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蘭緊緊抱著月倫夫人的腿怎麽都不肯撒手,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博一把。


    月倫夫人長出了一口氣,腿上使力別開了淩蘭的手,手指掐著淩蘭的麵頰:“也該罕是中了邪瘴。”轉身便要離去。


    淩蘭撲過去再次抱住了月倫夫人的腿:“也該大人身有青紫血斑,麵如白雪之色,唇與甲蓋泛紫,我思測也該大人的排汙之物如今已為烏木之色,想來已有數日了,夫人萬不可再做拖延了。”


    月倫夫人的眼睛止不住的睜大了些,手上的力道也減輕了許多。


    “你是說巫神所言為虛?”


    淩蘭愣了片刻,腦子在飛快的旋轉,衡量了片刻:“巫神所言也並非為虛,聽神靈明指也該大人先中了毒,身體虛弱才又被邪瘴趁虛而入。”


    月倫夫人鬆了手,直直的盯了淩蘭一會,表情裏是半信半疑:“你說你叫……?”


    “迴夫人,我叫巴巴淩蘭。”


    “你族人多少?”


    “族人三千。”


    “不過是一小部,能受什麽神指引?”


    “神明無論大小,神意不可不顧啊,這可是也該大人的命。”


    月倫夫人似乎是被淩蘭的這句話撬動了內心,表情裏滿是猶豫,淩蘭大著膽子橫了心,“夫人,也該大人的雙目怕是已為黃色,巫神意為邪瘴並非毫無原由。”


    “大人的眼為黃色,也是神明為你所引?”


    “是。”


    “你起身。”


    淩蘭從雪地上站了起來,表情裏表現了一種堅定,這種堅定的表情到更讓月倫夫人信了幾分。


    “淩蘭不敢淩蘭通曉神明意指能大過巫神,淩蘭也隻是救大人的心之切才冒死向夫人稟明,夫人若信了我的誠意,還望夫人能帶我去見見也該大人,我若能受神明指引,救也該大人於迷離也未嚐不是可能。”


    月倫夫人緊咬了嘴唇一張美麗的臉上染上了點點希望,這充滿希望的眼神讓淩蘭深感壓力,從她見也該返迴乞顏部時,脖頸處的瘀斑,她大概心裏有數他體內正生著溶血,她遠足的時候受過野外生存訓練,大概也問過自己老媽,她要一個人出門在外一不小心吃了什麽不幹淨東西中了毒可怎麽辦,想著也該也迴來幾日了,臨床症狀也差不多該出全了就差最後咽氣了。


    淩蘭和月倫夫人步行迴了乞顏部,眾奴人們還在圍著大跳特跳的神棍潛心祈禱,明日就要過三日了,淩蘭暗想不知道他們是在祈禱也該快些康複還是祈禱自己不要被拉去祭鬼神。


    淩蘭迴來時一直昂挺胸的,一開始有些條件反射的想低下頭自我保護,可是想著剛剛和夫人表露了自己是阿裏族聖女的身份,要是還是如此卑微,豈不是和自己的話背道而馳了。淩蘭此刻挺直了腰杆,緊行了幾步幾乎是和夫人並行,她已經感覺到地上跪著的奴人們投來的各種疑惑的目光,她此刻盡量保持著自己目不斜視。


    月倫夫人帶著淩蘭推開了中帳的帳門,剛要邁步一下又猶豫幾秒鍾,側身看著淩蘭:“聖女,先請。”


    淩蘭立刻聽見背後有窸窣的聲音,她朝夫人微微點了頭,便毫不猶豫的邁步走了進去。中帳的確很大,爐子燒的很暖,不知道爐子裏燒的還是不是牛糞,並不像淩蘭初來時那間氈房裏的怪味道。中間碩大的氈床鋪著厚厚的羊絨羊皮,也該的身上也蓋著很厚的羊氈被,這部族領住的地方是比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住的豪華個百八十倍的吧,淩蘭心裏小小的感歎了一下,隨著夫人來到了也該的氈塌前。也該緊閉了著雙眼唿吸比正常人顯得急了些,月倫夫人滿眼柔情的看著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眼睛裏又充滿晶瑩的淚花,卻始終不讓眼淚流下。


    淩蘭跪在也該的氈塌前,看著也該的樣貌心裏不免有些惋惜,如此的英俊的男人想是中毒前也是身體健壯到不行,這幾日下來,麵頰已是消瘦,關鍵是麵色以是慘白了,不知道這身體裏出了多少血了,淩蘭想著如果是現代,中了毒送到醫院無非就是洗胃洗腸,輸些糖鹽水維持酸堿平衡,來點阿托品再不行了灌點去甲腎上腺素,這阿托品、腎上腺素肯定是沒地弄去了,這糖鹽水倒是……


    “聖女。”月倫夫人輕喚著還在出神的淩蘭。


    淩蘭才又緩過神來:“請夫人恩許我翻看也該大人的眼睛。”


    月倫夫人看著她點了點頭。


    淩蘭上手翻看了也該的眼睛,眼瞼白再配上他的麵色,淩蘭估計他這血怎麽也得溶了快兩升了,看著也該泛黃的眼睛和小的縮到快像針一樣的瞳孔,心中暗想這不是中毒又是什麽?


    “也該大人何日昏迷的?”


    “昨夜還能低語。”


    淩蘭輕點了下頭,不知要說些什麽。


    “聖女用何方法可令大人迴神。”


    淩蘭很想告訴她沒有,可是這兩個字她是沒膽量說出口的,能熬過今日,明日祭神的事情不知能否暫緩,拖一日是一日。


    “我必當盡力一試!”


    “試?”月倫夫人語氣中全是焦急和浮躁:“沒有試,無論你用何方法都要將大人挽迴,大人在你在,大人亡你亡。”


    靠,淩蘭心裏暗罵,心想好狠毒的女人,表麵上對我還挺尊敬,弄的挺像那麽迴事似的,鬧半天我就算不祭神也得去給這要死的帥哥當陪葬啊,真沒地說理去。


    “夫人,巫神已然驅邪數日,大人若不能迴神,不知夫人對巫神……”


    “他也一樣!”月倫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從後槽牙擠出來的,一點都不像是敷衍的話語。


    淩蘭深深的感覺到,月倫夫人對床上這位要死的帥哥真是愛到骨子裏去了,明顯腦子已經不清楚了,要不說女人是容易被感情控製的動物呢,那神棍是伊仁台大人的舊識,連塔兒忽台似乎都表示了幾分敬意,到她這裏要是救不迴她男人統統都要死!如此看來殺人祭神這女人是絕不會含糊的。淩蘭慶幸自己剛剛多轉了個心眼,說也該是既中毒又中邪,如今是有責任大家扛,就是死也拉個大個墊背的。


    “淩蘭聽明白了。”


    淩蘭起身站了起來做了個深唿吸,盤腿學著佛家打坐的姿勢在大帳中央坐了下來,裝著像是冥想了一陣,站起來向夫人行禮:“請夫人賜一木碗。”


    月倫夫人站起身來親自為淩蘭拿了一隻木碗。


    “借夫人的彎刀一用。”


    月倫夫人猶豫一下從靴子中拿出一把雕花精美的蒙古刀來遞給了淩蘭,淩蘭拿了刀閉了眼睛,一咬牙割下了耳畔的一縷頭,顯示的自己是異常的痛苦,無比的艱難,還伴著一聲慘叫:“我族所受神明之意灌於頂,神意的所有精髓都在我的絲之間,剛剛受神意,他叫我如此我隻好如此,割如割心般疼痛,夫人怕是不能體會。”


    月倫夫人看著淩蘭沉默不語,淩蘭心裏明白,她才不在乎自己割哪,現在就是自己真拿刀子剜自己的心,估計這女人也會看的很開心的。


    淩蘭走到爐子旁,用火把那縷頭燒了,搓成了灰放在木碗裏,捧著碗在屋子裏閉著眼唱跳了一會,基本步伐都是跟外麵的那位大爺剛學的。淩蘭睜眼將手中的木碗遞交給月倫夫人,“請夫人以清水溶以鹽巴和粘糖為引,為大人送服,切記不可多引,以一刀麵為佳。”


    “這樣就可以了?”月倫夫人略有遲疑。


    “神意如此我便如此,不敢說試,隻請夫人照做,晚了怕是此法也不可用了。”


    月倫夫人點了點頭,按著淩蘭說照做了,扶著也該靠在自己身上,拿著木勺想要喂也該服下,也該緊閉了嘴巴半天都送服不進,淩蘭跪在一旁也著了急,站起來靠過去一把掐住了也該的麵頰迫使他張開了嘴巴,端著碗把那碗糖鹽水給他灌了進去,氣勢好不威風,月倫夫人竟被淩蘭突來膽大的霸氣給弄的有些犯愣,還沒來得及質問一碗水已經悉數灌緊了也該的嘴裏,淩蘭趕忙跪下:“還請夫人恕罪,神意如此,我不敢有半分耽擱。”


    月倫夫人終究沒有火,隻是默默的看著也該,淩蘭跪在一旁不敢出聲,淩蘭心想要是真能輸液倒是來的快,這靠著胃腸道吸收的糖鹽水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不過以他失血的情況看,輸血是辦不到了,補點糖鹽水也是沒錯的,隻能看躺在床上這位帥哥給不給麵了,緩兵之計能多托一日是一日,走到哪步上再想辦法。


    淩蘭一直在主帳內不曾離去,她期盼著能有奇跡生,就算沒有奇跡來一點點小變數也是好的啊,她一直跪坐到太陽西落,共喂服了也該四次糖鹽水,夫人堅信神力必是她割下來能令她痛苦慘叫的絲,次次都緊盯著她,割少了都不幹,淩蘭又有點後悔了,她想要是也該就這麽一日一日的拖下去,自己這頭都割光了可怎麽辦?怎麽就腦袋有包似的非要割頭,為什麽不是靈機一動的往碗裏吐口水呢,淩蘭閉著眼想著這個事情,兩眼皮打架困的幾乎要昏睡過去了,族人奴人早都已經撤去,從微微感到的寒冷,她判斷此刻已經深夜了,如今再趕迴泰赤部是不可能了,可是想叫夫人賜她個地方睡一覺怕是更不可能的,夫人依然跪坐在也該身旁,為他擦拭著額頭冒出的冷汗。


    淩蘭堅持不住的歪倒在一旁,“夫人,蒙力克大人迴來了。”淩蘭聽見帳外有人通報了一聲,淩蘭趕忙又坐直了身體。


    “數日勞頓,先叫大人去偏帳休息吧。”


    “叫蒙力克進來。”氣若遊絲,十分微弱的聲音輕輕的傳了出來,淩蘭以為自己幻聽了,再看夫人的麵色激動的雙頰泛紅,淩蘭心想這也該也算給麵,昏迷了一天現在終於醒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糖鹽水管了用,還是蒙力克迴來的消息管的用。不管怎麽說淩蘭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不一會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盤腿坐在也該的床榻前:“安達,這幾日可好些了。”


    也該聽見了蒙力克的聲音,極力的睜開了眼睛,搖了搖頭:“你可查清楚了?”


    “是,查清楚了,也該罕路過的留下把酒言歡的部族其族長實是塔塔兒人兀格的兒子。”


    “塔塔兒兀格。”也該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想不到十幾年前我生擒了他的父親,他遠離塔塔兒部族,卻讓我在迴途中遇到了,就是不知原來他早已認出了我,我卻認不得他,蒙力克安達,你辛苦了,我本不是多疑的人,隨我出行的都是與我征戰多年的族人,若不查清楚了就猜測是他們下毒害我,我蒙古部族必然大亂,怕是要自相殘殺了,如今這筆賬算是悉數算到了塔塔兒的頭上了!”


    也該餘光掃見了淩蘭,忽然拿手指到:“她是何人,為何跪在此處?”


    月倫夫人趕忙在一旁做了解釋:“她是阿裏族聖女巴巴淩蘭,也該沒醒的時候她已然接受神意,知曉你是中毒而並非邪瘴,你今日昏睡了一日,我實在是心慌難過,便叫她來為救你迴神。”


    也該看著月倫夫人臉上掛了點笑:“如今既知是塔塔兒下毒也沒什麽好瞞的了,留下她命在倒也沒什麽。”


    “自然是要留的,還要讓她繼續為你傳授神意,喚神救治呢。”


    也該輕輕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安達,我還有一事求你。”


    “安達請說。”蒙力克坐在一旁點了點頭。


    “去弘剌部把鐵木真接迴來吧,告訴他,他的阿爸被塔塔兒人害了。”


    “我明日一早就動身前去。”


    “我想在魂去之前見見他,讓他好好照顧他的額吉,和他的兄弟姐妹。”


    淩蘭聽見鐵木真三個字的時候,竟忍不住抬頭看著這個病入膏肓的男子,忽然此刻才意識到原來這個長相英俊男人是鐵木真的父親,那那個長相貌美的女人是鐵木真的媽呀?


    月倫夫人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一直在一旁搖頭:“你會好的,不要胡說,你會好的。”


    “好,我信你,我會好的,可是我還是想見咱們的兒子了,蒙力克你去把他接迴來吧。”


    “好!”蒙力克在一旁點了頭。</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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