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蘭和博爾術返迴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博爾術似是心情很好,騎著馬一路小跑的和淩蘭說說笑笑的,基本上是他在說些兒時在戚先生這裏受教的事情,淩蘭哼哼哈哈的隨聲附和著。也許是快到白月節的緣故,族人們似乎都忙的很有的在準備過節的食物,有的在給氈帳換新氈頂,有的在換新內圍,雖是忙碌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色,晚上果然又是吃吃喝喝的,天氣雖是寒冷帳外生起了大篝火族內的年輕人都圍坐在篝火旁載歌載舞,像是再冷的天氣也擋不住此時的快樂心境,一片歡騰祥和的氣氛。


    淩蘭認為自己是不勝酒力,關鍵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喝多少,她是繃著根弦不讓自己喝醉,一看晚上又是圍坐在一起端大碗喝,她就借了尿意先遁了。她迴了氈帳中,氈帳裏生了爐子也很是暖和,她借著半卷的窗卷看著篝火旁,博爾術和木仁坐在一起像是閑聊,兩人一人抱一壇子酒,一碗接一碗的邊喝邊不時的仰天大笑,淩蘭覺得自己是一個頭有兩個大,自己先睡是不敢,博爾術就算不醉她也不敢,丈夫沒迴己到先倒氈塌上唿唿大睡了,博爾術一進帳準得又說你懂不懂禮數,這是估摸不醉的情況下,這晚上要是又喝醉了那迴來又整什麽幺蛾子可不好說了。


    淩蘭是每天一到晚上就精神緊張,趕路的時候還好博爾術很少喝酒,這一迴到族裏是喝起來沒完了,淩蘭現在心裏隻想在鐵木真來接他之前千萬別弄出什麽不清不楚的事來,她在這裏避上兩個月平平安安的迴乞顏部就最好了。


    她靠在窗卷那,看著篝火旁的族人,臉上甚是歡樂,那朵最美的格桑花今天穿了天藍色的袍子,雖是天色已暗但是火光的映襯下卻依然是光彩奪目,看那樣子她像是在跟一個男性族人鬥舞肩膀抖的跟摸電門似的,淩蘭琢磨有她在這場子散的肯定早不了。


    博爾術今天心情愉悅,快樂的心境在,像是怎麽喝都喝不醉一樣,木仁坐在他邊上一邊喝酒一邊癡癡的看著布木格傻笑,過了一會砸了砸嘴道:“大人,我若是能娶得此女子,死也無憾了。”


    “你又來了。”博爾術在旁插了嘴:“你那小別妻才娶了多久?沒完沒了的總也不夠。”


    “唉!”木仁在旁歎了口氣:“總以為會娶個好女人,可是一娶迴家中便覺得不好。”


    “怎麽不好?烏日勒樣貌也是不差,如今又懷了孩子,可見也是好生養的女人,這不正是你所望嗎?”


    “沒完沒了的頗多意見,懷了孩子更是無一日消停,如今肚子一日大過一日,什麽都做不得偏叫我日日陪她帳中安寢,不說是她想偏說是我兒子想,說我若是不陪,兒子必會不滿阿爸如此對待,一怒之下斷了分|身變成個女兒出來。多歹毒的女人,我就先看著她,她若是生不出兒子我必是把她一頓好打,不為別的就為她咒我木仁的長子沒有分|身。”


    博爾術在一旁哈哈的笑了幾聲:“這種戲言,你也當真聽得。”


    “這是大事哪能馬虎?我如今就看這布木格似個脾性好的女人,長得美能歌能舞話也是少的,偏還是愛笑的,大人覺不覺的她笑起似花。”


    “倒是好看!”博爾術在一旁看著火旁舞動的布木格點了點頭,布木格與他對目笑容更豔了。


    “許是她對我也有些意思,她已看我笑了整晚,我一會探她一探,若是能透她心意便將她娶迴帳中,讓那能磨人的烏日勒也消停上些時日。”


    “哦?如何探得女人心意?”博爾術一聽木仁的話像是一下來了精神,他此刻聚精會神的看著木仁。


    木仁是少見博爾術問他問題,他印象裏是博爾術似乎是什麽都知道,可是偏就在女人的事上木仁覺得自己是經驗頗多,以前他家大人哪會問他關於女人的問題,現在大人娶了妻突然也關心起這類問題。


    木仁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看我與大人演示一二,木仁話說完沒多久,布木格的一曲已經跳完了,木仁坐在那裏朝布木格輕喊了一句:“布木格。”布木格循了聲音的方向,轉身看來先是甜甜的一笑。


    木仁小聲嘀咕著:“看似有些眉目。”


    “你過來。”木仁的聲音提高了些。


    布木格的笑容略微收斂了些,微笑的走了過來,先向博爾術行了禮,又向木仁行了禮。


    木仁從腰間拿出個,血珀米珠藍鬆石的胸墜來,“這東西你可喜歡?”


    布木格眼睛一亮,卻是退了半步,麵有怯意,隻笑不答。


    “你若是喜歡,你便說出來,木仁哥哥便把這個送你。”


    “為何送我?”布木格聲音很是清脆,聽的木仁心花都開了。


    “你舞跳的好看,木仁哥哥看的很是歡心,如今是快到白月之節,隻當是個隨手的玩物你拿去便可。”


    布木格眨著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木仁,又轉頭看著博爾術,想要卻又不敢伸手。


    “你喜歡便拿走,為何如此扭扭捏捏的。”


    “隻當玩物送我?”


    “自然是。”


    布木格伸著一雙白嫩的小手,把那鬆石胸墜子拿了過來,小心的摸了摸又在自己胸前比了比,朝木仁微施一禮:“謝謝木仁大人。”


    “叫木仁哥哥。”


    布木格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你是喜歡這東西了。”


    “嗯。”布木格輕輕的嗯了一聲。


    “布木格,你可知木仁哥哥家中有許多這樣玩物,偏就缺個美貌的女子來配,木仁哥哥的那些女人都配不得這些東西,美的也讓她們給帶醜了,不如你跟木仁哥哥迴家,木仁哥哥把這些琉璃墜子、紅石、綠石的都送你,讓你日日都美的如九天仙女一般如何?”


    布木格聽了木仁的話,臉上笑容漸收地眨了兩下眼睛一把把那胸墜塞迴到木仁手:“我哥哥說了,斷不可隨便拿男人給的穿戴打扮之物,他說若是我實在喜歡,告訴他,他會找人做給我。這樣的鬆石墜子我也有兩個,不比木仁大人的差。”


    布木格說完這話,木仁撇了嘴,臉沉了半分,他是知道自己是讓這朵格桑花給拒了。


    “不知道博爾術大人帳中可有此物?”


    布木格轉頭看著博爾術輕柔細語的問了個問題。


    “何物?”


    “這些女人愛的鬆石瑪瑙墜子,想是大人家中的要比這個好上許多。”


    “女人物件,我從不多看。”博爾術是沒想到這女人會突然轉頭問他問題,他覺得木仁此時是麵容有些尷尬,自己更是不願攪和在其中。


    “大人的夫人若是不要不知道大人能否送我兩樣?布木格願要大人帳中好些的,夫人願要的夫人留,夫人不要的賞布木格點即可,布木格不敢貪多。”布木格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博爾術。


    博爾術一時語塞,沒來得及迴話,木仁先插話了:“你這女子倒是心靈,挑男人也是眼銳,我遞到跟前的你不要,卻張嘴和大人要開東西了,大人娶的是乞顏部鐵木真的妹妹,拜神拜祖的婚禮還沒行,你就盼著夫人有不愛之物漏些與你?你長兄隻教你不要隨意要男人東西,卻沒告訴你要有些眼識,知曉何時何語。”木仁氣哼哼的說了幾句話,一下把布木格說的眼裏轉了眼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博爾術是最不喜女人在他麵前一副楚楚可憐的哭泣的樣子,實在是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布木格不走偏就閃著淚眼看博爾術,似是盼他為自己說幾句話,博爾術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迴頭問問看夫人有哪些不喜,送與你便是。”


    布木格聽了博爾術這話,這才慢慢收了淚,說笑不笑說哭不哭的,施了禮轉身離開了。


    “好不知輕重的女子。” 木仁仍抱怨了一句。


    博爾術拍了下他的肩膀:“乏了,迴去睡了。”


    博爾術轉身走了幾步,木仁在身後喊道:“大人,白月節將至,送女人些心喜之物,必能讓她欣喜許久。”


    博爾術低頭想了想:“當真是不知她喜些什麽。”


    “無非就是些飾珠串,還能有什麽,若是她真不喜便問問她喜些什麽送她便是。”


    博爾術笑著點了點頭迴到帳中,博爾術本覺今日酒意是恰到好處,剛才被布木格一鬧倒是又清醒了些許。淩蘭看他終於迴來了,鬆了一口氣,看著他雙目還算清澈,知道他是心智清醒,她又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博爾術站在氈塌前伸開雙臂,淩蘭識趣的靠過來給他脫袍子,博爾術看見淩蘭被帳內爐子的熱氣弄的紅撲撲的臉,忍不住伸手輕撫了一下,博爾術剛一抬手,淩蘭條件反射似是警覺的側頭輕微閃躲,博爾術伸起的手停在半空,最終隻抓了她半縷頭撫到了耳後,“有碎遮了臉。”


    淩蘭伺候博爾術躺下,自己躺在另一端,熄了燈昏昏欲睡的,過了片刻聽見博爾術在身後喚她,聲音是和善悅耳:“淩蘭,睡了嗎?”


    淩蘭沒說話,閉眼裝睡,博爾術繼續言到:“白月節將至,你心裏喜歡些什麽說出來,我送給你。”博爾術知道淩蘭沒睡,淩蘭要是睡熟了唿吸聲音似重,如今輕的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像是在想事情。


    “我心喜,你就能送我?”淩蘭輕輕的問了個問題。


    “莫要日月星辰,要我也取不得,說些我能辦到的,說出來我必定送你。”


    淩蘭轉過身來看著博爾術:“你原本說過,若有一日我來你阿兒刺,你要做把趁手的弓給我,我倒不用像你那把那般金貴,但也合用為妥,能不能再送我一匹腳程好的良駒?”


    博爾術眨了眼睛看著淩蘭:“要弓要馬何用?”


    “你說我喜,你便送我。”


    “那也要告知作何之用,好能挑些順用的東西。”


    “隻想若我是在草原如此長久的歲歲年年,終究還是要有些自保的能力,我不想像這樣?”


    “哪樣?”


    “如今這樣隻覺自己是個拖累。”


    “誰說你是拖累?”


    淩蘭不說話看著博爾術。


    博爾術長出了一口氣,輕言到:“我不覺你是拖累,有我在能護你周全,你信我便可。”說完便翻身睡覺了。


    淩蘭看著他的背影極小聲的嘀咕著:“這人當真奇怪,問我心喜些什麽要送我,說出來又裝傻說不送了,也不知真送還是假送。”


    淩蘭也背過身去準備睡覺,博爾術騰的又轉過身來:“白月之節,我說送你些東西,別的女人都問自家男人要飾珠串,你非要跟我要弓要馬,是不是我還做把趁手的長矛槍給你,能讓你騎在馬上挑殺外族仇人之用?”淩蘭看博爾術這臉也不敢再多說別的,準備忍了睡覺,她從牙縫裏擠出:“當真是小氣的緊。”


    其實博爾術也聽不真切,但就是知道她肯定是說自己吝嗇的言語,博爾術也有些懊悔,是自己讓她說的人家說出來了,他卻不高興,本是想讓淩蘭高興一下,結果又成不歡而散,他平順了下心境輕聲到:“你所言合用的弓必是能射下疾飛的蒼鷹為佳,開那弓要需些臂力,我做給你,你也開不得。”


    “我可以練。”


    博爾術看著淩蘭的後背壓著胸口之言:“好,既是你執意如此,若是你能雙臂各擒一羊跑上三裏五裏的,我便為你作把老犛牛筋的弓給你。”


    淩蘭又轉過身看他:“你說讓我一邊一手抓隻羊跑上三裏地。”


    “我兒時便是如此練得。”


    “胡言。”淩蘭覺得博爾術純粹是在糊弄她。


    “你怎能說你丈夫胡言?你去問問族人我是不是常與族內騎馬手抓雙羊。”


    “那是你們玩樂戲耍。”


    “臂力就是戲耍中練得,我乏了!不要多言了,等你一手抓一羊能跑三裏地時,我便做齊一套東西,連長矛我都做給你,練不得,你便老老實實待在帳中做個本份女人。”


    博爾術不理淩蘭,淩蘭也不理博爾術,兩個人一夜無話,第二日起身之時,博爾術現淩蘭已經不在氈塌上了,他慌忙的坐了起來,平時淩蘭比他起的都晚,他出去跑圈馬迴來的時候淩蘭起身也差不多快把自己收拾妥當了。博爾術覺得自己沒有貪睡,隻是不知淩蘭為何比他起的還早,一時竟有些擔心,她會就此跑掉,隻是轉念一想兩個月期限還未到她應是不會跑的。


    博爾術起身牽了馬出去,早晨他常能碰見木仁,木仁最近被小別妻纏的煩起身也早,兩人常在外麵邊聊邊跑馬,待太陽爬上山頭再迴返。他騎了馬按他們原本的路線跑了一小段,便看見木仁遠遠的騎馬過來。


    “大人早!”


    “你倒是更早。”


    “睡的心煩便早起來了,隻是未想夫人比我還早。”


    “哦,你看見她了?”


    “嗯,在山坳那邊,快要過來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大人?夫人是怎麽了?怎麽竟像是撞了邪瘴呢?”


    “胡言!”博爾術生氣的怒斥木仁。


    木仁趕忙閉了嘴巴忍了半天還是抬頭看著博爾術,“要不大人過去看看,夫人脖梗之上橫扛了隻肥羊,從山坳往族內跑路迴返,我說要幫她拿羊,她偏不幹,她說是大人讓她如此做的,她邊跑嘴裏邊喊一、二、一、二,隻看見一隻羊並未看見第二隻,不知道喊來何意?”


    博爾術聽聞恨得咬牙突然大喊:“這女人當真是……我非要過去殺了她不可。”說完便甩了鞭子朝山坳跑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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