼神,笑眯眯道:“樓公子,我們呢一群搞科研的也不大會說話,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你多多體諒,這樣吧,我先帶你去參觀參觀實驗室?”


    樓清焰灑然一笑,“不用了,直接找個地方開會吧。”


    “啊?您不……”


    “瞧你們這療養院破破爛爛的樣子,看和不看有區別嗎?你放心,我已經從國外訂購了最先進的設備,到時候給你一裝,鳥槍換大炮。”


    “……”戴教授氣笑了。


    “行吧,您跟這兒來。”連敬語都用上了。


    一群白大褂並沒有全跟著,戴教授隻點了幾個,其餘的各自散去,該幹嘛幹嘛。


    “聽說樓大元癱瘓了,樓清焰是不是為這個來的?嗯,為了讓老爹好修養,直接買個療養院,好像很合理。”


    “你瞅瞅我們這的破磚爛瓦,不能夠吧。他為什麽不買小湯山療養院?不買鳳凰嶺療養院?”


    “別猜了,他是來買戴教授實驗室的。學生裏傳遍了。聽說,他還有個項目給戴教授,估計到時候也是交給學生做。”


    “臥槽,戴教授不是從來都不做橫向嗎?”


    “誰知道呢……”


    另一邊,一行人在會議室裏坐好。


    “樓公子,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研究院的中堅人員。這是我的老學生,畢業後就一直跟著我……這是……”


    樓清焰將手袋扔在桌上,從裏麵翻出一個牛皮文件袋,又翻出一個u盤,正在對著電腦鼓搗,聽著戴康時的話,連頭也不抬。


    “老教授一口一個公子,太折煞我了,叫我小樓就行。”


    “哈哈,我叫你小樓總吧。那咱們就直接開始說正事?”


    “啪嗒。”一聲清脆的按鍵音。


    樓清焰身後的幕布上,投出了電腦桌麵的清晰圖像。


    他歪在老板椅裏,一隻胳膊隨意搭著扶手,一隻胳膊放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看上去相當不正經。不過,他終於舍得抬起他的腦袋,並用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各位都了解,我今天過來,是為了收購戴教授的妙峰山生物醫學研究院。”


    “從17年開始,北京工商取消了研究院的申請審批,也就是說,不允許私人成立研究院了。所以這兩年,私企研究院的收購還算熱門。據我所知,妙峰山這邊很是炙手可熱,有不少人問過價錢,戴教授都沒有出手。”


    “怎麽,我就成了幸運兒,這事兒到我這裏一問就成?”


    “是我開的價碼太高,還是戴教授也忌憚我爸爸的地位?”


    一群白大褂麵麵相覷,心說這是個什麽玄幻開頭,這家夥也太不會聊天了,說的是人話嗎。


    戴康時一派好涵養,道:“既然小樓總是來談收購的,不如我們好好談談收購細節。”


    樓清焰繼續自說自話:“從種種跡象來看,戴教授可是相當重視這個研究院的。妙峰山研究院一直都在虧損,成立了幾年就虧損了幾年,雖然出過不少sci論文,可也隻是論文而已。”


    “很明顯,這樣的結果您早就料到了,甚至早就做好了準備,成立研究院的同時,也成立了這個妙峰山療養院。這麽多年來,是療養院的收入撐起了研究院,撐起了您的學術生活。難道現在,療養院不賺錢了,撐不下去了,您才會想要把研究院買掉?”


    “不應該吧,全社會老齡化加劇,各種稀奇古怪的病越來越多,療養院是未來的熱門投資項目,怎麽可能不賺錢?”


    戴康時聽不下去了。


    “小樓總,今天我們就隻是談收購,否則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我不是來談收購的。”樓清焰說。


    戴康時瞪了瞪眼,也是鬧不明白,好好一場合作,怎麽就能整得跟綁架似的。


    樓清焰反倒笑了,換了個姿勢,從椅子一邊歪到另一邊,仍是翹著二郎腿。


    “戴教授,收購就隻是收購,隻是買賣而已,任何時候我開的價碼都能比別人高,我不信會買不到這家研究院,所以有談的必要嗎?”


    “我想找您談談,夢想。”


    戴教授:“……”


    他真是服了,也不氣了,這人純粹就是個中二神經病,老老實實聽對方把話說完,然後該交易趕緊交易,完事兒拉倒。


    豈料,樓清焰卻不繼續說了。


    他啪啪敲了兩下電腦,把一個ppt文件投放到大屏幕上。


    《一套人造神經係統的構想和相關臨床研究設計》


    這個名字一出來,眾人就紛紛皺起眉頭。


    人造神經是醫學界一直都有的命題,更廣泛的說法叫做“神經假體”,它是神經工程學的核心構想。人工耳蝸就是這個領域最成熟的成果。


    神經假體多種多樣,現在最流行的一種概念模型,由一個侵入式腦機接口和一個行動模塊組成。腦機接口植入大腦,識別神經元活動,翻譯人腦指令。行動模塊將指令編譯成機器代碼,操控機械裝置;或者編譯成神經電信號,用來模擬感覺和運動。


    這項技術倒也實現了,僅僅做到讓機械臂伸縮的程度,還很不成熟。


    事實上,神經工程學是近兩年才興起的交叉學科,本身就很不成熟,神經假體更是如此。


    至於所謂“人造神經係統”,太前沿了,太高端了,也太困難了。實在是一個極其自大、極其好高騖遠的說法。


    樓清焰說:“戴教授,諸位,先別忙著笑,我們先看看這份論文的內容。”


    他說著,從牛皮紙袋裏抽出好幾份論文,分發下去。鑒於論文是厚厚一本,一時半會兒肯定看不完,他早就把內容整理到了ppt上。


    之後的一刻鍾,會議室裏隻有樓清焰講解ppt的聲音,其餘的人從詫異到震驚到瞠目結舌,全體陷入沉默。


    ppt講完,這沉默依然凝滯著,久久不去。


    樓清焰講得口幹舌燥,發現桌上連瓶水都沒有,於是滑開椅子,去飲水機邊找了個紙杯接水。


    “吱溜”,“擦擦”,“咕嘟咕嘟咕嘟”,……


    室內隻有他滑椅子、拆紙杯、接水的聲音。


    “咕咚咚,哈。”


    等他一大杯水喝完,戴教授才終於開口。


    “不知,這篇文章的作者是……”


    “封麵上寫著呀,教授,您糊塗啦。”


    戴教授苦笑一聲,“我這,我是,聽呆了……許佳輝?!竟是她的論文!”


    其餘人也都一愣,紛紛翻到論文封麵。


    “原來是這位老師,怪不得這麽驚世駭俗,呃,這麽有建設性。”


    “是不是三十八歲就評上院士的那位老師?聽說她剛評上院士就,英年早逝了。這是她沒發表過的論文?這萬一要是發表了……可真是……”


    “沒想到許老師對神經工程也這麽有研究,這個想法也太天才了。”


    戴教授翻來覆去地擺弄著那遝厚厚的紙,“小樓總,我問個問題別介意。這篇論文,怎麽會在你這兒?”


    後者一攤手,反而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知道元輝集團為什麽叫元輝集團嗎?”


    “啊?”


    “樓大元的元,許佳輝的輝。許佳輝女士,是我的母親。”


    “什麽!”大家都驚了,“許老師居然有家庭?丈夫還是樓大元?從來沒聽說過!”


    樓清焰端著水杯走迴來,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穿著淺灰色的毛呢大衣,裏麵配了件很寬鬆的酒紅色針織衫,一脫衣服,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深紅的衣服襯著蒼白的臉,又高又瘦的身材,好像從電視裏走下來的男明星。


    “我父親和我母親常年分居,沒對外公布過,你們不知道很正常。論文是我母親一個人獨立完成的,沒發表過。她認為這篇文章還很不完善,希望等以後有條件了,立項研究,完善之後再發表。”


    戴教授道:“這倒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是……”


    “教授,知道我父親的事吧。”樓清焰說。


    “聽說了一點,我很惋惜。”


    “大年初一,車禍,四肢癱瘓,大範圍神經肌肉壞死,這就是情況。他現在很不好,從健康狀況到心理狀況,如果還存在一個救他的可能,那隻有神經假體技術。”


    戴教授驚訝道:“你是說……難道你真的打算啟用這篇論文,立項研究,為了父親的身體?”


    “是的。”


    “可是,你也知道這研究是不切實際的,論文隻是論文而已。我承認這篇論文提出了一些建設性觀點,有許多令人大開眼界的地方,但是……這麽說吧,你知道進行這麽一個項目,要投入多少錢,要花費多少時間嗎?”


    樓清焰反問:“錢,我缺嗎?”


    眾人:“……”


    “至於時間,能在我父親有生之年看到成果就行,難道這也做不到嗎?”


    戴康時無言以對。


    “你之前說打算給我介紹一個項目,難道就是這個?小樓總不知道,我是不接橫向課題的……”


    “戴教授,我也是跟過項目的人,我大學專業還是生物學呢。您覺得,這個項目,算橫向課題嗎?”


    “什麽,你居然是生物學出身?”戴教授詫異道。像這種富二代公子哥兒,不是應該選金融經管一類的專業嗎。


    “這不是重點,戴教授,您對這個項目真的沒興趣?”


    所謂橫向課題,是指大學教授從校外拉來的項目。校外單位給錢,教授帶領的項目組出成果,獲得的傭金隻需要交一小部分給學校,大部分教授自留。這種項目一般以實用性為主,雖然賺錢,但對學術研究沒什麽用。


    縱向課題就是直接由上麵撥款的項目,這才是真正提高學術水平的項目。


    樓清焰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止要買研究院,還要讓戴教授的項目組給他幹活兒。


    戴康時知道,這個項目確實和一般的橫向課題不一樣,甚至比大部分縱向課題有意義多了——如果真的能完成。


    但他仍是猶豫,“國內這麽多神經工程實驗室,你為什麽不去接觸一個已經在研的神經假體項目?”


    樓清焰道:“教授,我的目的不是投資項目,而是促成技術。不管哪一個神經假體項目取得成功,我都會很高興,但那麽多項目裏麵,沒有我母親的。現在我把她的加上,這個領域從此多了一種可能,是不是也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呢?”


    “可是,神經工程是一個交叉領域,我的項目組是專研醫學的,在計算機方麵……”


    “醫學人才都有了,計算機人才還會缺嗎。”


    “我,我還需要考慮考慮。”


    樓清焰笑笑,“您考慮著,我不急。要不我們還是來聊聊夢想吧。”


    “……”你讓我考慮,那你倒是安靜點,“成年人聊什麽夢想。”


    “成年人為什麽不能聊夢想?據我所知,戴教授您,也算一個有夢想的人吧,嗯,您覺得呢?”


    “……”憋說話了,讓我考慮課題的事先。


    樓清焰站起來,踱著步子慢慢走到戴教授身後。


    “妙峰山生物醫學研究院,雖然是個私企性質的研究院,行事作風卻和私企完全不一樣。你們研究過真正具有變現價值的課題嗎?對外拉過合作嗎?恐怕你們連自己每年的財報都不清楚吧。”


    “……”閉嘴!


    “您覺得人造神經項目不切實際,可我怎麽覺得,妙峰山研究院的意識場項目更不切實際?戴教授,我拜讀過您的意識場論,要我說,您不僅是生物學家和醫學家,還是當世偉大的物理學家。物理學與生物學的精妙被您凝聚在一個理論中,說實話,我很歎服。但可惜,以現有的實驗室水平,根本不足以支撐意識場論的研究。”


    戴康時霍地站了起來。


    “原來小樓總也是意識場論的反對者,既然這麽不屑我的觀點,何必找我合作?”


    “教授誤會了,我不是反對意識場論,隻是單純覺得現有條件證明不了它。甚至對您自己來說,要證明這個理論,學術儲備還遠遠不夠。”


    戴康時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太過直白,對方說的話倒是事實。


    “小樓總,你要不要考慮出一本書,書名就叫《怎樣把天聊死》。”


    “過獎過獎。”樓清焰非常謙虛,“您看,您這樣考慮我們的項目:研究神經假體,勢必要研究神經元活動、大腦構造、人腦指令的機製。你需要思考一係列的問題,如何實現人腦指揮神經?怎樣把人造神經與中樞神經連接起來?項目進行到後期,甚至需要重繪腦神經圖譜,更別說,腦電波的解讀和編譯。”


    “你說什麽,腦電波的解讀和編譯?”


    “當然。我不希望項目最終成果是個植入大腦的假體,我們做的又不是侵入式腦機接口。別人沒有精準解讀腦電波的技術,才要費心思鑽進大腦裏觀察神經元活動,坦白告訴你,我有。”


    “教授,你這樣想——研究意識場,就必須研究腦電波;研究腦電波,就必須研究神經信號,進而必須研究神經係統。而一切對神經係統的研究,又怎麽比得過直接造一個?”


    “你別說了。”戴教授抹把臉,“這就簽合同吧。”


    “您瞧,我們一開始就應該先談夢想。”樓清焰笑著。


    戴康時提出的意識場論,被很多人批作“荒謬”,但他本人一直不死心地鑽研。


    由於在學校成立的課題遲遲出不了成果,不想耽誤學生的學習,他就把項目組搬到了妙峰山,成立妙峰山生物醫學研究院,同時成立了療養院,為學術研究保駕護航。


    多年的不懈鑽研,給他帶來的是越來越深的絕望。他終於承認:意識場論的提出,如果不是太過超前,就隻能是太過荒謬。正如樓清焰所說:以現有實驗室水平,不足以支撐意識場的研究。


    所以,他才會產生賣掉研究院的想法。


    但夢想終究是夢想,它就在那裏,始終都在,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火星,輕輕一吹,立刻燒遍胸膛。


    樓清焰早就把合同擬好了。


    兩份合同,一份是收購,一份是雇傭。


    戴康時特意叫來了法律顧問,確認合同沒有問題,便動筆簽下名字。


    合同傳到樓清焰手裏,他正打算簽字,突然被一聲驚唿阻止。


    “等等!”


    一名白大褂捧著手機,不敢置信地拍著桌子。


    “等等等等,小樓總,你先別簽,你先看微博!”


    樓清焰一頓,放下筆,拿起手機,屏幕感應到顛簸自動亮起。


    連微博都不必打開,推送的消息已經顯示在通知欄裏。


    “樓大元遺囑曝光,樓清焰分毫未得,元輝將交班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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