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比布木布泰先開口,她向哈日珠拉行禮後便道:“大格格這是去了哪兒呀,我們格格等你好一會兒了。”


    哈日珠拉從前就不是很喜歡蘇麻,雖然她和桑娜一樣都是忠心為主的奴仆,但是桑娜不會長年累月不喜澡的,而蘇麻每年隻用水擦身體還將髒水喝下去,即便抹上了蒙古人喜歡的異香,卻讓本來的異味更加的奇怪了。


    她沒有理會蘇麻,隻是對迎出來的桑娜看了一眼,讓桑娜去應付蘇麻,她還沒有說話,布木布泰已經開口了:“姐姐去了什麽地方?阿布說了你要在帳中反省十天呢,若是他知道了,定會不高興的。姐姐有什麽事情讓桑娜告訴我,我替你做呀。”


    “我去看阿嬤了,若是阿布還是決定送我去察哈爾,以後就很難再見到阿嬤了。”哈日珠拉麵色帶著憂愁,“我在阿嬤那兒遇見了慶格爾泰,看她的神情,布木布泰,你是不是和她吵架啦?”


    就算心裏不喜歡布木布泰,哈日珠拉也不能表現了出來,她不能立刻疏遠布木布泰,不然會得到親人更多的誤解。握了握拳,暗歎了下,重生在十四歲要被送去察哈爾的前夕,時間真的太不對了。


    布木布泰鼓起嘴巴不高興地道:“慶格爾泰又說了我什麽壞話吧,我沒有和她爭吵,是她總是和我爭,真不知道我哪裏惹到她了。”她說完後拉著哈日珠拉進了帳子道:“姐姐,我今天從哥哥那兒聽說了這次姑姑迴來省親,不但四貝勒一起來了,就是十四阿哥也跟著一道來了呢,哥哥說這代表著建州的努爾哈赤汗很看重咱們這一部。所以我想阿布應該會改變主意,不會再送你去察哈爾了。”


    哈日珠拉心中冷笑,從前的她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後來的事情證明了她真的高估了父女之情了。寨桑大概以為送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給林丹汗平息怒火,努爾哈赤那邊也不會懷疑他的。而沒有人想過,她哈日珠拉在察哈爾過的什麽日子。


    心裏頭再不滿,臉上也不能有絲毫的表示,哈日珠拉實在裝不出感激的樣子來,隻能低下頭掩飾神情:“但願如布木布泰你說的吧。”想起了一起來的多爾袞,她心裏頭頓時升起了一個猜測,會不會布木布泰正是這次和多爾袞相識而有了好感的?皇太極難道一點也沒有察覺?


    哈日珠拉咬了咬唇,對皇太極的粗心大意有些不滿。隨即想起了他的性子,一向是不大理會後宅之事的,而且還有一個哲哲。想到皇太極對哲哲的信任,哈日珠拉心裏頭就酸溜溜的,即便於她而言,事情過去了多年,但是也難以釋懷的。皇太極最愛的女人是她,但是最信任的人,卻是哲哲。算起來哲哲嫁給皇太極已經九年了,以哲哲的手腕,大概她這個時候在皇太極的心中已經有一定的分量了,如此一來,哲哲想要遮掩布木布泰和多爾袞的異常,也不是難事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已經被送走了,所以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哈日珠拉隻能猜測了。哈日珠拉抬頭看向布木布泰,起了試探的心思,出言道:“聽說十四爺多爾袞是努爾哈赤汗最疼愛的兒子,他的母親是大妃阿巴亥,他比你大一歲多,你說他這次隨著四貝勒來科爾沁是為了什麽?按理說,他快到了大婚的年紀呢。”


    布木布泰雙眼閃過璀璨的光芒,笑道:“哥哥也是這樣說呢。”布木布泰雖然聰明,卻隻十歲大,對感情還是有著朦朧的期待的。所以當聽哥哥吳克善說多爾袞來科爾沁很可能是為了相看元妃的時候,她無疑心動了。


    哈日珠拉笑了,她果然沒有猜錯呢,頓時對於見到皇太極甚至嫁給他,把握又大了幾分。


    “布木布泰,你是我們科爾沁最耀眼的明珠,我相信隻要多爾袞看到你,一定會喜歡上你的。哲哲姑姑都隻是四貝勒的側福晉呢,我相信布木布泰你一定比姑姑強,會成為多爾袞的大福晉的。”哈日珠拉握著布木布泰的手誠懇地說道。


    布木布泰難得羞紅了臉,卻沒有說反駁的話,在她的認識裏,她就是科爾沁最美麗的明珠,比姐姐哈日珠拉還有慶格爾泰都要美麗。


    等布木布泰離開了,哈日珠拉皺起了臉,咬著手指暗想,該怎麽想引起皇太極的注意?太刻意了肯定不行,皇太極從前愛自己,是因為自己在他麵前沒有半點遮掩。這樣說來,隻能表現最真實的自己,他就一定會看到自己的!


    可是哈日珠拉還是沒有自信,前世的她嫁給皇太極的時候二十六歲了,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了,但是現在,她剛剛十四歲,稚嫩的沒有經曆過任何風雨的少女,這樣的她,會吸引住已經三十歲的皇太極的目光嗎?


    哈日珠拉看著鏡子裏的麵孔,雖然同樣蒼白美麗,但是有著揮之不去的稚嫩青澀,隻那一雙眼,明亮、清澈冷冽,完全不像少女時自己的雙眼……哈日珠拉不由歎了口氣。


    “格格怎麽歎氣呢?”桑娜聽到哈日珠拉的歎息聲,見她正在照鏡子,讚歎道:“別人都以為布木布泰格格是咱們科爾沁最美麗的格格,其實格格您比她好看呢,像白玉一樣白皙的肌膚,像天快亮時星辰一樣美麗的眼睛……”


    “好啦,你再說下去,我都成了天上的仙女了。”哈日珠拉笑著打斷了桑娜的誇讚。


    “對了格格,你去大福晉那兒的時候,四世子過來瞧你呢。”桑娜想起一事忙道,“他本來還要等你的,見布木布泰格格帶著蘇麻來了,就走了。”


    “滿珠習禮嗎?”海蘭珠一怔,她有四個兄弟,和大哥吳克善、二哥察罕、三格索納穆的關係平平,甚至可以說是冷淡,唯獨弟弟滿珠習禮,大概是年歲相近的緣故,大概都有著別人看來不太好的性格,故而走得比較近一些。


    “我這就去見見他。”哈日珠拉立即站了起來,撇開感情不說,隻說他後來的功勳,被封為巴圖魯郡王,還是科爾沁左中旗任的劄薩克,她就該好生和他相處的。也許還能讓滿珠習禮幫忙讓她更順利的見到皇太極?


    “哈日珠拉你怎麽來了?桑娜說阿布罰你反省十日呢。”滿珠習禮雖然隻比哈日珠拉小一歲,但是長大高大結實,比她還要高出一個頭來,臉龐也因為自小日曬的緣故變得黝黑,看起來反倒像她的哥哥了。


    “叫姐姐!”哈日珠拉再次看見滿珠習禮很感歎,“我之前生病還是和阿布爭吵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滿珠習禮的臉上頓時布滿陰霾,踢了一腳草地,狠狠地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讓咱們科爾沁壯大起來,再也不用靠女人來生存。”


    哈日珠拉不是從前的政治小白,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才低聲斥責道:“你小心些,若是吳克善哥哥聽到了,他心裏會怎麽想?再說了,我現在不是還沒有被送去察哈爾嗎?”


    滿珠習禮眼中閃過笑意,“哈日珠拉你放心,就算有一天你去了察哈爾,我也會搶你迴來的。”


    哈日珠拉低下頭,她記得前世的時候在察哈爾熬了十二年後,正是滿珠習禮將自己接迴了科爾沁。忍住心中翻騰的酸澀,她嗔道:“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我才不要嫁去察哈爾呢。所以滿珠習禮,你一定要幫我。”


    滿珠習禮和哈日珠拉騎著馬離開了營地,來到了一坐小土丘之上才停下來。


    天很藍很明淨,朵朵白雲隨著風飄著,草原上的草和野花隨著風起伏,猶如碧浪一般。時不時可見一群群的牛羊,還有遠處小小的白色的蒙古包。更遠處,一條清澈的猶如綠寶石一樣的河流蜿蜒至遠方。


    哈日珠拉翻身下了馬,坐在草地上扯了一根野草,才看向滿珠習禮道:“你看我們的草原這樣美麗,真想一輩子留在這裏呀。”


    滿珠習禮皺臉道:“你難道不想嫁人?還是說你看中了咱們科爾沁的人?”


    “當然不是了!”哈日珠拉看著滿珠習禮有些無語,楸了一把地上的草悶悶道:“我隻是覺得難過,我做了一個夢,和哲哲姑姑嫁給了同一個男人。”她隱瞞了布木布泰也嫁給了皇太極的事實,“那個時候姑姑多年無子,後來我生了一個兒子,但是姑姑後來懷孕了,而我和我的兒子都死了……”


    “難道這是長生天給的預示?”滿珠習禮先是驚訝,後是憤怒道,“最後是哲哲姑姑害了你?”


    哈日珠拉之所以隱瞞了布木布泰也參入其中的事實,滿珠習禮和她一樣,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哲哲,感情不深,但是布木布泰就不一樣了,雖然他和布木布泰一直不和,但總歸是相處多年的親兄妹。


    “你知道我一直很看重親人的,夢中的死亡若是真的,我寧願嫁去察哈爾受苦的。但是,若這是長生天的示意,我能怎麽辦呢?”哈日珠拉垂著頭,心中再一次對著滿珠說著抱歉。


    滿珠習禮濃黑的眉頭快要豎起來了,他知道哲哲姑姑嫁給了四貝勒多年無子,這次迴來應該也有想從科爾沁裏再挑一個女孩子嫁過去的,難道就是哈日珠拉?他完全忽視了哈日珠拉應該被送去察哈爾的事實。他的心中自然是從小相處到大的姐姐比沒有見過的哲哲重要的,而且四貝勒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而哈日珠拉的身子雖然有些嬌弱,但美麗年輕。怎麽看都是哈日珠拉有些吃虧,生了兒子那是整個科爾沁的喜事,哲哲害死了她和孩子這算什麽?


    “哲哲姑姑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兒?”滿珠習禮甕聲問道。


    “姑姑生了一個女兒,後來又連生了兩個女兒,便沒有生育。最後咱們家又將布木布泰嫁了過去,她也連接生了三個女兒。”哈日珠拉低頭掩飾神色,縱使皇太極愛的女人是她,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還有著其他的許多女人,包括布木布泰。縱使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奢望,但是心中不是沒有嫉妒的。


    滿珠習禮的臉徹底黑了,在他的心中哈日珠拉是柔弱善良的姐姐,最重視家人親情了,比布木布泰更加的可親(布木布泰出生後,博禮的一腔關心大半放在了小女兒身上,滿珠習禮自然就不喜歡布木布泰了),這樣的姐姐自然不會說謊的。他立刻整理出一幅畫麵,柔弱美麗的姐姐為了科爾沁和哲哲嫁給了一個老男人,卻被哲哲給害死了,最後科爾沁又嫁了一個女兒給四貝勒,卻都是生了女兒,這是長生天的懲罰呀!


    想到這裏,滿珠習禮坐不住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打了一個口哨,等他的馬一跑過來就翻身上去了,“哈日珠拉,我去見阿布!”


    “滿珠,你不要衝動!”哈日珠拉急了,她和滿珠習禮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他這樣子的。隻是她終究比不上在馬背上長大的弟弟,騎上小馬去追卻越追越遠了。


    “嘶——”滿珠習禮的馬的前腿突然頓了一下軟了下來,滿珠習禮也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一個男人,身穿後金衣服的男人突然從一土坡下出現,對著滿珠習禮道:“真正的勇士是不該讓女孩子在後麵追的。”


    滿珠習禮從馬背上跳下來,朝著男人揮著馬鞭!從後追來的哈日珠拉,看著一把扯住了滿珠習禮馬鞭的男人的樣貌,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整個人如遭雷劈。


    皇太極,居然是皇太極!哪怕生死相隔三百多年,哪怕世間滄海桑田變幻莫測,她也會一眼認出的人,此時的他才而立之年,還沒有前世初見時的福,他看向自己的雙眼也不再滿是柔情。但是他冷峻的濃眉,習慣性眯起的狹長眼眸,高聳的鼻梁,微翹的薄唇……都是她記憶中的摸樣,霎時間,淚珠盈滿了哈日珠拉的雙眼,直直地盯著皇太極,哽咽出聲:“皇太極……”</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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