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輩子能認識幾個人呢?這個不太好說,畢竟每個人的生活環境、工作性質、為人性格等都差的太多。但可以肯定的是,隻要能認識,就是一種緣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一種比較蛋疼的緣分——孽緣。


    麥子和菠菜打小就是寵兒,還沒出生的時候就被視作寶貝,出生之後更是被爹娘如珠如寶的疼著。在家裏有父母,大些上了幼兒園,上學之後則有護短且強悍的哥哥,溫柔善良的“嫂子”?幾乎沒有受過什麽挫。如果硬要說他們有什麽不滿的事情,那無疑是上帝讓他們認識了蘇家豪和蘇家睿兩兄弟。


    都說雙胞胎配雙胞胎,幸福不在話下,可他們卻不符合這句話,因為他們都是相同的性別。


    小的時候在幼兒園,因為都是孩子,所以喜歡與不喜歡,或是否喜歡同性,在老師和家長看來也不過是個茶餘飯後的笑話,隻會當成孩子們之間天真的一部分,並不會去認真看待。畢竟還太小,感情離成熟還太遠。可誰又會想到,有些感情,一但放下去就會執著向前,永遠無法間斷或退卻?


    大概人生總是無法圓滿的吧……


    “老兒子,真的想好了?”劉鎮東彈了彈煙灰,不由的長歎了口氣。他這些年已經很少吸煙了,但今天確實有些惆悵。或許這種情緒不適合他,但,誰讓他也是個父親呢?


    “爸,對不起。” 單澤域低下頭,顯得十分愧疚。他知道他的要求對他父親來說很簡單,以父親如今的地位,讓他進軍隊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然而他這個年紀,確實有些……


    “你沒有對不起我。”劉鎮東摸摸三子的頭,略思索一番道:“本來我不想讓你和麥子任何一個人進軍隊,但既然你執意想去,爸也不攔著你。不過……老兒子,你確定你要這樣嗎?你知道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


    “爸?你怎麽知道……”


    “爸還沒老呢。”


    “嗬,也是,您還正當壯年,耳聰目明呢。”單澤域勾了勾唇角道:“無所謂公平不公平,總要有人退出。蘇家既然隻能認可一個人,我就不強求了。”他不是聖母,可在他二哥已經跟蘇家豪在一起的情況下,他不能再去爭那麽個名額。那不是他的風格,他也做不來那種事。而且他知道,蘇家隻找他一個人談話也不是沒原因的。他們知道他一定會讓步,也知道他不會對任何人講,就算他對家睿講了,家睿也一定會做出和他相同的選擇,因為他們從小就很像。他們總是能先一步看清事實,也明白適可而止。


    家睿的腦子靈活,對政治信息又敏感,加上家裏的助力,可以說仕途一片光明,蘇家雖然嘴上說隻認可一個人,但他們是不會讓家睿成為這個人的。從一開始,有些事情就已經注定了,注定了在一起的那兩個人隻能是蘇家豪和單澤宇,而不是蘇家睿和他單澤域。


    “小飛不同意你離開我們太遠,不過你不希望太近,所以我折衷了一下,給你選了幾個地方。城洲、五橋山、楊湖……”劉鎮東頓了下,才繼續道:“還有林石。”


    “不論我在哪兒,隻要不是在你們身邊,飛飛就會覺得是遠的。”想起自家不尋常的母親,單澤域的笑得有些無奈,“爸,就去林石吧,我喜歡那兒。”


    “不是因為那兒最遠?”


    單澤域低頭笑笑,不予反駁。就算他否認,精明如他老爹也一樣會猜到的。


    “想什麽時候出發?”劉鎮東見愛子真沒有迴頭的打算,便不再試圖阻攔。在適當的時候提供最大的支持,這是他做父親的原則。


    “盡快吧,我想能早一些體驗爸你當年的生活。不過我肯定沒你做得好,到時候你可別數落我。”單澤域笑著取過父親手裏隻吸了一半的煙頭,將它掐滅在煙灰缸裏道:“以後還是別抽了,免得飛飛說你逼他變話癆。”


    “知道了。”劉鎮東聽取兒子的勸,擺擺手道:“去收拾東西吧,我還得想想怎麽應付咱家太座大人。”他當時可是保證不讓兒子去林石的。


    單澤域起身,去給父親衝了杯茶送來,這才又迴自己的臥室去。


    劉鎮東端著那杯清香四溢的東西,不由自主地擰了下眉頭。他的老兒子就是這樣,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卻是處處細質認真的人,不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還是品性,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伴侶。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喜歡蘇家睿那孩子。兩家人都知道蘇家睿有才氣,聰明,可那孩子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氣,也不是蘇家豪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而他的老兒子又太過清醒,不會去做為難對方和親人的事情。像這樣的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是彼此傷害而已。


    “胖得跟小豬似的倆破孩子怎麽就都長成一表人才了呢,這也太不科學了。”劉鎮東搖搖頭,淺嚐了一口茶水,語氣中不乏百思不解。最後他悟了,都是蘇家那個老頭子太靠譜,不然光依蘇家那愛擺譜的兩口子,哪能把孩子教得這麽好。


    這廂,單澤域毫不猶豫地拿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多少,林石偏南,要比這裏暖和得多,衣服也不用拿什麽,反正到時候都是穿軍裝居多的,他隻要帶些必需用品就行了。


    整理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拿起床頭櫃上的電子相框看了一會兒,等上頭的照片變換到某一張時,他便點了下靜止。那上頭的照片停留下來,久久不再變幻。裏頭是他上中學的時候拍的照片,有他們三兄弟,還有蘇家兩兄弟,以及賀家兩兄弟。七個半大小子湊在一起,穿著新發的校服,做著各種鬼臉。其中那個笑的最沒心沒肺的,是蘇家豪和賀家老二賀慶生。賀慶生最小,那會兒才剛上初一,而他大哥和蘇家睿都已經要高考了。


    重新讓照片滾動顯示之後,他便把東西放迴了床頭櫃上,這時候手機鈴聲猛地響了起來。


    不用迴頭,他也知道那是誰。


    “喂?”


    “是我,出來吧,我在你家門口。”


    “恩。”單澤域合上行李箱,把錢包和鑰匙帶上。正好他也要出去把頭發染成黑色,再多配兩副黑色美瞳帶走。從大學出來後就沒再做這些了,實在是嫌麻煩,不過以後還是得繼續,畢竟在軍隊,紫色頭發和紫色的瞳,都不靠譜。


    蘇家睿一個人開車過來的,這會兒天已經有些涼了,但他仍是在車下等著,並沒有坐在車上。走到他近前,單澤域都能感覺到一股子涼氣,顯然這人等的時間並不短。他們已經有陣子沒見過麵了,並不是不想對方,而是……知道想也無果,所以寧願忍著。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蘇家睿發動車子,至始至終都沒有正麵看過單澤域一眼。這不是不待見,而是逃避。


    “去沉歌吧。”單澤域道:“如果你時間充足的話,不然就給我送到方便打車的地方也行。”沉歌是他常去的一家形象設計店,比較專業。那裏的老板人也不錯,是少數幾個知道他發色和瞳色天生發紫的設計師。


    蘇家睿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卻發動車子朝單澤域說的方向開去。今天他出來是請了假來的,自從在鬆雲市做了市長助理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請假。來之前想了無數的話想跟單澤域說,但真正到了人家家門口,卻連打個電話的勇氣都要花時間來凝聚。明明在政治圈兒裏做事一直很利落,卻總是在感情問題上變得懦弱。或許劉將軍是對的,他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氣,他對家族的顧慮也太多。


    “我去醫院找你,他們說你辭職了,為什麽?”


    “不喜歡那兒的氛圍,所以換了個單位罷了。”單澤域說著把車窗拉下來一小截,成功讓冷風灌進來。車裏的溫度頓時下降了不少,他的腦子也變得清醒了一些。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弄得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不定,而他不喜歡這樣。


    “新單位在什麽地方?”


    “在林石。”


    “滋……”刺耳的刹車聲立時滑入耳膜,弄得單澤域不由緊了眉頭。


    “你跑那麽遠做什麽?!”蘇家睿怒吼道:“就算……就算不能在一起,咱們離得近一些也不行嗎?”


    “你嚷嚷什麽?離得再近有什麽用?多看兩眼我們就能在一起了?你醒醒吧你!”單澤域拿了支煙點上,煩躁地扯了扯頭發,盡量控製自己心平氣和道:“你該清楚你選擇了哪條路,我隻是在盡量讓我們都好過罷了。你總不能……讓我留在這兒眼睜睜看著你跟個女人結婚。”


    “……”


    “瞧,沒話說了吧?這就是現實。”單澤域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霧,過了好半天才道:“忘了吧,你告訴自己你從來不是蘇小胖,我呢,就當我從來不是小菠菜,我們……僅僅是二十年的校友,其它什麽都不是。”


    “你……忘得了?”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不用你送了。”單澤域下車,車門甩得震天響。這聲音就像一把鈍重的錘子鑿在他的心上,悶悶地疼。忘得了還是忘不了,有什麽不同?結果隻有一個:他們不能在一起。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快忘記他的另一個雙生兄弟到底是誰,因為隨著慢慢長大,他和蘇家睿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們的想法是那麽多相似之處,他們總是能不約而同的產生同一種興趣,他們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是那麽有默契,他們……他們曾天真地以為他們已經成為一體,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晚秋的風有些蕭瑟,卷起一地落葉吹過來,讓路上的行人更見落寞。單澤域攏了攏風衣領,徒步朝沉歌方向走去。他要把頭發剪短,染成黑色,他要告訴自己,他再也不是那個被蘇家二少圍著轉的小菠菜。


    說不清走了多少冤枉路,到沉歌的時候天已經快黑,店裏正是生意比較好的時候。單澤域一進屋就惹來一堆各色的目光。豔羨的,嫉妒的,好奇的,他精質的容貌幾乎把屋裏人的視線都給定住了。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老板親自迎上來,接過單澤域手裏的風衣,把他引向獨立的形象設計室。


    “怎麽我以前沒在這個時候來過麽?”


    “恩,幾乎都是一早過來。”老板示意自己的助手去拿杯熱飲,才繼續道:“這次打算怎麽弄?還是老樣子麽?”


    “不,這次……剪成板兒寸,染黑色。”


    “啊?!”老板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單澤域額上道:“你瘋了嗎?!”


    “沒有,我說真的呢。我要去當兵了,現在這樣不合適。”單澤域做出個十分認真的表情,表示自己沒有開玩笑。


    “你這是逼我暴殄天物啊。”老板沒好氣地把熱飲砰一聲放到鏡前的置物台上,惋惜地摸著單澤域及肩的頭發道:“可憐你們選錯了主人,這要是長在我頭上……嘖嘖。”


    “少羅嗦了,趕緊剪吧。”


    “我還不得想想怎麽剪才能出最好效果?你喝你的果汁吧!”老板翻個白眼,兩手在單澤域頭上這麽比一下,再那麽比一下,倒也不耽誤單澤域喝東西。


    等單澤域喝完之後,老板的腦子裏也有了個大致的想法。他叫過助手吩咐去取些東西,又跟單澤域聊了會兒,這才開始揮剪子幹活。他覺得他現在的心情糟糕透了,有種把稀世珍品親手破壞掉的惡劣感覺。


    “既然頭發染黑了,那美瞳是不是也要戴上?”


    “恩,你這兒不是有麽,一會兒給我多拿幾副黑的就行。”單澤域說罷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鏡中的自己。他每次都是這樣,喜歡睜開眼睛看到有所改變。


    耳邊響起的聲音似乎有著鎮定心神的功效,沒一會兒他就有些犯困起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有些飄忽,就像……就像小時候,家睿給他梳理頭發的感覺,很輕鬆,很舒服……


    “你說你不是公主命是什麽?少爺我什麽時候給人家梳過頭發呀!”胖胖的蘇家睿跩跩地說道。


    “我才不是公主命,我是王子命,你這個笨蛋!男女都不分!”


    “你是王子命?那我是什麽!!!”蘇二少不服了。


    “你是奴仆命,專門給我梳頭的蘇小胖,哈哈哈。”


    ……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麽?”恍惚中,老板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什麽?”單澤域猛然睜眼,一時沒明白對方說什麽。


    “你和那個竹馬……你去當兵,不是因為他麽?”老板笑道:“以前你總是一早來,情緒很高,就好像……要去和自己最愛的人約會。那時我們常猜,那個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子會是誰。”


    “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八卦了?”


    “兄台,不是我想八,而是有人逼我不得不八啊。”老板說著遞上一盒美瞳,往門口方向一指道:“長得不賴,跟你很登對。”


    單澤域拿過東西往門口一瞅,不是蘇家睿又是誰?一米八四的個子,挺拔的身材,穿著洗得跟新的似的白襯衫,暗藍色西裝,往門口一站,這屋裏的半道風景都他媽讓他占了。


    “看在有可能長時間無法再見麵的份上,這次免單。一會兒你把頭發上的染色劑洗幹淨就ok了。”老板說完往門口走去,就聽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助手苦逼道:“老板,這人非說他老婆在這兒。他是不是……恩?恩?”指指自己太陽穴位置,遞個疑惑的眼神。


    老板拍拍助手道:“他不是精神病,他老婆是在這兒。咱出去吧,當電燈泡是非常不好的行為。”


    助手:“=囗=”他不是這個意思啊!他是想問,這個人是不是某某市的市長助理啊!!!


    單澤域看了眼鏡子,摸了摸自己的短發,然後默不作聲地去洗手,換上美瞳道:“來這裏做什麽?”


    “我不是說了,不喜歡有人摸你的頭發麽?”憋了半天,蘇家睿歎口氣道。


    “我也說過,我沒有留長發的打算,所以什麽時候等你的技術純熟了,再來要求我。”


    “倔強吧你就。”蘇家睿略顯無奈地去牽住單澤域的手,把他拉到洗頭發的地方,讓他躺好,然後試試水溫,確定沒問題了才脫去自己的外套,開始給愛人清洗頭上的染色劑。


    “家豪和我二哥還好吧?我有陣子沒見到他們了。”單澤域閉著眼睛隨口問。


    “恩,他們可能……可能……”


    “什麽?”


    “可能要當爸爸了。”


    “是嗎?那真好。”


    “小域……”


    “恩。”


    “小域……”


    “幹嗎?”


    “你不會喜歡上別人吧?”


    “洗你的頭發吧!”


    “……”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番外沒完哈,還有呢,今天先發到這兒,等硯台接完娃迴來再抽空寫,明天繼續更新~~謝謝大家~~~至於賀總是小離的故事,俺想想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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