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狐疑地對望一眼。


    “為什麽?”尹笑眉問。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她說沒有?”


    “也許記性不好。”


    “記性不好?難道一個人會不記得自己在學校的時候究竟參加的是籃球隊還是乒乓球隊?難道一個學過演話劇會以為自己學的是鋼琴?”


    尹笑眉說得有點不合邏輯,但是也不無道理。


    “可是,你不是說你後來沒念完四年就留學去了嗎?也許後來沈小姐……”


    “那麽我問問我同學。”尹笑眉說。


    “算了,笑眉,也許人家有什麽往事不願意再提,也不喜歡你這麽刨根問底的。”


    尹笑眉有些賭氣,“可是我就好奇,我就喜歡八卦人家的隱私,怎麽著?”


    略頓了頓,她又說:“而且為什麽她不願意別人提?為什麽她要故意說不認識我?難道你就不好奇?”


    她這人好奇心非常強,認準了的事情不搞清楚絕對不會罷休,二話不說,就給外地的朋友打了電話。


    “是啊,沈寫意嘛,我們政法係的,比我們高一屆,我記得她。”那位女同學說,“蠻好相處的一個人,在話劇社待了很久啊。”


    聽到這裏,尹笑眉向楊望傑一揚眉,擺著一副我沒有騙你的樣子。


    “我們一起排的那個劇……”尹笑眉迴憶。


    “《薩勒姆女巫》,好難的劇目,後來大家居然成功了。”同學接嘴說。


    “對對,我演的那個牧師的女兒。”


    “是啊,沒排完你就跑到美國去了。”


    “嘿嘿。”尹笑眉不好意思地笑。


    “後來還害得我們到處找人救場。”女同學埋怨。


    “不好意思啦,下次你來a市我請你吃飯,陪你玩。說起來,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哦。”尹笑眉的毛病,說著說著又跑題了,對方也跟著跑題。


    “嗯,後來大家都很想念你來著,你和隔壁班的男生……”


    “噓!”尹笑眉急忙喊停,然後瞅了瞅楊望傑,這才想起來問正事。


    “那個沈寫意,她一直都在話劇社嗎?”


    “沒有,最後兩年她去外國留學了。”


    “真的?”尹笑眉問。


    “就是笑眉你走了以後,她也去國外了。”


    “去哪裏了?”尹笑眉追問。


    “好像是德國吧,其他就不清楚了。”


    似乎哢嚓一下,線索就在這裏斷開。


    尹笑眉掛了電話,有些失望,她本來以為會找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內幕。


    “那我們再問問別的人?”她詢問楊望傑的意見。


    “人家的事情管這麽多做什麽?”連他都覺得尹笑眉有些多事了。


    “誰讓你……”尹笑眉看見他似乎是有些責備她,她頓了頓,撅著嘴委屈地說,“誰讓你……以前喜歡她。”


    聽了尹笑眉最後一句話,楊望傑一哂,他不知道她原來是這個心思。於是,他忍不住去摸了摸尹笑眉的頭,連這小姑娘也看出來了,他以前喜歡過沈寫意。


    “既然你都說是以前了,還提來幹嗎呢?”他說。


    尹笑眉欣喜地點頭。


    可是,她卻沒有發現楊望傑在離開她家以後,思緒卻飄到了別處。“為什麽她要故意說不認識我?難道你就不好奇?”就是這句剛才尹笑眉質問他的話,在他腦海中盤旋來去,當時他沒有迴答,但他確實也想知道答案。


    這個時候,寫意已經起床正在為饑腸轆轆的自己做飯。她餓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麵。接著,她去洗手間洗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怔了怔,額頭有些紅腫了。


    這個男人下手真不是一點點狠啊,丁點兒也沒留情,她嘴裏嘀咕。接著一扭脖子,發現被他按倒撞到牆上的後腦勺也疼,估計一前一後腫了兩個包。


    她迴想起厲擇良扔東西來砸她的神情,那神情活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兒。若是這個想法被他聽見,還不知道他又會氣得拿什麽東西扔過來,雖說大不了就是額頭上或者其他什麽地方再挨他一下。


    寫意電話響了,迴客廳去接,居然是小林。


    “寫意,你咋沒來上班?”


    寫意想了想,隻好說:“我通宵沒睡,就睡過頭了。


    “你不會是去喝酒了吧?”小林問。


    “不是,我喝了酒要發酒瘋的。”寫意笑。


    “還好,上次沒有發酒瘋,就是讓厲先生他……”小林說到一半兒,頓時自覺失言立刻打住。


    “我喝酒他怎麽了?”寫意疑惑地問。


    “沒什麽。”小林掩飾。


    “不可能,一定有什麽。”寫意再次追問。


    其實,小林一直很想告訴寫意的,但是又鑒於厲擇良的脾氣才忍住沒說。但是她剛從厲宅迴來,看到卸了假肢坐在床上處理公務的厲擇良,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於是小林將那天厲擇良將寫意抱上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寫意聽著電話,十指漸漸收緊。


    隻有小林和季英鬆知道厲擇良和寫意簽合約的事情,小林說:“寫意,你不要生氣,我想可能就是你對東正的那些舉動激怒了厲先生,他才有些衝動。其實,我跟了他那麽久,難道還看不出來?厲先生他確實對你很不一樣。”


    寫意掛掉電話,一個人打開電視,將頻道翻來覆去地換了很多圈以後,再想到他那活生生被截去的半截腿,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她又拿起手機,想了很久才寫了一行短信:“厲先生,你傷勢如何?”輸入以後覺得別扭而且假惺惺的,就像自己以勝利者的身份來詢問對方戰後的傷亡情況,搖搖頭便刪了。


    想了想又寫:“我們的合約怎麽辦?”自己端詳了下,覺得這句更槽糕,恍然一看還讓人誤會她急迫地想將自己賣出去,仔細再看又像是去討債的,怕他賴賬一樣。


    她搖頭又刪。


    第三句,讓她琢磨了半天:“我今天沒有去上班也忘了請假,你會不會扣我工資?”這一次,她也徹底被自己打倒了,她才發現自己骨子裏壓根兒就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小市民。


    刪了刪了。


    最後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寫:“你好些沒有?腿還疼不疼?”


    在鍵盤上輸到那“疼不疼”三個字的時候,寫意身體裏倏地一下有一股暖流,從心髒一直湧到四肢。昨天,他輕輕地拉住她的手,也問過她“疼不疼”,說話時的那副神色是在他臉上從未見過的表情,好像帶著點溫柔又有些懊惱。


    她下定決心選了這條,剛準備按發送鍵,自己卻傻眼了—她手機裏就沒有厲擇良電話。


    電話、電話、電話,她在腦子裏搜尋各種線索。終於,她迴憶起好像有個厲氏高層的通訊錄。她翻開通勤包,迅速地找到厲擇良的手機號碼。接著,她將短信裏的話來迴看了幾次,確信沒有錯別字而且標點正確才戰戰兢兢地發送。


    一秒、兩秒……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十多分鍾過去了,手機仍然沒有迴音。


    又過了許久,就在寫意將要放棄掉而去關電視睡覺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了,她急忙按開一看。


    “嗯”。


    他冷冰冰地隻迴了一個字。


    寫意欲哭無淚。她好歹問了兩個問題吧,要是簡短迴答也應該有兩個標點。這人隻說一個“嗯”,那究竟是說自己的傷好了呢,還是說自己的腿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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