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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斤黃金瞬間被一個人帶走,夜襲之人哪忍得住如此變故,沒等脫脫大人發話,也克赤列自己先上馬追了出來,貼身親信跟出來三十多人,也克赤列奔出之時丟了句話:“當年之辱,我自己討還,大哥莫管。”


    有隨伴湊過來問脫脫:“要不要幫也克赤列大人?”


    “三十多人追不上一人嗎?迴去分東西等他。”脫脫是不覺得這一人能有多少能耐,不過是逞一時英雄為複鐵木真之命罷了。


    博爾術的馬快,也克赤列也不是部族平常族人,騎的也是寶馬良駒,一跑一追都是拚死了狂奔,博爾術一時無暇判斷這追來的一小隊後麵是不是還跟著更大的隊伍,他帶了淩蘭跑出來的時候,故意沒追隨鐵木真跑走的方向,怕鐵木真在某處安頓之時,自己又把來襲部族的大隊人馬帶過去了。


    博爾術想他不過是救走一個女人罷了,誰又會拚了性命非得要這個女人呢?除了鐵木真也許還有他自己,可是如今他想他是少算了一人,追趕之人絲毫沒有作罷的意思。他將韁繩甩給淩蘭:“抽緊莫停。”摘了弓箭,一弓開了三箭出去,箭無虛發,追趕的人順勢摔落了三人下馬,博爾術盼著這一弓能有些震懾之力,令追趕之人停下來,不想隻是減了他們的速度,看似並未有放棄的想法。


    “鐵木真他們在哪?”淩蘭問到。


    “我並未追隨鐵木真,我怕他們停下休憩,我卻將追殺之人帶去。”


    淩蘭想博爾術考慮的周全,“你是對的。”


    博爾術來救淩蘭鐵木真並不知曉,一路逃命的路途之中常有族中的女人,馬匹失蹄或是中箭倒地,每傳來女人的哀叫,鐵木真都要問淩蘭在不在,博爾術也時常迴望,看見了她調頭去救了孛兒帖,又趕了上來稍覺安心,隻是片刻未曾注意,再轉頭時,已經未見淩蘭和孛兒帖的身影,他四處在隊伍裏尋找也未曾看見人影,隻這片刻馬匹又奔出了數裏之遠,他迴頭看時發現已經沒有人追趕了,他心中有所意識,追趕的隊伍興許是有了想要的東西。


    博爾術想告訴鐵木真,隻催了半程馬,還未追上,身旁哲勒篾問到:“大人要做何?”


    “夫人落在了後處。”


    “大人噤聲,莫要讓鐵木真大人知曉。”


    “那是鐵木真心愛的女人。”


    “正因如此大人才要噤聲,族長大人知曉定要迴轉去救夫人,那我們徹夜狂奔而出又是為何?族中落馬的有多少女人哪個顧得上,如今像是終將夜襲之人甩掉,難道我們又自己送命迴去?”


    博爾術瞬間遲疑朝哲勒篾說到:“鐵木真若問就說我會將夫人好好的帶還給他。”博爾術說完減了馬速,撥轉馬頭迴來找尋淩蘭的下落。


    此時此刻他似是聽見了赤雲粗重的喘氣聲,他深感赤雲也是到了將限時刻,兩個人騎一匹馬終究是比一人一匹馬的分量重,迴過頭去遠遠又看見追趕人的影子,博爾術知道他們並未死心。低頭看見箭袋裏還剩五支箭,追趕的人影又大了些,博爾術知道他們更靠近了,他開弓一箭又放倒一人,他側身從赤雲身側摘下繩子來,圍在淩蘭的腰上將繩子的兩端栓在馬鞍的條帶之上。


    “你要幹什麽?”


    博爾術摟緊淩蘭的腰身,下巴抵在淩蘭的肩膀上,輕聲耳語:“淩蘭,不論你是金人還是宋人,他日莫要忘了草原之上有個叫博爾術的男人,心悅你許久。”


    “博爾術!”淩蘭大喊一聲,博爾術一掌擊在她頸間,淩蘭昏了過去,博爾術摘下馬身側的長矛,略微拉緊韁繩,赤雲減速博爾術跳下馬來,博爾術拔起了地上的長矛槍,朝赤雲一聲哨令,赤雲猶豫,博爾術的哨令更響,赤雲長鳴哀叫,調轉頭繼續帶著淩蘭跑走了,博爾術拿著長矛朝追趕之人迎了上去。


    鐵木真停下休息的時候,東方的啟明星已經亮起,不論是人馬都已經是虛脫的狀態,有傷的在查看傷口,無傷的馬和人躺了一地,鐵木真一直在找淩蘭,不過是三百人轉了幾圈都看不見淩蘭的影子。


    “夫人呢?夫人去哪了?”鐵木真喊聲極大,躺在地上的族人都紛紛跪起來,看出族長大人此時是十分焦躁和憤怒,他拽著族人一個一個詢問可曾看見夫人去哪,族人都紛紛搖頭,他拽著哲勒篾的領子詢問夫人去哪的時候。


    哲勒篾皺著眉頭不說話,鐵木真看出他知道些什麽,使勁的晃著哲勒篾。


    “兩位夫人落馬,像是被夜襲之人帶走了。”鐵木真一拳捶在哲勒篾的臉上,哲勒篾倒地他又發狠的踢了他幾腳:“你為何不說?”


    哲勒篾不說話倒在地上任鐵木真踢,訶額倫看不過眼:“莫要再打他了。”


    訶額倫將哲勒篾扶起來,看著鐵木真:“他定是怕你這般才噤言不與你知曉,不然你定是會為了女人迴去送命。”


    鐵木真閉眼大口喘氣,極力壓製自己狂怒的情緒。


    哲勒篾又跪在了地上:“博爾術大人去救夫人了?”


    “你說什麽?”


    “博爾術大人說,他會好好的把夫人帶迴來,博爾術大人技高一等,興許真能把夫人帶迴來,若是救得夫人,估摸天亮之後應是能追上咱們,大人不如好好休息,在此等候一時。”


    “都起身上馬!”鐵木真提氣高喊一聲。


    “鐵木真你要做何?”訶額倫低聲喝止了他。


    “博爾術去救人,我卻坐在此處等消息?”


    “他是糊塗之人,你也是糊塗之人嗎?我們這些許人迴去能救得了誰?你就這般急著想親眼看見他們羞辱你的女人,羞辱你?”


    “額吉!”鐵木真不想訶額倫說出下麵的話,“我答應過她,永遠都不會再丟下她。”


    “誰人丟下她了?夜黑逃命之時,誰能顧得周全?不過是命運弄人罷了?”


    “什麽命運弄人?”


    訶額倫長歎了口氣:“額吉還沒老,額吉看見了也克赤列。”


    鐵木真蹙眉看著訶額倫:“你說蔑兒乞是來報當年阿爸搶你之仇。”


    “你阿爸在時他們自然不敢來,如今你是族長,大婚之事草原皆知,羽翼未滿之時最是時機。”


    鐵木真又閉了眼睛,消耗到極限的體力,一時難抑的情緒,此時竟覺得有些頭暈,哲勒篾扶鐵木真坐下,他閉著眼睛過了許久別人都以為族長大人睡熟了,鐵木真覺得臉上有一絲熱氣之時,他睜開眼發現太陽已經爬上了山坡,他站起身朝著太陽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鐵木真起身語氣很是平靜:“清點一下我們帶出了多少值錢的東西。”


    細數之下值錢的東西不多,翻來翻去鐵木真看見訶額倫把德薛禪迴敬的那件黑貂大氅也打進了包袱裏。他摸著那滑順的貂絨,聲音不大卻是堅定:“就是它吧。”


    “此話何意?你要如何?”


    “二十年報一仇,蔑兒乞也算是能忍了,我自識沒他們這般能容的胸懷,我要北上見我的義父王罕。”


    鐵木真轉身要去牽馬,訶額倫拉了他胳膊:“你可是想妥當了?”


    鐵木真輕輕的掰開訶額倫的手,語氣平和麵有一絲柔和笑意的點了點頭:“無需多想,誰辱我的女人我讓他全族來償!”鐵木真說完翻身上馬:“乞顏部族人起身上馬,隨我去克烈部求見王罕。”


    淩蘭醒來的時候,她聽見了水聲,睜開眼自己的頭發已經被河水浸濕了,自己倒在河岸邊,腰上還拴著繩子,旁邊趴著赤雲,赤雲喝幾口水低頭吃兩口河岸邊的青草,她掙紮著坐起來,赤雲看見她醒了,也要站起身,赤雲一站拽的淩蘭大頭朝下,淩蘭開口大叫,赤雲又跪在了草地上,她拿匕首費了半天力氣把繩子割斷了,淩蘭很渴趴在水裏大口的喝水,喝到後來終於覺得徹底清醒了。淩蘭起身看了看四周,辨了辨東南西北,卻不知道自己要向何處去?這條河也不熟悉,應該是靈河的一條支流。


    博爾術,淩蘭心裏想著博爾術在她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心裏像被堵了萬噸巨石,“博爾術。”她站起來到處叫喊,喊了半天卻無人應答,最終跪在草地之中,忍不住哭起來,哭到後來有些難以支撐身體,倒在地上抽泣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赤雲一直在拿蹄子刨她旁邊的地,她意識恢複了些仍然躺在草地上看著赤雲,赤雲跪下,一會又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又跪下,在她旁邊打了個馬噴嚏,淩蘭坐起身,赤雲拿馬頭拱了拱淩蘭的胳膊,淩蘭翻身騎在了赤雲的背上。


    淩蘭上了馬,赤雲開始小跑起來,步幅不大,大概是這一夜的奔波實在是太過勞累,淩蘭此時的心裏空蕩蕩的,隻希望博爾術能安然無恙,赤雲帶著她跑的有些頭暈,有幾次她險些摔下馬來,昏昏沉沉漫無目的的被赤雲帶著沿著這不知名的河流,一直跑到了太陽西斜,淩蘭隱隱的看見遠處河岸邊趴著一個人,旁邊還躺倒了一匹馬,赤雲看見了一下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四蹄狂奔到跟前,跪在了地上。


    博爾術趴在了河岸邊渾身是血,淩蘭跳下馬來跪在旁邊眼淚忍不住的一直掉,她費了半天力氣才將博爾術翻過來,博爾術右側胸前被砍了一刀,能清楚看見斷裂的肌腱,左側大腿上也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砍傷,頭上腫了個大血泡,伸手探了博爾術口鼻之處仍微弱的鼻息,淩蘭一時喜極而泣,她伸手拍著赤雲邊哭邊笑邊喊:“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呢。”


    躺倒在旁邊的馬受了重傷,不知是奔跑的疲累還是失血過多已然死去。


    淩蘭伸著手在拍博爾術的臉,“博爾術,你能聽見了嗎?你聽見了醒醒。”


    博爾術昏迷之中沒有應聲,赤雲拿馬鼻子拱他們的胳膊,然後跪在了地上,淩蘭拽著博爾術搭在了赤雲的背上,她想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附近找個遊牧的人家,能給博爾術一口熱飯吃,赤雲帶著他們尋了一處淺灘趟過了河,沒跑多一會果然看見了三頂獨落的帳篷,淩蘭帶著博爾術去了那戶牧民人家。


    這家人一看就是老實怕事之人,一對夫妻帶兩個孩子,躲在離部族遠遠的地方應是不願參與部族之戰,一看到博爾術的傷,男女嚇的都躲在一角,嘴裏不停的念叨,我們是受蔑兒乞合諾托庇護,他是我們的侄兒。淩蘭管不了這許多,隻能是跪下求他們慷慨收留,身上值些錢的東西都盡數拿了出來,這家人也是不富看見淩蘭的東西,眼神裏透著想要,“他活不了多久了?他若是死在帳子裏,要我們如何再住啊?”


    “你們拔帳離開此處便可,有何分別?我那鬆石手串上還有兩顆金珠,你可看見,兩顆金珠還住不得幾天你們的氈房嗎?”


    夫妻二人拿著那手串仔細看了看,又互看了一眼,咬牙說了句好,隻是強調,若是博爾術真死在此處,他們是一天都不多待,即刻拔帳離開此地。二人給淩蘭和博爾術騰了個帳子出來,幫著淩蘭把博爾術安放在氈塌之上,淩蘭讓那夫妻煮了壺溫熱的奶茶,掰著博爾術的嘴灌了進去,也不知是不是奶茶功效,本來博爾術被有些冰涼的臉,漸漸有了熱氣。


    淩蘭端了盆水來給博爾術清洗傷口,看著他胸前很深的砍傷,她找女人借了縫靴子的針來,淩蘭拿著針線在縫博爾術胸前和腿上的傷,她想不管怎麽樣都要試試看能不能讓這些肌腱再長起來,不把它們縫在一起博爾術的胳膊和腿怕是就要廢了,隻是淩蘭這麽一弄把氈房的女主人嚇了一跳,看她拿著針線縫人以為她是會巫術的巫神,放了東西就躲到外麵去了,再見淩蘭的時候又恐懼又有些敬意。


    整整一個月,博爾術都處在昏迷之中,隻是唿吸漸漸平穩,淩蘭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腦袋受傷,成為植物人了,她每天都跟他說好多話,博爾術也沒什麽反應,晚上她在地上鋪了羊氈躺在博爾術的氈塌之下,一直說話到自己睡熟,晚上偶爾經過那夫妻的帳房,聽見他們在商量要如何應對他們。


    “那男人不知還能不能醒了?”


    “管他能不能醒,他若是死了,我們就離開此處。”


    “隻是那女人有些可惜了,怪可憐的,這般年輕就死了男人,樣貌也是好的,不如讓我們侄兒收作別妻,也不算我們白依附他庇佑。”


    “那女人未必願意。”


    “她為何不願,我們侄兒在蔑兒乞也是領了許多賞賜的,肥羊就有三十隻。”


    “說你女人見識淺,你還不認,一般族人的女人,能帶鑲金珠的鬆石串子?”


    第二天淩蘭出了帳,看見那女人,她笑著迎了上去,女人對她還是有些懼意,想轉身走掉,淩蘭快了幾步追了上來:“這位姐姐,我有一事相商。”


    “何事?”


    “我有了身子,煩勞姐姐做些好的吃食。”


    女人臉有不悅的神情,“我們也是如此吃喝。”


    淩蘭半夜聽見他們二人商量要把她送人的事,她想博爾術這還重傷昏迷,別又跑出什麽男人來攪和了,幹脆說自己懷孕了,有了別人的孩子誰還願意收她作別妻?


    淩蘭指了指赤雲:“姐姐可看見那匹馬了?不知姐姐可知這是匹難得的千裏良駒。”


    “你要將這馬送給我們?”女人麵露大喜之色。


    “這馬性子烈的很,姐姐想要它也未必跟隨,不過我自然是能想辦法能讓姐姐也得匹千裏良駒。”淩蘭說了自己的主意,女人一聽便同意了,晚上果然多加了一道流食。


    淩蘭自己吃不下,每天都想盡辦法的喂博爾術吃東西,又半個月過去了,淩蘭恍然意識到自己月事過了許久,過了幾天月事仍是沒來,她漸漸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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