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岩洞大致呈一個漏鬥形,越往裏走空間越狹窄。淺淺的水流從崎嶇不平的石頭上緩緩淌過,在即將遇到魏闕和夏摯的時候卻自覺的往兩旁流去,為兩人露出一條幹燥的通道來。


    與這兩人相比,星嬋就顯得狼狽一些了。她身上穿了件淡紫色的晚禮服,因為身形細瘦,那條隆重的裙子像要把她湮沒了一樣,裙擺層層疊疊,經水打濕之後更是增加了不少的重量。


    然而星嬋的速度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她的步伐看起來極為特殊,騰挪間比貓還要輕盈。夏摯感覺她沒走上兩步就躥出了很遠的距離,遙遙一躍,跳上一塊凸起的岩石。


    這邊穴口幽深,除了一直跟著夏摯身邊的那盞小銀燈,幾乎找不到任何光線。星嬋五指一展,一把pss微聲手..槍突然出現在她的手裏。星嬋二話不說,從左到右,對著黑暗處砰砰砰一連放出幾發子彈,冷聲道:“裏麵的,自己出來。”


    魏闕嗬了一聲:“看來她確實對我們手下留情了。”


    夏摯戳了戳漂浮的銀燈:“有什麽東西能照亮這裏嗎?”


    魏闕撈過銀燈,往一旁的牆壁上隨意一磕。伴隨一陣撲靈靈的聲響,無數銀色的小飛蟲從玻璃罩裏飛了出來,浮浮沉沉,岩洞裏的光線一下子亮堂起來。


    “你要來……幫我……梳頭發嗎?”


    一道蒼老的,嘶啞的聲音從最邊沿的角落裏響起來。


    夏摯眯眼瞧了半天,才從一包亂蓬蓬的頭發裏找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珠子又黃又渾濁,搭配上那把嘶啞的嗓音,讓人不難猜出是個什麽形象的妖怪。


    “【井底長發妖】。”星嬋淡漠的聲音從口中傳出,開門見山,“關於這個副本,你都知道什麽?”


    夏摯給2歲的小外甥女講童話故事的時候讀到過這個妖怪。據說【井底長發妖】是個老女巫,常年居住在井下,頭發一輩子沒有修剪過,又長又亂,所以她永遠都在梳頭發。如果有小孩子不小心掉進了井裏,就要被它捉去梳一輩子的頭發。夏摯經常用這點來嚇唬小外甥女要聽話,不然就找口荒井扔下去和老巫婆作伴……


    難怪魏闕之前要送他一把小梳子,看來他看到鏡子裏的畫麵時就猜到會是這個妖怪。


    望著那些長到將【井底長發妖】完全覆蓋住的頭發,夏摯暗自感概,這髒亂程度果然名不虛傳。


    長發妖胸膛中像是裝了一個破風箱,咳咳哢哢地咳了一陣,抬起枯瘦的手,撩起一縷頭發:“你帶梳子來了嗎?”


    “沒有。”星嬋麵無表情地看著它,“我問你,這個副本的線索,你知道什麽?”


    “我需要一把梳子。”長發妖雞同鴨講,自顧自的叉開帶著長指甲的手,一下一下地攏著自己的髒汙蓬亂的發絲。


    星嬋迅速抬手,朝長發妖砰地開了一槍:“迴答我!”


    烏沉沉的發絲猛然間像注入生命一樣蠕動起來,在子彈瞄準的位置迅速盤圈疊加,將長發妖包裹的密不透風。


    噗——


    子彈強勁的衝擊力被頭發緩減得所剩無幾,像是打進一抨流沙裏,在接觸到長發妖之前就被頭發卷了出去。長發妖憤怒地嘶吼一聲,那些將上一名玩家吞噬殆盡的頭發瞬間暴漲,像無數支離弦的箭一般,朝著星嬋飛射而來!


    魏闕不慌不忙地避開攻擊方位,圈著夏摯換了個安全的位置。指尖淩空一點,一層透明的水波盾麵出現在兩人麵前。


    夏摯在水盾後麵,看著星嬋揪住裙子猛地一撕,那厚重的布料登時像紙片一樣刷地碎開。她雙腿發力,在長發襲擊過來的前一刻迅速騰躍,在半空中靈活地翻過身,一柄烏黑的saf衝feng槍魔術般出現在她的手中!


    “【幹戈道】麽……”夏摯猜測道。幹和戈都是古代的兵器,如果用這個名詞來代指【擇道】的話,很可能是re兵器和冷兵器的統稱了。而且夏摯之前在商城裏看過,裏麵沒有槍..支..彈..藥等re武器可以賣。這樣推測起來,那姑娘最有可能選的就是【幹戈道】。


    魏闕挑了下眉毛,很像,卻也沒有那麽像。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星嬋身形如煙。在擺脫了繁重的禮服後,她的動作更加輕盈了,足尖在頭發和牆壁上來迴點躍,閃亮的火光不斷從那管烏黑槍口裏炸出。夏摯驚訝地發現,不管星嬋怎麽移動,她所射出的每一發子彈都精準地打在長發妖的眉心位置,幾乎一分一厘都沒有挪動過。


    長發妖大受威脅,大把的黑發倏然收縮,將自己包裹成一個厚實的繭。它低低地吠了一聲,霎時間,地麵上的水流突然震動了起來,就像落雨鏡頭的倒放,水珠上升,拉出一條條細長的水柱,而後,陡然成箭!


    星嬋手臂一甩,那把衝feng槍像是融化一樣沁入了她的皮膚紋理。緊接著,她伸手往前一推,一層泛著沉光的烏黑金屬愣生生從她掌心滲了出來,金屬迅速結成一麵巨大的盾牌,將水箭金屬擋下。


    “這是……”夏摯這種還沒入門的菜鳥也看出不對勁了,“【靈媒道】?!”


    魏闕浮現幾絲意外的神情:“通過操控金屬來製作熱武器?倒是別出心裁。”


    夏摯想了想:“製作槍..支的材料雖然沒有多複雜,但也不僅僅是金屬。不說別的,裏麵最起碼也需要火..藥吧。”


    “像這種零碎的材料,係統商城裏可以買的到。”魏闕說,“很多‘道具師協會’的人會從裏麵買材料製作槍炮,一出手就能賣到高價靈值。”


    夏·窮逼·摯心生向往:“生財有方。”


    “按照她這種玩法,幾乎將金屬的使用功能挖掘到了極致。攻防一體,同等級的情況下難逢對手。”魏闕見夏摯看的出神,抬手在他腰間戳了一下,低聲問,“聽見了?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要主動招惹她。”


    夏摯躲了一下,連忙將他的手指攥住,眼睛盯著戰場:“知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魏闕看著他,兩秒之後,輕輕地嗯了聲。


    星嬋將盾牌轉得飛快,射在上麵的水箭全都被旋散成了水流。那女孩縱身一躍,在牆壁上借力一點,七八顆彈..藥從手中嗖嗖射出,在長發怪的身邊炸出好幾叢火焰。


    長發怪慌亂起來,操縱著水流往自己身上撲。那火..藥裏或許加了汽油一類的材料,遇到水也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長發怪幹草似的頭發很快被點燃。


    “不要!不要燒我的頭發!!快停下來!”


    星嬋腰肢一擰,從高空彈落下來,單膝跪地,巨大的盾麵緊貼著長發妖砸進地麵裏。女孩冷冷逼近,聲音像淌過冰山的冬泉:“線索。”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長發妖瘋狂地拍打身上地火焰,“你要線索就去地牢找王子的乳母!不要來燒我的頭發啊!!”


    “地牢。”星嬋拿到線索,半秒鍾都不耽誤,將武器一收,閃身離開了岩洞。


    長發妖捧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嗚嗚咽咽地啜泣著。


    “內個……”夏摯清了清嗓子,厚顏無恥地朝魏闕笑了下。


    魏闕暫時性失明,揮散了水盾:“走吧。”


    “等下,”夏摯趕緊拽住他,攤開一隻手,“梳子呢,朋友。”


    魏闕褪開他的手,語氣如沐春風:“你忘了嗎,我要用來紮辮子。”


    “哇你這個人……”夏摯哭笑不得,“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


    魏闕看著他,殷紅的薄唇勾出一條似嘲似笑的弧線:“這樣。”


    夏摯眨了下眼睛,乖巧得像個正經人。


    魏闕翻開夏摯手心,在上麵輕輕一點:“去吧。”


    夏摯掌心一沉。他拿著那把似冰似玉的梳子,放在了長發妖麵前,安慰道:“別哭了,梳梳頭發冷靜一下吧。”


    長發妖抹了把眼淚,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他一眼:“你要來問什麽?”


    夏摯幫它撥開兩縷雜亂的長毛,輕歎道:“要不,你隨便說說。”


    長發妖抽泣著接過梳子:“我就是個小妖怪,守著一口枯井過日子罷了,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夏摯嗯了聲,拍拍它的腦袋:“行吧。要想保持頭發柔順,光梳是沒用的,抽時間好好洗一下吧。你瞧這綹子打的。”


    長發妖呆了一下,聲音沙啞:“我沒有別的線索給你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送你一張名片吧。”


    夏摯懵逼:“……我半點都不嫌棄,真的。”


    【玩家夏摯獲得初級名片‘水箭術‘x1,這是來自‘井底長發妖’愛的禮物,請妥善使用。】


    夏摯懷揣著長發妖愛の禮物,被魏闕帶迴地麵。


    皇宮裏傳出一聲悠遠的嗡鳴,嘹亮的係統提示音以主殿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遙遙傳出——


    【各位玩家請注意,第一晚皇宮自由行的時間即將結束。請各位玩家在十分鍾內自覺到城門處集合,將有npc引領各位前往下一個地點。過時不候,務必準時到達。】


    “十一點鍾到了……”夏摯望了眼遠處的鍾樓。


    “接下來我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不能繼續陪你了。”魏闕默了一默,將一個冰藍色的櫻花掛墜係上夏摯腰間,假裝不經意地說,“今晚帶著它,能保命。”


    夏摯心裏一動,突然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擊中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夜風微涼,星辰黯淡,這個英俊的年輕男人狹厲的眸中,承載了幾縷掩飾不住的脈脈柔光。


    夏摯喉嚨微微發堵,艱難地應了聲。


    為什麽……會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已經在相識之前,就曾無數次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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